第一百零五章 拘禁
陳氏一聲號令,當首兩名軍士,立刻領命上前。
又是重兵押人,又是聽候發落,顯然是要將孔顏關入大牢嚴刑拷問。
而一旦被關押,便是瓮中之鱉,這之後,不說是否會施以嚴刑,僅以眼下的情形看,此去怕是有去無回。更甚至一去身亡,安一個畏罪自殺的名頭,這便徹底坐實了勾結刺客的罪名,到時魏康也只有背上子弒父位之罪!
看著上前押人的軍士,眾人一剎那明白過來。
是了,只要孔顏一坐實畏罪自殺之名,魏康立馬就會淪為弒父的兇手,魏湛便可以名正言順承襲大位。如此,等魏康從京城平安歸來之時,一切早已塵埃落定,可謂木已成炊。
一時間,望向孔顏的目光都有大勢已去的意味。
英子自幼被教誨萬事以孔顏的安危為主,見兩名身穿鎧甲的重兵上前,不假思索地領著二房的侍婢圍在孔顏身邊,一直如副小姐一樣被養在深閨里,儘管她被預知今日極可能有變,可是真面對的時候還是不由心駭了駭,她深呼了一口氣,穩定住情緒,對上前的兩名軍士喝道:「大膽,竟敢對二夫人以下犯上!」
連英子一起,二房共五個侍婢圍在孔顏身邊,兩名軍士雖是能過制服,但顯然場面會弄得難看,他二人腳步隨之一停。
陳氏往左右看了一眼,立即又有四名軍士上前。
形勢一面倒去,眼見孔顏主僕六人就要被挾制住,只見俯身拾撿金鳳釵的孔顏終於緩緩起身道:「母親,您認為二爺臨行前會沒有安排麼。」
她的語聲柔緩,不見絲毫慌亂,再細一品她這話,分明是早有安排,才會這樣臨危不亂。
眾人瞬時了悟,陳氏臉色微變。
而人群中。李氏母女和小陳氏亦微微變色,目光霎時如電地向孔顏看去,卻不及孔顏下一步動作,已見付氏和孔欣雙雙步出人群。
二人發現彼此動作一致。皆有一怔。
付氏的眼中漫過一抹幽藍的異光,當先一臉憂急回首,隨即跨過大廳門檻,向著孔顏疾步奔去。
眾軍士應是事先被告知過,不得冒犯在場餘下眾女眷。他們一見付氏和孔欣相繼擋在前,不由再一次止步不前。
付氏到底是長嫂,又和陳氏有十餘年的婆媳之情,她的話自是有幾分影響力在,「母親,二弟妹生性純良,沙、甘二州的百姓去年能熬過嚴冬,都是二弟妹的傾囊相助啊!二弟妹對外人尚且如此,又怎會對父親施以毒手?還請母親明鑑!」
付氏句句懇切,說到最後更是下跪哀求。雪中送炭之情讓人不禁動容。
孔欣亦盈盈跪下,一襲月白色衣衫像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夏蓮仙子,月牙似的兩灣明眸中有哀哀的水光搖曳,僅僅一個月而已,她從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終是綻放成一朵嬌艷欲滴又清新怡人的繁花,現實環境總是那樣能迫人成長,趨吉避利的成長——若前世的孔欣是一朵中所矚目的花冠之王,今生的孔欣便是一朵空谷幽蘭。
她哀求道:「媳婦和二嫂自幼一起長大,二嫂她絕無可能勾結外人謀害父親。」含淚拜倒,「媳婦願意以自身保二嫂無罪。」
今日是最後一次機會。陳氏一眾人蟄伏了一月之久,便是為等今日的一擊即中,豈是讓兩個媳婦三言兩語即可說動,而且從孔顏的話中她已預感到情況不妙。畢竟今日的一切舉動憑藉的就是先下手為強,若一旦失了先機,等府外有援兵支援,這罪狀便成一句空談。
陳氏立馬當機立斷,向一直隨伺在旁的王嬤嬤睨了一眼,王嬤嬤立即會意。帶上四名重兵向西側的休息偏廳而去。
眾人見狀,恍然憶起天佑還在偏廳之中,若是天佑被挾持,形勢必將再次穩穩落入陳氏掌控。
孔顏看著陳氏的動作,心下不由再為一沉,為了權勢而殘酷無情的滋味瞭然在心,不過卻也慶幸早前的決定,如是沒了後顧之憂,挺直腰杆,緩緩說道:「母親,二爺知道您心疼三弟,為了三弟可能會一時蒙蔽了眼,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來,所以二爺上京前便做了安排,只是囑咐兒媳不到萬不得已,決計不可忤逆母親。」
言至此處,孔顏忽然罷手示意英子她們退開,她面向昂立於大廳之上的陳氏深深拜下,道:「可是這弒父之名,媳婦無法眼睜睜看著二爺憑白背上,更何況二爺為繼承者乃父親遺命,母命不可違,父命亦不可違,所以還請母親恕罪!」說罷額頭叩地,叩首再拜下,絳紫色的外罩羅衫隨之匍匐而下,露出藕荷色的寬幅襦裙,饒是此刻亦是行止如儀,唯一不同平時,周身透露著異樣的沉重。
這一番話,這一派行止,雖然態勢恭敬,卻分明是在無聲指責陳氏為了幼子魏湛奪得節度使之位,不惜栽贓陷害次子魏康;與此之時,更道明了陳氏可以不慈,魏康卻不會不孝,即使迫於萬一做出不忤逆之舉,也是逼於無奈。
孔欣聽得訝異,她沒想到孔顏會說出這樣一番忤逆舅姑之言,並在言語之下維護了魏康身為人子的侍孝之心。
相較於孔欣只是詫異孔顏的言行異樣,眾人卻是大驚失色,雖然心下各有所想,卻都在這一刻清楚地明白魏康必是給孔顏留了後手,只是又一想天佑若一旦落入陳氏手中,難道孔顏這個做母親的還能坐視不管?是以今日到底鹿死誰手,還得再看!
當下,眾人隨著孔顏的這一番話落,皆不論彼此的心思如何,都向西側的偏廳看了去。
只在這時,王嬤嬤已帶著兩個軍士一路闖入偏廳外間,再闖入碧紗櫥後的內間,最終只帶了一臉惶急地疾奔而出,聲音顫抖道:「太夫人,偏廳沒人!」
惶然一語,卻證實了所有猜測,魏康和孔顏夫妻倆早有準備。
眾人這時也才恍悟。為何孔顏一開席便讓乳母抱了天佑去偏廳,只怕早在進去的頭一刻人便離開了這裡。
相同明白以上種種,李氏母女頓時面如死灰,小陳氏卻一反平日尖酸。只目中又憂切又痛快地望著陳氏,面上是從未有過的複雜之色。
陳氏到底是經過大風大浪之人,她立時鎮定下來,聲音卻有一許幾不可聞的顫抖,「來人。立即收押大孔氏!」語聲到最後,顫抖已絲毫不見,只有破釜沉舟的擲地有聲。
一聲令下,眾軍士再無所顧忌,拉開擋在外的一眾人,向孔顏厲色而去。
「啊!」二房一個侍婢被拉扯甩開,她驚恐尖叫,轉瞬二房下人就哀聲不迭。
付氏、孔欣也在軍士的粗魯闖入之下,倒跌在地,似再無力相助一般的難以再從地上起身。
如此。形勢瞬間急轉直下,就是留有後手,依現在的形勢,孔顏卻是難以逃脫生還。
只要孔顏以畏罪自殺之名服罪,即使魏康再早有準備,陳氏今日之舉也不定會功敗垂成,終歸還有一線生機可反敗為勝。
李氏母女臉色轉憂為喜,小陳氏依舊只複雜看著大廳里的一幕。
先是栽贓陷害,再有主動出手,如此應該已夠。
孔顏從地上站。長身直立廳中,直視陳氏道:「母親,您多日未回正院了,三弟在正院等您。」
李燕飛本緊張看著廳中的對峙。聽到孔顏的話,她想也不想脫口便道:「正院?三爺怎麼可——」
唔——話未說完,李燕飛突然嘴巴大張,不可置信的指著孔顏,「你……你將三爺怎麼了!?」震驚之後,聲音里已滿是憤懣。
孔顏置若罔聞。亦看也不看近在跟前的重兵,她只盯著陳氏重複道:「母親,三弟在正院等您。」
語聲未落,只見園壩里突然傳來一個女子的驚惶聲,「夫人,不好了!剛才突然闖入一批軍官,將三爺押走了!」
來人是做青衣婢女裝扮,又望著李燕飛驚聲稟告,顯然是李燕飛院中的下人。
然,這婢女雖是人微言輕,卻一語道明了一切。
陳氏咬牙道:「住手!」聲音里是不可抑制的切齒顫簌之聲。
行伍之人從來只是服從上命,聽到陳氏吩咐眾軍士罷手。
陳氏臉色蒼白,感覺天旋地轉,她緊咬住牙關,讓面上鎮定下來,迎視這個禮儀入骨到刻板的二兒媳,淡淡地道:「你想怎麼樣?」
孔顏神色不變,依舊一派恭敬,並處處以魏康為主道:「二爺常告訴兒媳,天下無不是之父母,母親自然還是魏府的太夫人。」
陳氏冷聲打斷道:「夠了,不用給我來這一套虛禮,我問的三郎怎麼樣!?」
孔顏似未聽到陳氏冷聲冷欲,她眸光微微一轉,從陳氏的面上轉向手中的金鳳釵,盈盈水眸中有冰冷的光芒隨之划過——這一刻她只想到當下的形勢,已然不死方休,心腸很快冷硬如冰刃,她曼聲道:「三弟窺覬節度使之位,蠱惑母親害兄弒嫂,是為不忠不孝,理當——」
一語未完,陳氏果斷打斷道:「你不用再說了,今日之事都是我一人所為,你無需扯上三郎!」
孔顏斂衽不語。
態度仍舊恭敬如初,卻是顯然是軟刀逼迫。
陳氏深深閉眼,然後陡然睜開,環視四下,「眾所周知,我與二郎素來母子情誼單薄,我恐他繼承節度使位後,會對我不孝,所以才會一再欲拉他下位!」說罷,看也不看孔顏一樣,雲袖一拂,迎著眾人目光,向正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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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實在抱歉,我本來準備通宵寫完,然後更的,結果實在扛不住睡了。然後今早工作臨時有事被叫。但不論怎麼說,都是食言了。現在不承諾了,以後更出來再說。再次抱歉,鞠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