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距離薩沃納十公里的瓦拉澤,這個海邊小鎮還在睡夢中。
昨天拉薩勒的騎兵衝過來,把整個小鎮的貴族軍官全給綁了,關在鎮上大糧商的地窖里。
整個部隊的指揮權落在了碩果僅存的幾個平民准尉身上。
這群准尉之中,有一個人是義大利裔,能講一口流利的義大利語,這會兒他正在跟一大早準備出海去捕魚的漁民們打招呼。
准尉在商船上當過侍應,偶爾也會客串一下水手的活兒,所以對地中海海上的生活頗為熟悉,能跟漁民們找到話題。
「所以,」聊了一會兒,漁民突然問,「聽說昨天你成了在這裡了這個旅的旅長了?」
三十四歲的准尉點點頭:「是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昨天那個叫抽菸斗的傢伙殺過來,說貴族都是叛國賊,不能信任,就把他們全綁了去,關在地窖里。
「然後那抽菸斗的就到處喊:『誰是馬塞納,尼斯的安德烈·馬塞納!』我說『如果限定尼斯出身,那就是我了。』
「然後你猜怎麼著,抽菸斗的人像是確認什麼似的問我:『你是義大利人對不對?』
「我就用義大利語回應了他一句,於是我就成了旅長了。在一天之前,我還是准尉嚮導官呢!」
漁民笑了,然後放下正在整理的釣線,湊過來神秘兮兮的對馬塞納說:「那個新的司令官啊,名聲大得很呢!一年多前他的傳說就傳過來啦!都說他有一個名冊,是上帝給他的,裡面全是當世將才!」
馬塞納:「還有這樣的說法?」
「有的!尼斯出的報紙上,都這麼說呢!一年前他能打敗拉法耶特,就是因為他按著這個名單破格選了幾個能人!」
馬塞納挑了挑眉毛,正要再問問詳細,突然遠處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
馬塞納大驚,對漁民們喊了句「出海!別靠近岸邊!」然後就轉身往司令部猛跑。
這時候槍響了,噼里啪啦的槍聲在城鎮西北面響起。
馬塞納聽了下聲音,感覺敵人應該是從通往聖瑪帝諾的山路下來的,於是他一邊跑一邊大喊:「敵人從聖瑪帝諾那邊下來了!所有人往西北去!看到穿白衣服的就刺!」
本來六神無主的跑出住宿的房子的士兵們,一聽這話立刻掉頭向西北跑去。
馬塞納抓住一個中士的衣領,對他大喊:「沿著街跑,一邊跑一邊大喊『往西北跑,看到穿白衣服的就刺』!」
中士點點頭,扭頭沿著街開始跑,一邊跑一邊喊。
這時候馬塞納看見昨晚也住在瓦拉澤的拉薩勒一邊提褲子一邊從一棟民房裡跑出來。
馬塞納:「上尉!你的騎兵,集合你的騎兵!城鎮的主路一直線,非常適合騎兵衝鋒,敵人要是衝上主路就靠你了!」
拉薩勒:「好嘞!交給我!」
他一邊說一邊在身上摸:「我菸斗哪兒去了?」
馬塞納不管他,繼續往司令部跑。他到了司令部門前,看見一坨士兵無所事事的聚集在門前。
馬塞納突然衝到一名還沒睡醒的旗手跟前,一把扛起旗幟,跳上一個花壇,放開嗓門大喊:「士兵們!跟著我!跟著旗幟!為了國……干!干他媽的國王,跟我沖!」
本來馬塞納習慣性的就要喊為了國王,畢竟王國幾百年,習慣成自然。
然後他反應過來了,這邊剛剛把貴族軍官們以私通國王的罪名抓起來呢,喊為了國王顯然不對。
但是馬塞納又不知道現在的法國是個什麼玩意,該喊為了什麼而戰,只能罵罵咧咧的來了句籠統的「跟我沖」。
這個時候,士兵們正處在茫然中,這時候有人出來帶頭,會直接改變整個風向。
於是士兵們怒吼起來,跟著馬塞納扛著的旗幟,向著鎮子的西北方衝去。
他們迎面遇上了正要進入城鎮的奧地利軍。
本來阻擋在奧地利人面前的藍軍裝已經要潰退了,不少人都掉頭跑了,結果一看後面呼啦啦一大群人,跟著馬塞納的旗幟猛衝過來,他們便立刻又有了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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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馬塞納廝殺的當兒,拉薩勒終於從情婦的懷裡找到了他的菸斗,然後他才騎馬帶著幾十個騎兵出了城。
這是他現在能糾集起來的所有騎兵了。
昨天他帶來鎮上的幾百騎兵,一片混亂中都不知道哪裡去了。
拉薩勒帶著騎兵衝上一片小高地,然後手搭涼棚看著鎮裡。
「他媽的,他還讓我從城鎮大道衝鋒,他懂不懂騎兵啊!」拉薩勒罵罵咧咧的說道,「這種時候,當然是要包抄敵人,踢他們的屁股!號手!」
「報告,沒有號手!」一名騎士大聲說。
拉薩勒:「草!算了不管了,你們跟上我,像亞歷山大的騎兵那樣打呼哨,懂嗎?」
說著拉薩勒抽馬一鞭,讓駿馬彈射起步,然後他駕馭住了被驚嚇到發瘋的馬匹,沿著坡道斜切向白色的奧地利軍隊。
驃騎兵都是些好勇鬥狠的傢伙,一看頭頭都上了,立刻跟了上去,生怕自己慢了一步趕不上戰鬥。
拉薩勒抽出馬刀,發出他口中的「亞歷山大的呼哨」:「aliaaaaaa!」
就這麼幾十騎,硬生生的衝出了那位征服王一般的聲威!
徹夜奔襲的敵軍,突然遭到背沖,立刻陷入了混亂。
如果安寧在場,他會這麼形容這個場面:白了,敵人被沖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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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克塞維奇用望遠鏡觀察著自己衝下去的兩個團——地形的問題,他沒有辦法一下子展開太多的部隊。
他的師剩下的部隊都在山坡上列陣。
「行了吹信號,讓那兩個團撤退。突襲已經失敗了,接下來就是正兒八經的對打了。」武克塞維奇咋舌。
他知道自己的部隊徹夜行軍急襲,沒有帶火炮,等敵人恢復了外圍陣地,把大炮整理好,開始轟擊,自己就差不多該撤退了。
沒有大炮,打有大炮的,傻子都知道哪邊會贏。
不是武克塞維奇不想帶上大炮,主要晚上,又是山路,奧地利的炮兵還都是沉重的步兵炮,缺乏像法國那樣的機動靈活的騎兵炮。
讓大炮跟上急襲的奧軍部隊,根本不可能。
這也就是博立厄元帥對發動急襲那麼猶豫的另一大原因。
急襲帶不了炮啊!
武克塞維奇:「等潰退的兩個團收攏起來,就開始次第掩護,有序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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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三個小時的血戰,拉瓦澤外圍的敵軍終於退去了。
馬塞納站在城外剛剛恢復的炮兵陣地上,觀察著奧軍的尾巴。
這時候拉薩勒騎馬過來,興奮的對馬塞納說:「今天真是爽爆了!我至少砍死了四十個,四十個!我的刀都卷刃了!看!我這可不是刀法不精導致的卷刃,以我的手法,平時砍十個人,刀刃都跟新的一樣!」
馬塞納嚴肅的說:「敵人撤退非常有序,你明白嗎,撤退才是最見將領能力的時候!武克塞維奇,是個很強的將領!」
拉薩勒笑了:「我懂你,你還想在和他打一仗對不對?」
「什麼?」馬塞納疑惑的看著拉薩勒。
「你看看你,握拳的手都在抽搐,這就是興奮,懂嗎,興奮!」拉薩勒笑著拍了拍馬塞納的肩膀,「你也是一個為戰爭而生的人!可算知道老大為什麼選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