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仙志 章4：希望

    明月當空，夜色如墨。初秋的微風拂向山川大地，帶走那夏末殘留的悶熱。

    小小的虞村，在漫無邊際的虞淵山脈下，一如置身於那芸芸眾生里，毫不起眼。

    恰似之前的虞川，相貌普通，體弱多病。然而在吃了一點點那青色丹藥後，卻是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那覆蓋著他身上每一寸肌膚的黑色污垢，像是把他這十四年來的量都排了出來。

    他愣了半晌，直到身體再沒有半分疼痛後，才匆忙的爬起，來去院子裡的水缸邊，清洗了一番。

    待洗淨身子之後，虞川換上乾淨的衣服，一邊目光炯炯的打量著自己的體膚，一邊慢悠悠的回到屋子裡。

    他拾起地上的面具和剩下大半的青色丹藥，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躺在木榻上。

    「我的身體…全…全好了……」他目光轉而看向肚子上，看著那之前被虞鴻飛手下一腳踢的嘴角淤血的傷勢，好似從未出現過一樣。

    無論是外傷，還是先前肚子裡時而隱隱的刺痛，都蕩然無存。

    不僅如此，一些自兒時起跌打所致的皮膚擦傷，而留下來的傷疤，都一一消失的乾乾淨淨。

    就像沒被傷過一般！

    除此之外，打小起就一直體虛的身子，經此過後，好像也不再虛弱了。身形或許暫時還是這麼的瘦弱矮小，但他感覺自己變得更有力氣了。

    整個人愈加輕盈，在敏捷，和洞察之處，都翻倍的提升。好似舉手之間，就能捉到夜裡的飛蟲似的。

    目中所看，耳中所聽，都變得細緻入微起來。這種感覺很奇妙，妙不可言。

    虞川深深的知道，他只是咬下了青色丹藥的三分之一，並非整枚。

    但卻有如此巨大的變化，倘若全部咽下……他頓了頓，發覺自己這平時靈光的腦子眼下卡殼似的，想不出來了。

    當然，無論是多麼大的造化，前提都是他能度過最初的脹痛感。

    如此一想，不禁心中一緊，暗暗慶幸自己適才有所顧慮，只吃下了一半不到，要不然，怕是直接就被撐的爆開了。

    不過，相比這小小的慶幸，對於此時的虞川來說，更是看到了希望，看到了那不再迷茫的未來！

    無論是憑藉讀書出人頭地，還是買舟看海，都在這一刻無限的放大！

    「沒想到我虞川還有今天，能如此幸運……」他喃喃著望著窗外，望著夜空，雙眸如玉，呼吸急促。心中欣喜若狂，壓抑不住的激動，久久不能平息。

    若非怕驚動了夫子，怕引來鄉親們的疑惑，他真想放聲大笑。

    過了半晌，許是今晚折騰的久了，虞川起了困意。便拿起那切開的魚膽，去了院子後的山坡上，找了一處大樹腳下，挖了一個土坑，給嚴嚴實實的埋了起來。

    隨後回到屋子裡，關好門窗，把餘下的丹藥和面具都極為珍重的放在了木榻下面，這才帶著笑容安心睡去。

    ……

    黑夜匆匆，對於入睡的人們來說，仿若白駒過隙。一閉眼，一睜眼，一夜就這麼的過去了。

    清晨的薄霧漸漸消散，露出這山清水秀的一角，伴隨著村子裡的雞鳴聲，虞川緩緩的睜開雙眼。

    他起身後第一件事，就去把那榻下的丹藥和面具摸了出來。不知從何時起，對它們的看重的程度，超過了一切物品。

    經此蛻變之後，發覺變化的不僅僅是五感與身體，還有他的思維，也有所不同了般。

    就比方現在，當他重新拿著著黑色面具後，昨夜裡苦惱的種種不復存在，像是在一團亂麻中找到了順序。

    這順序或許有些模糊，可至少有了個大概的思緒。

    「時間的削弱，看似源於次數的遞增，但好像並不局限於這一點……」虞川**著冰涼一片的面具，眨了眨眼皮，大有再去戴上的想法。

    因為他發現，在那殿裡時間不斷衰退的現象，就好比吃飯一樣，第一碗可以吃的乾乾淨淨，一粒也不剩。但若繼續吃第二碗，那就不會像第一碗時的輕鬆，當肚子越來越飽時，吃下的也會越來越少。

    直到再也吃不下，可吃不下只是暫時的，並非永恆。等幹些活，睡個覺後，肚子裡的食物消化了，便又會有飢餓感，又可以吃很多！

    這些想法，在他腦海里呈現之後，一如撥雲見霧般的豁然開朗。

    虞川嘴角微微揚起，眉目含笑，帶著十二分的自信，以及那重燃的欲望，毅然把面具帶在臉上。

    隨著面具掉落在木榻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後，他便再一次踏進了那金碧輝煌的殿裡。

    他眉頭微皺，不知道什麼原因，想起每一次進入至今，身體上都有一些不適。卻又找不到這不適的緣由，頗為費解的很。

    有了前幾次的教訓，他沒有再耽擱一絲一毫的時間。想歸想，步子也不停下，很快就來到那陳列著青色丹藥的玉台前，隨手就把地上的那枚完好的青色丹藥拾起，放在兜里。

    而後，又來到毗鄰的一處玉台前，看著上面幾枚黑色的丹藥，眼皮子都沒眨一下就一把抓去，全部放進衣兜內。

    餘下的三張玉台，都如法炮製的全部清空，一枚也不漏下，直到把口袋填的滿滿的。

    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在這裡待的時間似乎長了些，倒不是比前一次長，而是比起第一次進入都要長的多！

    他不禁輕咦了一聲，又等了數息，才被黑暗吞噬，回到屋子裡。

    虞川剛從面具里出來，就聞到一股濃郁的丹香和靈氣，他一驚，才曉得那是兜里大把丹藥散發出來的。

    在殿裡沒怎麼覺得，許是習慣了那些個味，但帶出後，就不一樣了。

    要只是一枚或數枚的話，並不起眼，可現如今卻有二十多枚，量的遞增，產生了質的變化，是他始料未及的。

    不待多想，他就把這些丹藥放在榻下，用破布包裹起來，可發現掩蓋的力度太小，幾乎沒什麼用，倒是讓他困擾了起來。

    「這些丹藥…絕不能讓外人知道…大不了……」他喃喃著，見著靈氣和丹香外散，又掃了一眼面具，霎那間，就打定了注意。

    話音未落，他就帶著這些丹藥，重新戴上面具，又去了趟殿裡。

    虞川現在對於這黑色面具已經大致了解了，首先在次數上，不出意外，應該是沒有限制的，隨時隨地都可以進去。唯一的缺陷無非就是在於連續進去的次數多了，會減少在裡面待的時間。

    然而這個缺陷並不絕對，因為他已經發現了，當昨晚吃了一點青色丹藥，身體有了蛻變後，在這裡可以待的更久了些。

    也就是說，如果他繼續服用這些丹藥，進行更多的蛻變，待的時間便會越來越長！

    他一邊想著，一邊把破布裡面包裹的丹藥按照顏色分類，先挑出那被咬了一點的青色丹藥，又各自取出其餘四色中的一枚放在兜里。餘下的，都放回到原先的五處玉台上。

    既然這裡能隨時進出，丹藥就沒必要全部帶走了，也少了很多麻煩。

    再回到屋裡後，他把面具收好，聞了聞衣兜里的五枚丹藥，似還覺得不太妥當，便依次取出，放在地上滾了滾，直待被泥土包裹後才滿意的收起。

    接著，等這空氣里殘留的丹香的靈氣消散的差不多了，才佯裝剛剛醒來的樣子，睡眼惺忪的打開了門窗。

    新的一天，像往常一樣，不急不緩的到來，對於外人來說，就像吃喝拉撒一般的重複著。但對於虞川而言，卻是仿若迎來了新生！

    他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笑容滿面，眼看夫子還沒有醒來，也沒有去打擾。洗漱一番後，熟練的做起早飯來。

    現今丹藥充足，倒是可以給夫子也吃一些了，只是這過程並不容易。想要在不暴露來龍去脈的前提下給夫子服用的話，似乎只剩偷偷的融進水裡了。

    沒等他想仔細，夫子就推開了門，緩緩的走了出來。

    「咦？」夫子本是衝著虞川習慣性的笑笑，可這一看去，立馬就發現了些不同。

    具體是哪裡不同，夫子似乎也看不出來，就是感覺眼前的川兒和昨日不一樣了。

    「怎麼了？」虞川心地一怔，神色佯裝平靜，裝著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疑惑的問道。

    「沒啥，」夫子笑了笑，示意他繼續做飯，而後又道了句：「以後少釣點魚，有空就多讀點書，待明年入春後，去參加鎮上大考。」

    虞川一愣，正要說話就被夫子打住，對方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麼，頗為嚴肅的開口道：「不許再拖。」說完，就洗漱了去。

    他看著夫子的背影，面露苦笑，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以他的天資，本該在今年春季就有資格參加鎮上的大考了，拿個第一名還是綽綽有餘的。但為了照顧夫子，他卻推遲了。

    虞川知道夫子想他能憑藉著讀書出人頭地，能走出這個小小的村子，能實現自己的夢想。

    可他不願，至少在這幾年裡是不願的。

    倘若夫子的身子骨還和數年前那般硬朗，他倒也不多擔憂，可如今對方一日不如一日，他真的放不下。

    好在，眼下有了那青色丹藥，有了希望。否則，一向拒絕的他也不會在方才選擇了沉默。

    ……

    虞川琢磨著中，早飯已經做好，待和夫子吃完，收拾一番後，就回到屋裡看書去了。

    夫子現在很少出去，他在白日裡便沒什麼機會去搗鼓面具和那些丹藥，出去弄也不妥，釣魚嘛，先緩個幾日。

    這麼一來，只剩下看書了。

    眨眼間，就到了下午。

    虞川憑藉著打小起就過目不忘的本事，捏著翻爛的書本，從溫習學過的知識里領悟出了一些新的理解，甚感滿意，嘴角間，不禁浮出一絲微笑。

    這一幕被夫子瞅見，便問道：「川兒啊，怎麼不去鎮上買新衣服了。」

    「還不如省下來買書，衣服補補就行。」虞川眼珠子一轉，一本正經的說著。

    「也行，也行，嘿嘿。」夫子看著虞川這股認真樣，特別的開心。

    轉眼間，白晝褪去，黑夜降臨，夫子一如既往的早早睡了，虞川這才關好門窗，從衣兜里取出那幾枚沾滿泥土的丹藥。

    他用手逐個抹去泥土後，各自露出原本的色澤，分別是青，赤，藍，金，黑五種。

    除了青色丹藥外，其餘的四色丹藥都是完整的。

    他拿起一枚赤色的丹藥，看了又看，深吸一口氣，咬下了一點，喝了些水，咽下肚去。

    數息後，就發覺渾身燥熱，體溫蹭蹭蹭的上升，像是要著火了般。

    虞川心驚肉跳中，感到自己體內的氣血運轉越來越快，陽氣旺盛的節節攀升，頓時汗如雨下，浸透了衣衫。

    過了好久，這股變化才逐漸的退去，留下皮膚乾燥，嘴唇蒼白的他，在不住的喘氣。

    他不待休息，就一把喝乾了陶杯里的水，然後又迫不及待的去院子裡大口喝水，似乎快要渴死了。

    喝完水後，順帶著洗了一把臉，看著倒映在水缸里的稚嫩面孔，許久才轉身回屋去。

    藥雖苦，卻有良效。同樣，這丹藥雖怪，亦有好處。他在喝水的時候就發現了，自身的氣血更旺了些，陽氣也更盛了些。

    這赤色丹藥，似乎有著強身健體的效果，倒是讓他相當開心。

    眼看著前兩種丹藥的益處之後，讓他按耐不住的就準備嘗一嘗餘下的三枚丹藥。

    虞川先去用陶杯盛了些水，其後，挑了那藍色的丹藥嘗了一點。這一次，與之前的感受截然相反，他渾身冰涼，體溫劇降，血液枯竭似的像是要停止了運轉。

    冷的他不住的打哆嗦，皮膚跟凍成冰塊似的，話都說不出來。

    不知過去了多久，才慢慢的緩和過來，直讓他瞪目結舌，心有餘悸。

    原本那帶著更多期盼的心情，像平靜的湖面被一連串的石子打破，再無半點想法。

    「一陰一陽麼……」虞川看著藍色和赤色兩枚丹藥，感受著身體裡的陰氣也多了些，眉頭微皺。

    雖然他知道能放在那殿裡丹藥，定是不凡之物，滋生陰氣或許也有妙用。但就以他的常識判斷，陰氣重的人，要麼重病纏身，要麼命不久矣。

    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

    還好，吃的很少，大不了再吃點赤色丹藥補回去就是。

    這麼想著想著，他並沒有急著吃那赤色丹藥，而是打量起一枚黑色丹藥來。

    有了藍色丹藥的前車之鑑，他謹慎了不少，可面對著不嘗不知道的局面，又找不出其他的法子。

    「青色丹藥有淨化身體的效果。赤色丹藥能增加陽氣，強身健體。藍色丹藥相反，會滋生陰氣。那麼…黑色丹藥呢……」

    虞川自言自語著，似乎想到了很可怕的方面，畢竟這黑色，在世俗之中，那可是代表著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