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大街,司空府上。
關中各大世家的家主匯聚一堂,可此時此刻,他們臉上看得出的陰沉,顯得整個氣氛陰鬱,烏雲密布,仿佛有雷霆大雨正在傾瀉而下。
居於高位的是當朝司空楊彪,當朝尚書台尚書司馬防,執金吾丞韋端。
在朝堂上,他們的官職最高。
也是各有代表。
其實京畿七郡,世家門閥都有代表性的人物的,河內司馬家,弘農楊家,河東衛家,京兆皇甫家,皇甫嵩不在,京兆韋家的實力不在皇甫家之下,韋端也是代表人物。
河南不說的,基本上都是打成廢墟了,能出頭的世家門閥都會藏起來了,不會折騰,祈求自己能熬過這亂世,就已經非常好了,所以很少會參與這些博弈大事。
至於左馮翊和右扶風,一直在京兆的籠罩範圍之內,大多數都是看京兆世家的行事的。
其實馬騰的馬氏一族,也是右扶風的世家之一的,只是早年斷了層次,伏波將軍之後,並沒有太多官場上出彩的人物,而且在士林也少有建樹,更是搬遷到了隴西發展。
以前馬騰是被視作西涼人的。
但是最近,右扶風的幾個世家感覺勢單力薄,倒是聯繫了一些馬氏族人,希望和馬騰重新拉線,畢竟這可是征西將軍,有兵權也有影響力的人。
「司空大人,大將軍府這是要趕盡殺絕啊!」有人開口,打破了寂靜。
這正是河東衛家的衛宸。
河東處於大戰核心,衛家風雨飄零,衛家那些人做的事情,他知道不少,這也沒辦法,總歸還是李儒火燒宗祠,給他們帶來了太多怨氣,但是勾結冀州,引狼入室,還是留下把柄的,所以最近他很少說話,也儘量聯繫河東方面,看能不能有一個更好的處理辦法。
河東衛氏沒想過出頭的,當初是沒辦法了。
可如今,到了生死存亡的階段了,哪怕是皇甫嵩領兵,他也不能保證,會不會在交戰的時候,直接把河東衛氏給抹去了,大軍過境,絕對有這樣的能力的。
哪怕河東衛氏做好了不少準備,把子弟血脈,散落各地,保證傳承,可根基要是折損,他們也算是破敗了,想要東山再起,可沒有這麼容易了。
「我們以為大將軍只是一頭老虎,卻沒想到,那是一頭狼,還是一個狼王,既有兇狠,廝殺四方的膽氣和實力,也有陰謀詭計,一開始賣書籍,現在更是搞出來了這麼一份大漢日報」
有人在嘆氣:「大將軍這是在鈍刀子,一刀刀的割我們世家的肉啊,長期以往,百姓還能聽我們的嗎?」
「實在不行,那就反了!」
脾氣暴躁一點的,拍案而起:「大將軍不給我們的活路,我們世家門閥也不是白叫的,各地縣衙的官吏全部找回來,各地糧倉一把火燒掉,朝廷罷工,百姓吃不上飯,我看他能幹嘛!」
「稍安勿躁!」
有人反對了,陰沉沉的說道:「真這麼弄了,那就是魚死網破,人家是光腳的,從西涼殺進來的,大不了就殺回西涼去,那我們怎麼辦,沒有人鎮住關中,到時候關中就是亂戰,亂戰造成的破壞,爾等心裏面皆清楚,人都沒有了,還有什麼未來,能不打仗,還是不要打仗的好。」
沒有人喜歡打仗,特別是世家門閥,悶聲賺大錢,悄摸的提高自己的影響力,在朝廷,在地方,占據權柄的位置,這才是他們的發展的道路。
除非他們有人站出來爭天下。
不然,就得學會躲在大樹下乘涼,只要打起來,最吃虧的,乃是他們這些世家門閥。
堂上,楊彪面容深沉,並沒有開口,眼瞳閃爍,心中思緒萬千,但是並沒有找到一個源頭,此時此刻,他也很迷茫,最關鍵是,他不知道大將軍要什麼。
這才是關鍵的問題。
這時候又有人開口:「大將軍是通過造反,擠兌了太師上位的,要不咱們把太師給找回來,支持太師和大將軍打擂台,這樣咱們的傷害會不會少很多」
「這是一個辦法,但是恐怕現在行不通了!」這時候韋端開口了:「前幾日,武威營出了一趟城,但是不到一天就回來了,他們去了眉縣塢堡,以天子詔令,瓦解了太師府的幕僚團,包括左將軍董旻,太師府長史劉艾,太師府主簿田景,也就是說,管兵的,管錢的,都被大將軍一鍋端了,先別說太師還有沒有膽量和大將軍打擂台,即使有,他也成不了事了!」
「軟刀子殺人,大將軍可真夠狠的!」
司馬防露出了苦澀的笑容:「這手段,堪稱高明啊,從造反開始,他先是頂著天大的壓力,也要整肅西涼軍,把西涼軍眾將給的大換血了一次,現在李傕,郭汜,張濟等人,既已被他換了兵權,兵權換了之後,起碼短時間之內,不會成為他的敵人,他可以大大方方的調動西涼軍了,失去了西涼軍,太師就失去了依靠,然後他又把太師府的文臣武將給調遣出來了,太師就算是想要做點什麼,都沒有實力了,再說了,太師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勇闖雒陽不畏懼生死的太師了,貪圖享樂,畏縮不前,他早就被大將軍嚇破膽了,即使我們請出來,也沒有太多作用了」
眾人聞言,沉思了一下,還真是這個情況,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他們不怕太師這種暴戾之輩,反而為大將軍這種陰柔手段的權臣感到膽寒。
「是我們低估的大將軍!」楊彪不得不承認這一點,這個西涼出身,靠著打打殺殺出頭,成為朝廷最年輕的權臣的年輕人,從他上位開始,自己就感覺,他只是幸運而已,一直以來,都沒有重視,一次次吃虧,讓他不得不重視起來了。
楊彪目光轉向韋端:「韋將軍,不知道你和大將軍府聊過沒有?」
「試探過了!」
韋端點頭:「沒有和大將軍聊,但是和賈文和聊了一下,大將軍的確掌控了一種快速拓印的方法,而且重啟了當初造紙術,技術更好,成本更低,紙張更美,而他們的快速拓印之法,叫活字印刷術,這些技術,都掌控在大將軍手上,不過大將軍並沒有要趕盡殺絕的意思,大將軍的意思是,他可以和我們分享大將軍府的造紙術和活字印刷術,但是前提是,要我們拿出一樣東西去交換!」
「什麼東西?」
「銅礦!」
韋端沉聲的說道:「賈文和的言語之中,意思就是,大將軍要收回鑄幣權,甚至要把各地的銅礦全部收回朝廷,而且將會重訂大漢律,增設貨幣法,不允許朝廷之外,任何人鑄造貨幣」
「他痴心妄想!」
「他會鑄幣嗎的?」
「雒陽一把火被燒了,這五銖錢鑄造工坊早就沒有了,把鑄幣權交給他,難不成大家都用這無字小錢!」
「太貪心了!」
「絕對不允許!」
眾人紛紛開口反對。
世家門閥立足的根本之一,就是鑄幣權,雖然不是明面上的,但是一直以來,世家門閥都掌控不少銅礦,只要不是光明正大的干,朝廷也不會追究到底,說到底,就是保持一種平衡而已。
到了靈帝以來,賣爵鬻官就成為了一種習慣了,當初漢靈帝為了籌建西園八校尉,不也是賣了不少官爵嗎。
這就涉及更多的貨幣了。
再一個,自從黃巾動亂之後,朝廷對於世家門閥,基本上失去了制衡,地方來說,大部分世家門閥開始肆無忌憚插手地方管理,把銅礦鐵礦鹽礦這些,漸漸的拿下,這也造成了朝廷越來越空虛,才有了後面的動亂。
現在李桓想要把鑄幣權給拿回去,無疑就是對世家門閥的一個底線的挑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