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時間過去了,長安並沒有大開殺戒,但是緊張的氣氛卻始終在壓抑,未央宮不得進出,太師府前兵力對持。
大戰仿佛一觸即發。
但是卻還沒有打起來。
長安的雨,也還在持續的下,時而狂風暴雨,時而小雨淅淅,反正雨就沒有停下來過。
天仿佛破了一個大洞。
這天氣
來的真是時候。
天上下的是雨水,又如同一隻只利箭射出來,雨水擊打的是屋檐,青磚,但是又好像敲打著每一個人的心靈,讓他們忐忑不安。
民居的閭里,有人想要推開門,出去看看去。
但是當他們看到了大雨之中也依舊筆直站立,守在每一條大街上的執金吾緹騎,他們就二話不說,收回了自己的腳步,乖乖回到屋子裡面去了。
未央宮,校場。
「主公!」
中軍主營帳之中,并州將領齊聚一堂,左右兩側並列站立,目光皆然都看著跪坐堂上的主將呂布。
「大軍壓境,壓到我們營門口了,我們打不打?」
有人壓不住脾氣了。
他們并州軍征戰沙場多年,從并州打到雒陽,又從雒陽打到了長安,什麼時候慫過啊,這都三次被圍了,恐怕給朝堂,給天下人的印象,都是他們的無能了。
他們可以戰死,但是不能讓自己無能,那是尊嚴的問題。
「打?」
呂布聞言,面容鐵青:「如今義父不下令,天子不下令,汝等讓某家出兵,擅自出兵是什麼意義,那等於沒有天子詔令,又選擇了背叛義父,屆時,吾等當面臨何等局面?」
他何嘗不想打。
打輸打贏都好。
好過現在按兵不動,多少人看他笑話啊。
只是他
不能打。
最少沒有董卓的命令,絕對不能開戰。
他很清楚,他是沒有依靠了,如果不能靠著董卓,他這點并州兵力,早就被人瓜分了,西涼大將無數,多少人想要吞掉他的兵力,沒有了并州軍,他這個義子,就連一塊抹布都不如了。
「主公,他李君臨可以不聽軍令,我們為什麼要守這該死的軍令啊?」將領曹性站出來,憤憤不平的問。
李桓都多少次擅自出兵了。
一次次兵圍未央宮。
太師也沒說什麼,天子還不是把那口怨氣給壓下去了。
「哼!」
呂布冷哼:「他李君臨能不仁不義,難道汝等讓某家也學他,忤逆犯上嗎?」
「主公」
眾將還想要勸諫。
「都閉嘴!」
呂布低喝一聲,然後大手一揮:「你們從現在開始,各自回營,整肅隨時兵馬,隨時備戰,待某說服了主公,立刻出兵,不得耽誤!」
「諾!」
眾將只能咬著牙離開。
眾將離開之後,只有大將張遼,高順,還有一個李肅留下來了。
「文遠,義父可能靠不住了!」呂布咬著牙,陰沉的說道:「在長安城,李君臨被行刺,如果是他指使的還好,可既然不是他,那就說明,他已經是鎮不住局面了,如今李君臨主力入城,還出兵兵圍了太師府,直接對壘太師府的飛熊騎兵和隴西營,他卻始終畏戰,如此義父,恐怕非吾等之依靠啊!」
張遼沉默,他知道呂布的心思,董卓靠不住是一個事實了,在這種情況之下,董卓不開戰,這一口氣忍下來了,日後就會繼續忍,這樣的主公,沒前途。
但是他卻不看好天子,太師起碼現在還能靠一下,但是天子,恐怕三兩下就把他們給賣了。
他斟酌了一下,開口提醒:「大兄,天子也靠不住啊!」
「某家知道!」呂布深呼吸一口氣,銅鈴般的眼瞳閃爍不停,目光越發的堅定起來:「這麼多年了,某家總算是領悟到了一個道理,靠人是靠不住的,咱們當初靠著丁原,丁原卻選擇死忠漢室,甘願赴死,後來咱們依附太師,可如今太師只知道享樂,他把那眉縣塢堡營造的再富貴堂皇,也掩蓋不住他膽怯之心了,他早已經失了天下的豪氣了,咱們,還是要靠自己!」
「要開戰?」張遼聽明白了呂布的話。
「嗯,這是現在是好機會,此時不動,何時動!」
呂布下定決心了。
所有人都以為他不會動。
他就動。
不過在動之前,他要找一個人背鍋。
他目光看向了李肅:「李肅,你代替我走一趟司徒府,和王司徒聊一聊,只要陛下給北軍下令,臣,願意出兵平叛,穩定長安!」
「諾!」
李肅點頭,領命而去。
「主公,會不會太草率了?」高順天性謹慎,他雖然不善謀,但是他總有一種戰場上的直覺,這刺殺的事情來的太蹊蹺了,有點攪渾水的意思。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呂布站起來,仰天長嘯,怒喝:「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豈能鬱郁久居人下,某家有北軍八營,今日就算是取了這長安城,又如何!」
他看向高順:「吾當初命你擇其精銳,訓練陷陣營,如今戰力如何?」
「可戰!」
高順點頭。
他別的不行,練兵還是不錯的。
「那就行!」呂布把心一橫:「太師既然指望不上了,那就讓天子下令,聖旨誅賊,名正言順,只要打贏了,太師也好,天子也好,都得依仗某家!」
這是他從李桓身上學來的,李桓可以肆無忌憚,那就是強,打仗從來不敗,所以即使董卓,都退讓三分。
時間又過去了三天了。
大雨還是沒停。
整個長安城好像被這狂暴的雨水給洗刷了好幾遍一樣。
李桓主力已經進城五日了,兵圍未央宮,封閉長安城,對壘太師府,圍困朝中大臣府邸,而且是直接開始抓人,一共抓了朝臣三十二,抄家都已經抄了上百家,其中不乏朝中名臣的。
天要變了
這是大家都感覺到的。
但是執金吾府的緹騎只是抓人,抄家,封禁,其他的卻遲遲沒有動作,並沒有大開殺戒,也沒有一個說法,倒是讓很多人有些不安起來了。
有些人其實是不怕一個瘋癲起來的李桓,最好就是李桓能大殺一通,但是怕的,恰恰好,是一個想不透到底在想什麼的李桓。
特別是那些正在暗中窺伺整個局勢變化的人。
城中。
一個不知名的院落之中。
雨水覆蓋,蒙蒙一片。
有些安靜。
不多時,廂房之中突然出現了幾道身影,他們坐下來,相對而視,半響之後,方開口說話。
「李君臨沒死!」
「這遊俠之王,也沒有傳說之中那麼厲害啊?」
「不是遊俠之王不厲害,是李君臨太可怕了,前後兩次絕殺,都讓他躲過去了,前有城門下閘,即使董仲穎都得死,但是他手可舉千金閘,硬生生的衝出來了,這種巨力,這也就是四百年前的西楚霸王能做得到了!」
「如此西涼悍將,還是早除掉為好!」
「可惜了,這麼大好機會,卻功虧一簣!」
「無妨,他沒死也是好事,他敢兵圍長安,咱們就有機會,他已經觸動了董仲穎的底線了,董仲穎不會罷休的,長安只要亂起來,我們就能架空董仲穎!」
「金尚被抓了,會不會」
「不會,京兆金氏滿門性命,他金尚是一個懂得分寸的人,自當會閉口不言!」
「韋端」
「此人恐怕已生出異心了,與吾等不是一條心了,不必繼續接觸,他日只要讓皇甫義真出山,他是掀不起什麼風暴!」
「朱儁入京沒有?」
「到了灞上了,聽說長安出了事情,又回頭了,返回雒陽去了,有人慫恿他,提兵入長安救天子,他就相信了!」
「哈哈哈,皇甫義真,朱公偉,當年平定黃巾的時候,何等英豪,卻只知兵勢,不懂大局啊!」
「如此正好,若能拿住這兩柄利劍,關中還是我們的!」
「某家還是擔心李桓,李屠夫,兇殘毒辣,一旦他發現我們參與其中,恐怕會直接大開殺戒!」
「讓人把王越那老匹夫的行蹤給放出來,另外,放點消息出去,說,王越是先帝留給皇族的保命符,把水弄渾了,才能渾水摸魚!」
「」
密謀半刻鐘,眾人散去,仿佛從來沒有人來過這個宅院。
太師府旁邊的李府,李郎中令的府邸。
天一樓。
李儒喜歡在這座書樓之中看書,看書能讓人安靜下來了,特別是局勢混亂的時候,人的腦袋就要越發的清明,不然哪怕一個小小的錯誤,都會葬送大好局面。
「郎中令,有消息了!」黑衣中年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水珠子,才走進來,拱手行禮說道。
「說!」
李儒淡然的道。
「不出所料,就是他,但是」
黑衣中年說道。
「不安分啊!」李儒冷笑,把他當刀使,哪有這麼容易啊,要是不讓他摸一摸狐狸尾巴到底在哪裡,那也太小看他了,這些人,還真以為關中是他們的,做事情肆無忌憚。
既然如此,他就做點讓某些人撕心裂肺的事情。
「河東衛家,最弱,殺!」
李儒下令。
「是!」黑衣中年點頭。
李儒又問:「王越這老匹夫,找出來沒有?」
「找不到,被人藏起來了,咱們對關中的掌控,還是不夠!」
黑衣中年說道:「王越的確是天子的人,是先帝留給皇室的一把劍,以遊俠之王,做一些皇族不願意做的事情,但是少帝死了之後,他就好像斷了風箏,後來雖然找回來了,可只能藏在暗中,他應該是接了天子令牌才出手的,那種東西,都是天子貼身的,所以天子如果沒有下令,那麼肯定有人勾結的外人,偷盜了天子令牌,才能讓著遊俠之王出手!」
「預料之中!」
李儒冷笑:「繼續找,找不出來,李君臨就要把這屎盆子給扣到太師頭上去了!」
「諾!」
「讓你留意的事情,有消息了沒有!」
「最近下雨,消息比較慢,不過可以初步確定,恐怕是真的,武都營已經開始逼近長安了,趙謙不知道為什麼,還是讓張濟給說服了,至於北地營,先鋒過了弘農了」
「看來李君臨是真的怒了,要來一場兵諫啊!」李儒長嘆一口氣,有些無可奈何,如果想做點什麼還是能做的,蔡琰還是太嫩了,對於這些西涼大將,可沒有他認識的清楚。
不過,他並不認為,這是一件壞事,甚至,這是他為太師最狠的一謀,成敗在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