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著提籃橋監獄,黎視內心感到深深的壓抑。
監獄裡生活壓抑,更加的壓抑的是內心,是內心對往昔的回憶。
山巔跌落到谷底的人,最是不能回憶山巔的山風,不能回憶山巔的風景。
受困於狹小逼仄空間,陽光透過縫隙,片狀射在地上,溫暖局域的心。
獄警走到黎視側面,小聲說道。「黎先生,準備好了,請您過去。」
對著獄警點點頭,黎視說道。「謝謝您,請帶路。」
跟著獄警來到會客室,黎視見到頭髮蒼白的顧堂峰。
獄警看一眼顧堂峰,識趣的離開會客室,並關上會客室的門,為兩人提供獨立空間。
坐在顧堂峰對面,黎視單刀直入問道。「顧先生,還記得我嗎?」
黎視走進門,顧堂峰就在打量黎視。
本以為會是大人物過來見他,沒有想到是嘴上沒毛的年輕人。
認出黎視,顧堂峰明白黎視找他的原因,也知道他和黎視之間的仇恨會在今天結束。
兒子為老子報仇,天經地義,再也沒有比這更加正義的事。
年輕人沉不住氣,最先跳出來見他,這對黎視很不利。
他稍微透出風聲,會有人對付黎視,會對黎視很不利。
「黎家小子,長大了,還真的和你爸爸長得像。」
「父債子償,父仇子報,天經地義,你來找我就是為你爸爸報仇。」
「現在我身陷囹圄,你也算是為你爸爸報仇,了了我們之間的仇恨。」
黎視看著顧堂峰,心中的仇恨烈火澆滅,他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
真正的仇人是葛立,顧堂峰不過是葛立的陰暗面,是躲在暗中做事的黑手套。
葛立已經被宣判,餘生不會有機會走出監獄,對他和張記沒有威脅。
之所以過來探視顧堂峰,黎視是想要徹底解決他們之間的仇恨,找到真正動手的那一個人。
剎車線被剪斷,汽車無法剎車,釀就一場慘絕人寰的車禍,打破圓滿的家庭。
明禾集團內部參與者一一付出代價,幕後操盤手也付出代價,但動手的那一個還沒有找到。
顧堂峰作為黑手套,他找的做事的人,自然知道做事的人在哪裡。
他的目的是讓所有人都會付出代價,又怎麼會單單放過剪斷剎車線的人。
顧堂峰活不了多久,他知道太多事,幕後的人擔心他說出不該說的話,還是閉嘴的人最安全。
「顧先生,你知道我過來的目的,還請你解答我的疑問。」
「十幾年前的事也並不久遠,你記得我爸爸,自然也記得和他有關的所有事。」
看著面帶微笑的顧堂峰,黎視心中十分不爽。
用家人威脅手段不講究,但顧堂峰家人都活著,沒有人死去。
失去爸爸,他的生活強行轉向,他一個人獨自在黑夜中前行,就是為了這最後一刻。
葛立入獄,顧堂峰入獄,他沒有找到動手在汽車動手腳的人。
能夠接觸汽車的人不多,破壞汽車剎車線的一定是親近的人,是能夠接觸到汽車,而且知道哪一輛車是出行車的人。
範圍縮小到幾個人,黎視不懷疑人的惡,但他也相信人性的善良。
他的懷疑是懷疑,得不到確認的懷疑不是真相。
真相會從顧堂峰嘴裡說出來,他也能夠排除隱藏在最深處的隱患。
對於安全的執著融進血液里,不相信任何一個司機,也不想敢相信身邊的司機。
親人同樣是如此,也是不值得信任的群體。
顧堂峰問道。「我告訴你的就是真的嗎?你就不懷疑我騙你。」
「有很多人想要從我嘴巴里問消息,他們無一不是失敗,你又怎麼會成功。」
「小朋友,你玩的遊戲是我們玩剩下的,不要在前輩面前假裝聰明,這對你很不好。」
「時間過去太久了,我已經記不清很多事,包括是誰處理你爸爸的車。」
拿出香菸遞給顧堂峰,打火機點燃香菸。
香菸味道在會客室瀰漫,空氣中多了一絲煙霧香氣。
淡淡薄荷味道提神,黎視感覺他又回到家裡的書房,回到完整的家。
重重嘆一口氣,黎視說道。「好不好奇誰綁架了你的家人?」
顧堂峰說道。「我踏入道上的一刻,我清楚我以後的命運,也清楚家人的命運。」
「魔都有太多潮升潮落的故事,每一個故事的主角都是悲劇收尾,我又怎麼會獨善其身。」
「隱藏的在隱秘,也會被人找到,這是不可避免的事。」
「作為我的家人,跟著我享受優渥的生活,也要因為我的倒下而承受代價。」
「知道古代為什麼要誅殺九族,還不是要斬草除根。」
抽出一支煙點上,黎視問道。「黎迅、趙老三、魏大勇、海峰,他們四個人嫌疑最大,但我不確定是哪一個。」
「你告訴我想要的答案,我也為你解答一個疑問。」
哈哈一笑,顧堂峰說道。「我沒有疑問需要解答,也解答不了你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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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答案需要你自己尋找,我真能祝你好運。」
冷笑一聲,黎視說道。「你不會以為不敢殺人吧?」
「能綁架你的家人,自然也能殺了你的家人,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拿出手機,丟到顧堂峰面前。
顧堂峰看著屏幕,看到孫女哭泣驚恐的臉。
瞳孔一縮,顧堂峰沒有想到黎視如此直白威脅,真的再次綁架他的家人。
匕首貼在孫女臉龐,慢慢滑動,血順著匕首滑落。
一雙手抓住衣領,猛地用力,撕扯單薄外衣。
閉上眼睛,顧堂峰不想再看視頻,不想看著自己的孫女被欺負。
死亡和屈辱之間,他選擇屈辱,而死亡也在前方等他,不用他擔心死亡不會到來。
承諾沒有兌現,他怎麼會相信承諾,相信不可靠的承諾。
「你的交際圈沒有中東人,這是張記的手筆,找的是中東僱傭兵。」
「你可以找他們辦事,其他人也可以找他們辦事,你要小心你的未來。」
冷冷一笑,黎視說道。「顧先生,你還是為你自己考慮,如何度過這一關。」
「請你給我一個回答,不然我不保證他們會做出什麼事。」
「對了,提醒你,保護你家人的人全部去了黃泉路,所以不是他們不兌現承諾,而是沒有能力兌現承諾。」
「就在昨天晚上,軍隊出動,打擊境內非法武裝,將他們全部送走了。」
「黎迅、趙老三、魏大勇、海峰,告訴我,是他們其中哪一個人?」
盯著顧堂峰,黎視察覺到顧堂峰神情變化。
封住嘴巴的膠帶撕開,哭泣聲絕望而無助,求救聲嘶吼而悽慘。
眼神變動的瞬間,顧堂峰並沒有他表現的平靜。
家人是他最後的軟肋,又怎麼會真的不在意。
自首透露著蹊蹺,不像是他們逼著顧堂峰自首,而是有人逼著顧堂峰按照他們設計的路在走。
顧堂峰自首有威脅,何嘗不是保安全。
在監獄裡生活受制,監獄也是安全的地方,可以保住他的命。
不去猜測背後的考量,黎視只想將隱藏在身邊的老鼠挖出來,讓他也付出代價。
臥榻之側不容他人酣睡,身邊有一條毒蛇,他也無法安心入睡。
「抱歉,我不知道。」
拿起手機,看著不愉快的畫面,黎視用英語說道。「動手吧。」
收起手機,起身俯視顧堂峰,黎視說道。「顧先生,有人在背後保你,不想要讓你開口,這是活著的希望。」
「我答應一個人不隨意動殺孽,看來我要食言了。」
「我爸爸在搶救室搶救三個小時,當醫生走出搶救室時,他說『很抱歉,我們盡力了』。」
「現在開始倒計時,你也有三個小時時間拯救你的家人,三個小時過去,我也只能說『很抱歉』。」
「顧先生,請你保重。」
轉身離開會客室,黎視走到院子裡。
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
沒有得到想要的消息,他也不介意讓顧堂峰付出代價。
家破人亡是他經歷的黑暗,作為讓他家破人亡人,也要體驗家破人亡的不愉快感覺。
到了最後捉老鼠的時候,一定要將老鼠抓出來。
離開監獄,黎視腦袋脹得厲害。
雙手用力按壓太陽穴,緩解腦袋的不舒適。
顧堂峰不願意說出來他身邊的人,黎視摸不清顧堂峰的真正意圖。
到了這一地步,他自身難保之下,為什麼還要保護一個不重要的人。
想不明白,怎麼想都想不明白的事。
看著倒退的風景,黎視決定分別找四個人談一談。
摟草打兔子,有兔子沒有兔子都要摟一竿子,將這一竿子打出去。
四選一的概率,怎麼選擇都有四分之一的概率,何嘗不去選一選。
明禾集團養活了四人,讓他們衣食無憂,現在是為以後飯碗證明的時候,吃一點苦也沒有關係。
「將我見顧堂峰的消息放出去,密切觀察黎迅、趙老三、魏大勇、海峰四人動作。」
應道黎視命令,司機說道。「黎總,我安排人24小時監視。」
想了想,黎視說道。「24小時監聽監視。」
司機一愣,點點頭,認真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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