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自己這樣的身份有什麼理由再去關心她,她的未來一片光明,自己怎能給她添一點點的污點,她的世界,自己再也沒有資格去碰觸。
想到這些,罌粟緊緊的握緊了拳頭,她恨,恨那個男人,因為那個男人,姐姐狠心的拋下年幼的女兒和妹妹離開了人世,讓她和伽伽的生活天翻地覆起來。為了掙錢養活自己和伽伽,自己幹了所有能幹的工作……甚至是出賣自己的身體……
曾經,罌粟有一個夢想,當一名鋼琴演奏家,穿著潔白的裙子,坐在鋼琴前,演奏著理察的曲子……那樣的夢想在她第一次出賣自己的時候,便被撕得粉碎,粉碎到用一輩子也拼湊不起來。
想到這些,罌粟恨的牙根生疼生疼。
似乎多少次罌粟想要結束生命的時候,「報仇」便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米伽走出了「魅」一時間,她不知道該去哪裡,這個城市很大,卻沒有一處是她米伽的家……
不知不覺,米伽便走到了恆雲,坐上電梯,一點一點的上升,那麼不由自主的,米伽的心開始溫暖起來,似乎離那架鋼琴越近,她便越溫暖起來。
「叮」電梯開了,米伽安靜的走到了那個房間門口,伸出瘦弱白皙的手,推了推門,沒有打開。
米伽轉過身,背靠著那扇門,慢慢的滑下來,蹲坐在地上,米伽看見了對面擦得增量的嵌著大理石的牆上,自己的臉,如同鬼魅般嚇人,只是她卻那麼的笑了。
這些年的辛苦和孤獨,似乎因為這架鋼琴而變得不值得一提,米伽開始覺得,她離媽媽越來越近了。
「媽媽,你看我找到了你的鋼琴了,小姨也承認伽伽了,雖然她對伽伽很兇,可是伽伽知道她很想念伽伽,因為她一說謊話,左手就會發抖……」
「媽媽,伽伽會好好保護你留下來的一切,會好好保護小姨……」
米伽一邊微笑著一邊流淚著,一邊喃喃細語著。
不知過了多久,米伽慢慢的站起身來,深深的看著那扇緊閉著的門,像是看穿了一樣,許久後,步履緩慢的離開了恆雲。
深夜的微風,不太冷卻也不暖和,吹在米伽的身上,她卻感覺不到那般寒冷了。
米伽迎著風,邁著步子向那個自己的小閣樓走去,她不習慣坐出租車和公交車,更喜歡走路,不是因為別的,只是有一大段時間,自己的衣兜里沒有一張可以用來乘坐公共汽車和打出租車的錢,於是,便喜歡了走路。反正她有很多時間,如果可以晚回程家一分鐘,她都是願意的。
米伽一個人走在漸漸無人的街道,無所畏懼。
迎面走來兩個男人,胡亂的唱著聽不清的歌曲。
那兩個男人走進米伽,帶著滿身的酒氣。
昏黃的路燈,映在米伽亂的的煙熏妝上,讓人一看便知道這女人剛剛掉過眼淚。
兩個人攔住米伽,其中一個人嬉笑著說道:「美女,這麼晚一個人啊?」
米伽抿著嘴角,側身想要繞過去,另一個馬上擋在米伽身前,俯身將臉貼近米伽,然後不懷好意的說道:「哎呦,美女怎麼哭過,是不是沒人疼沒人愛啊?跟哥哥們走,哥哥疼你……」說著摸向了米伽的臉。
那樣一句話,瞬間讓米伽全身的尖刺都樹立起來,黑黑的眼影下的眼眸像是一把道一樣,泛著寒光。
米伽將那男子的手順勢捏住,狠狠的向上一抬,那男子瞬間便握住胳膊疼的嚎叫起來。
另一個男子見狀,揚手向米伽的面門而來,米伽一側臉,握住那人的胳膊,一個旋轉,一個漂亮的過肩摔,狠狠的將那男人摔在了地上。
那男人剛要起身,米伽上前一步,狠狠的踢向了他的下面,頓時那男人疼的沒有了聲音。
米伽冷冷的看著地上鬼哭狼嚎般的兩個人,眯著眼睛,轉過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多年前的那個孤兒院裡,米伽除了那個男孩,記憶最深刻的便是那些小朋友每天欺負自己的樣子,他們說著「米伽沒有家,沒人疼沒人愛……沒人疼……沒人愛」一遍一遍的說著那句米伽最怨恨的話語。
每每這個時候,那個男孩便出來趕走那些邪惡的孩子,拉著哭泣的自己,然後告訴自己要堅強,要懂得反擊和保護自己。
自己那些最本能的攻擊性,都是那個男孩教會自己的。
想到那個不熱情卻溫暖極了的男孩,米伽的眼眸也溫和了許多。
她緊了緊衣服,朝著家的方向走去,路燈昏黃的光亮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不遠處一輛隱藏在街角處的捷豹裡面,秦維傲透過車窗看著那個女孩漸行漸遠的身影,抿著嘴唇,問道:「城子,她簡直和當年的我如出一轍,人前凜冽,人後悲傷,卻不容許自己受到一點點欺負。」
顧城微微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問出了口:「秦總,那段日子是不是很辛苦……」
秦維傲聽後,沒有言語,只是淡淡的笑了,那樣的笑帶著太多的不言而喻。
不是很辛苦……是很絕望。
黑色的捷豹不遠不近的跟著米伽,直到那個小小的閣樓亮起了溫暖的燈光後,才快速的離開了。
米伽回到家中,打開冰箱,空蕩蕩的,她自嘲的笑了笑,好像就在昨天,她喝了罌粟放在冰箱裡的最後一盒牛奶。
將臉色像是鬼一般的妝容褪去後,鏡子裡的眼睛紅得有些過分。
她隨手拿了兩袋袋咖啡,泡好,滿滿的一大杯,拿在手裡,頓時熱量從掌心慢慢的擴散到全身。
捧著那杯咖啡,米伽窩在床上,小小的窗戶透過來的月光消散在明亮的房間裡。
米伽有一些偏執的習慣,例如不喜歡大窗戶,例如不喜歡黑暗,只要她在家,便會將房間裡的每個角落都照得亮亮的,再例如,她喝咖啡喜歡喝一大杯,就像喝牛奶一樣,一口一口的慢慢的喝下去。
米伽是極喜歡原產於印尼的咖啡,初入口時有些土腥味兒,回甘卻香醇而厚重,仔細品味還有一股子薄荷的清涼,那是一種獨特的味道,米伽很少鍾愛什麼,鍾愛了便會很執著,所以這也是為什麼米伽小小的家裡到處散落著這種價格不菲咖啡的原因。
米伽要在任何時候,都可以伸手拿到它,然後泡給自己喝。
這咖啡就像是藥一樣,每天陪伴著米伽,讓米伽在輾轉反側睡不著的時候,用清醒的頭腦面對這個世界。
米伽小心翼翼的將那本泛黃的日記本拿出來,捧在懷裡,溫柔的一頁一頁的翻著,她數不清自己看過這本日記多少遍了,只是每看一遍,心中便溫柔的幾分。
婆娑著日記本,米伽便想起了那架鋼琴,那架在皇甫莫雲那裡的鋼琴,回想著那天皇甫莫雲坐在鋼琴前彈奏那首《夢中的婚禮》指尖透露出來的不易察覺的混亂複雜,就那麼一下子,米伽忽然感覺到莫名的恐慌,皇甫莫云為什麼一定要那架鋼琴,他知道些什麼,難道他對那架鋼琴同樣有些不一樣的感情?還是別的……
米伽皺著眉頭,頭腦里混亂極了,直到天漸漸開始泛白的時候,米伽才淺淺的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米伽被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驚醒。
米伽有些迷濛,用白皙的手指用力的按著太陽穴,以緩解忽然醒來的頭痛欲裂。
踏著拖鞋,眯著眼睛,走到門口,她沙啞的問道:「誰呀?」
外面的人頓了一下,回答道:「伽伽,是哥哥。」
米伽有些恍惚,他,終究是找來了。
米伽有些猶豫,要不要打開門,最終卻沒有擰得過外面久久的沉默,伸手打開了門。
門外,程子溪一身乾淨利落的穿著和門裡面米伽有些邋遢的裝束形成了有些鮮明的對比。
程子溪注視著米伽,輕輕的微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然後沒等米伽說話,便繞過米伽,走進了房間,穩穩的坐在了沙發上。
米伽關好門,一步一步有些緩慢的坐在了沙發對面的床上,微低著頭,沒有說話。
程子溪看著低著頭的米伽,她好像又消瘦了許多,只是這樣低著頭,便可以看見後頸上的骨節分明。
想到這裡,他有些心疼。
「放暑假了也不知道回家住住,是不是又沒有好好照顧自己?」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埋怨。
對於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他是關心的,就在八年前她第一次走進家門的時候,程子溪便被那雙清澈而寒冷的的眼眸吸引,她太需要溫暖,而自己便那麼強烈的想要將她照顧的好好的。
米伽感受到了那話語裡面的關心,有些尷尬的抬起頭,淡淡的笑著說道:「還好。」
程子溪繼續說道:「是不是感冒了,說話沙啞了,有多喝水麼?」
米伽抬眼看著對面的乾淨男子,抿著嘴唇,笑著搖搖頭。
面對這個關心自己的哥哥,米伽是心存感激的,但是卻不知道怎樣去面對他,因為她習慣了用冷漠的外表來面對別人,例如他的爸爸、媽媽和妹妹,而對待他,卻不能。
程子溪忽然站起身,來到米伽面前,猝不及防的將手掌附在了米伽的白淨的額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