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清溏心口纏了團橡皮筋,被硬生生拉變了形。這位徐醫生不僅人長得帥,聲音也這麼抓人。
非常低沉的男性音,自帶混響。
很適合做播音,讀重要文稿,或者在廣播劇里配帥氣禁慾的大總攻。
還真是個低音炮。
徐柏樟:「抱歉,我來晚了。」
於清溏低頭看表,分針剛剛指向十二,「沒有,徐醫生很準時。」
他順便做自我介紹,「我叫於清溏,二十九歲,就職於省電視台新聞頻道。」
徐柏樟:「嗯,我認識您。」
於清溏:「認識?」
「我有看新聞的習慣。」
「哦,對。」於清溏自嘲,「您瞧我,一緊張忘記這事了。」
徐柏樟用中指推眼鏡,「緊張什麼?」
「第一次相親。」於清溏視線里還是對方的手指,很長,關節和脈絡都很惹眼。
「我也是第一次。」
服務員遞來菜單,緩解了少許拘泥感。
於清溏點了杯冰美式。
徐柏樟看了很久的菜單,要了份華夫餅和水果撈,並囑咐服務員,把水果撈中的梨換成了蘋果。
服務人員點頭又問:「先生,您需要一杯美式嗎?店裡有活動,第二杯半價。」
「不了,謝謝。」徐柏樟把菜單遞還給服務員。
於清溏猜到對方不會點喝的,剛來時就發現了,他自帶了保溫杯。
不愧是中醫,好養生。
徐柏樟話很少,應該是喜歡安靜的人,恰好於清溏也偏愛這種類型。
甜點上桌,徐柏樟遞叉子給他。
於清溏說了聲謝謝,去插水果,「徐醫生不喜歡吃梨嗎?」
第一次見人點單換水果的。
徐柏樟的目光落在他沾著酸奶的嘴角,「沒有,只是於先生今天不適合吃。」
於清溏偏頭,「我?」
「脾胃濕虛,中氣下陷,是寒症,更適合溫性水果。」徐柏樟看了眼讓人煩躁的冰咖啡,「但梨很涼。」
被剛認識的人關心,於清溏覺得挺暖的,「怪不得人們常說中醫會看臉識人,這次我信了。」
徐柏樟:「希望沒有冒犯到您。」
「怎麼會,謝謝徐醫生有心了。」於清溏捏著發涼的咖啡杯,「這個是不是不喝比較好?」
徐柏樟:「咖啡性酸,刺激腸胃。」
於清溏默默推走了咖啡,改喝溫水。他悄悄打量著對方,不僅穿了西裝,髮絲也乾淨整潔,第一印象很加分。
只是,於清溏注意到他額角的汗,領口也浸濕了,「徐醫生,您很熱嗎?」
上午下過雨,甚至要穿長袖。
徐柏樟拽松領帶,「沒事,跑過來的,等會兒就好了。」
於清溏暗自疑惑。
穿西裝和皮鞋跑步?
徐柏樟:「來得路上堵車嚴重,我丟下司機自己過來了。」
於清溏笑了,「司機讓您走?」
「我給了他五百塊。」
「那司機可賺大了。」
徐柏樟:「是我的疏忽,沒想到會有交通事故。」
「那段十字路口總這樣,我也被堵過好幾次。」於清溏說:「車裡又窄又悶,要不是自己開車,我也恨不得棄車逃跑。」
閒聊讓氣氛變得融洽,於清溏第三次看向對方試圖拿紙卻沒碰上的手。
據說醫生多半有潔癖,桌角疊成好看形狀的餐巾紙,接觸過很多人的手。
於清溏掏出手帕,「要擦擦嗎?我沒用過。」
話音剛落,於清溏就開始後悔,他不確定手帕在對方眼裡算不算乾淨。
「謝謝。」徐柏樟並未猶豫。
汗水蹭過灰底藍格子棉布,洇出一片深色輪廓。徐柏樟捏著薄薄的帕子,於清溏的尷尬後知後覺。
初次見面就遞這麼私人的東西,好像過界了。
但給都給了,擦也擦了。
舌尖滑了下唇邊,於清溏說:「手帕我還有很多。」
言外之意,可以丟掉,不必歸還。
徐柏樟收緊掌心,將帕子塞進西裝口袋,「嗯,謝謝。」
場面再次回到無人提問,無人應答的局面。
於清溏自以為能輕鬆應對,但好聽的聲線還是讓他輕微亂了分寸,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於清溏喝了口溫水,徐柏樟擰開了保溫杯。
濃郁的草藥味道,鼻尖都能嘗得到苦,於清溏卻覺得意外好聞。
他好奇,便問:「中醫都會這樣嗎,給自己配藥喝?」
徐柏樟擰上杯蓋,「個人意願。」
於清溏雖不了解中醫,但也大概了解他們的理論。大部分都處於亞健康狀態,只要去看中醫,都能開出方子來。
他指著黑色磨砂杯蓋,「您這個是治什麼的?」
徐柏樟:「靜心平氣、心安神聚、消火涼血。」
「您這樣的,還需要平心靜氣?」
感覺再靜都要凍住了。
徐柏樟努力從對方的舌尖和嘴唇劃開,「非常需要。」
於清溏笑著說:「這種藥我是不是也能喝?」
「於先生有更適合的藥。」
於清溏對不問診不號脈就判斷的方式挺感興趣的,「我很怕苦,從小就牴觸喝中藥。」
「不是所有的方子都苦。」
「是嗎,等我有時間了,一定掛您的號去看看。」
徐柏樟:「我的號比較難掛,可以私下聯繫,隨時給您看。中藥調養需要一個過程,必須堅持,不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於清溏隨口而已,沒想到對方那麼真誠。找中醫可不止看病這麼簡單,複雜的煎熬過程才是最麻煩的,他沒那麼多精力。
但還是說:「好啊,有機會聯繫您。」
於清溏攪拌著酸奶勺,突然意識到,水果撈是徐柏樟點的,對方一口沒吃,碗已經見了底。
「徐醫生吃晚飯了嗎?」
「還沒,於先生呢?」
「我吃過了。」外加一份水果撈和華夫餅,於清溏更飽了,「要不咱們找個餐廳?」
「不用,我回去吃。」
不管怎麼樣,把沒吃晚飯的人留在咖啡廳總歸不合適。
於清溏說:「要不今天先這樣?您早點回去吃飯。」
「好吧。」徐柏樟起身,「我去個洗手間。」
於清溏叫來服務生結賬,被告知對方提前付過了。
徐柏樟從來到走,全程都在自己的注視下,他什麼時候付的款?
服務員抱著托盤,在於清溏臉上繞了好幾圈,實在忍不住了,「先生,冒昧問一下,您是於清溏嗎?晚間新聞的主持人。」
於清溏點頭,「嗯,是我。」
服務員露著小虎牙,「真的是您呀,您一進來我看著就像,本人比電視上還帥。」
於清溏:「謝謝。」
服務員見他很和善,也沒什麼距離感,八卦之心按捺不住,「請問,和您一起來的先生,是您男朋友嗎?」
「不,只是相親對象。」
「哦。」服務員心臟噗通噗通的,「他好帥啊,那麼高。」
於清溏的笑溫和柔軟,「替他謝謝你。」
服務員撓了撓臉,咬咬嘴唇還是說了,「我覺得你們好般配呀。」
「謝謝。」
服務員霹靂吧啦的,「那位先生超細心的,他不僅專門過來選位置,還提前付了定金呢。」
聽服務員解釋,於清溏才知道,上午徐柏樟來過咖啡廳,並定下了視野較好的三號位,特意支付了兩千塊錢的定金。
這只是一家普通咖啡廳,人均消費不超過一百塊。
「我們經理和那位先生說,不用這麼多,那位先生硬要經理收著,說多退少補,以防萬一。」
「而且,他壓的還是現金。」
手機支付早已成為日常的年代,隨身帶現金的人真不多了。
於清溏聽她說著,表情上反應不多,內心不可能沒有波瀾。
離開咖啡廳,兩個人不約而同停在門口。
徐柏樟說:「於先生現在回家?」
「嗯。」於清溏指著左手邊,「我家就住那個小區。」
「我送你?」
「走吧。」
夜晚的風潮濕發涼,有浸泡後的樹葉味道。彼此你一言我一語,聊得並不多,卻意外親切舒服,十分鐘的路程也顯得短。
「我到了。」於清溏站在單元門口,「如果有機會,下次我請您。」
「好。」徐柏樟平靜的像白開水。
於清溏透過鏡片看到了徐柏樟的眼,像深不見底的海。他低頭找鞋尖,撥弄了一下發尾,「我上去了。」
徐柏樟原地未動,還在夜色里捕捉他的眼睛,「再見。」
於清溏掏出手機,「要加個微信嗎?方便聯繫。」
「抱歉,我沒有微信。」
於清溏能聽到自己尷尬的心跳。
似乎被婉拒了?
緊接著,就見徐柏樟劃開了屏幕,「可以先互換電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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