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熹傳 第一百六十四章 遇刺

    楊震淨過了手,坐了下來,在三人的斛中各倒滿了酒,舉酒說道:「我自皇上受命,實不敢有片刻的疏忽,現在又蒙兩位相助,十分歡喜,來,滿飲了此斛,然後便只討論案情。

    李郃笑道:「兄台,不必著急,以楊兄的大才,案子遲早會破,也不急於一時,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遠矣。」

    楊震點頭,喝乾了斛中酒道:「這本《尚書》是蘇有方常讀之冊,可見聖人訓不可忘,他也將此留給了我們,就是不知這裡面含著什麼玄機?」

    李夏道:「大人的心意我領了,這敬酒更不敢當!」他微微一笑說道:「我素來酒量不大,飲這些足夠了。」說著也喝了酒,對楊震道:「我幼時遊學,曾有一則故事,不知可否與這本書冊有關聯。」

    楊震點頭道,「請講。」

    李夏道:「當年我行到司州的渭平縣,遇到一戶人家打官司。當時已立了秋,天氣卻絲毫沒有轉涼的意思,幾場大雨都是下了即停,天熱得難受。我便坐在一戶人家的門口納涼。」

    他幽幽的講起,李郃也被吸引住了,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想聽他講些什麼。

    當時,太陽焰騰騰的掛在天上,曬得地皮起捲兒。大道上的浮土像熱鍋里剛炒出來的面,一腳踏上去便起白煙兒,焦熱滾燙,灼得人心裡發緊。渭平本來乾旱,經這太陽一燒,更是熱得難耐。他坐在台階上,摘了帽子用力扇著,卻帶不來一絲清涼。正煩悶著,忽然聽到有人吵鬧的聲音,緊接著大門打開,衝出來兩個人。他嚇了一跳,定睛看去,卻是兩個男人在互相撕扯著,頭髮已是凌亂不堪。身上的衣服也成了一條一條,渾身上下都是血漬。

    他便立在一旁看熱鬧,連熱也忘了,後來兩個女人也衝出來。扭打成一團,更是不成樣子。這一來看熱鬧的人多了起來,他才從別人的口中了解到,這一家原是哥兩個,由於老父親過世了。要爭家產,才鬧到如此地步。

    他覺得二個人都不怎麼樣,就抱定了看熱鬧的心態,看得倒是十分高興。這時聽老大道:「父親已有遺書,房舍田產都是我的,你憑什麼爭?」

    那老二也不示弱,揪了老大的衣領吼道:「你的?胡說!父親明明是指著我說給我的。你說父親有遺書,有何證據?」

    老大叫道:「你說父親指著你,誰看到了,誰看到了?」

    那二的娘子跑出來道:「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不算!」老大的娘子出來扯了老二娘子。兩人又扭打到一處。

    最終還是保長來了,才拉住了架。那保長聽了幾個所說,便問道:「官憑文書,私憑印,你們說的遺書在哪裡?」

    老二道:「他是胡說,父親只留了一份書簡,上面亂七八糟的什麼看不明白,怎麼證明就是把家產留給了他?」

    老大把書簡拿了出來,對保長道:「保長你看,這上面明明就寫著。家產歸長子。」

    保長接了過來,見上面大大小小的字,左一個,右一個。完全不在一起,老大說的幾個字倒是有,但是別的字又是何意啊?

    這時老大道:「當時父親指著的並不是老二,而是我家的破笸籮。還說誰解開這個謎,家產就是誰的。」

    保長也奇怪,便拿起那個破笸籮看。這時鄉中的一位教書先生湊了過來,說道:「保長大長,依小人看,這是老先生死時留給後人的一個迷局,你將書簡打開,教笸籮放上去,再看漏眼中的字!」

    那保長依言,將笸籮放上去,果然上面露出的字寫著,「兄弟和睦,家業興盛,田產歸老大,房產歸老二,物品對半分,姓氏不變,祖宗同源,不可斷親。」

    那兄弟兩個見了,互相看了一眼,都覺慚愧。跪在老父靈前放聲大哭,發誓再也不提分家了。

    李夏講完這個故事,指著書冊道:「小人覺得是不是這後面的點,對應著前面的字,我們不如寫下來看看。」

    楊震拍一拍手道:「這法子甚妙,快,店家,拿竹簡和筆墨來。」

    李郃卻微笑不語,只看著兩人,等到店家拿來了筆墨才道:「兩位對照,我來書寫,最後再來看。」

    這樣一來,李夏在背面指著一處,那楊震便在正面尋找一個字,可是有的字對得上,有的卻差了許多,就這樣折騰了到了掌燈時分,還是一無所獲。三人掃興,只得商量回去再想,第二天到廷尉所再商量。

    李夏這一招沒有用,覺得十分掃興,回到鄧府還是低頭思索,正遇到左天奇提了兩罐酒來,便笑道:「你今天不用陪你那美麗的夫人了?」

    耳邊卻聽到了呂青櫻的聲音,「誰說的?青櫻可一直陪伴在夫君的身邊啊!」


    李夏一回頭,果見呂青櫻笑嘻嘻的站在身後,便笑道:「你們倒是夫唱婦隨,可是在這裡眼氣我這個沒家沒女人的老男人?」

    左天奇拉了他道:「走走走,進屋去說,那裡有那麼多廢話,找你來喝酒了,就開心的喝酒!」

    三個人進了院子,奔上堂走去。這院子原是鄧家在京城的老宅,一直有僕人打掃,鄧家人都已出城回家,由於李夏需留在京中,以便幫綏兒的忙,便多留下幾個僕人照顧,也打掃得乾乾淨淨。李夏回來時,女婢已備好了飯菜。

    三人坐好後,左天奇為李夏倒了酒道:「我今兒在宮裡聽說,皇上派你的差了?」

    李夏點點頭道:「不錯!」

    左天奇笑道:「這是鄧貴人的功勞,我聽說是她開口求的皇上,皇上還念著你當年的救駕之功,一口就答應了,只不過,為何沒有封賞官職?」

    李夏搖頭道:「這是綏兒聰明之處,她若一味舉薦,皇上必會以為綏兒有在朝中拉幫結派之嫌。但是若只是舉薦不給官職,待我立了功再封官,便會堵住別人的口。誰也不能說皇上偏私了。」

    呂青櫻轉動了一眼睛,咯咯笑道:「綏兒入宮以後的情況,我倒是聽非哥哥說了一些,我一直奇怪綏兒為何呆得這麼安靜。誰想她已經開始行動了,後發而致人,怕是更加厲害吧!」

    李夏看了她一眼,打趣道:「我倒是不知道綏兒有這些心思,不過。你倒是讓你的非哥哥,對宮裡那些鶯鶯燕燕,目不斜視,是怎麼做到的?」

    青櫻看了一眼左天奇,兩人相視一笑,左天奇道:「我心裡只要想著青櫻,別的女了再美麗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聽到了吧,我愛非哥哥,他也愛著青櫻,所以我也不擔心!」

    李夏看著他們笑道:「罷了。可不敢再說什麼了,我這心裡都快酸死了。」

    左天奇問道:「怎麼,今天的案子可有什麼進展?」

    李夏嘆了口氣,把今天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最後他道:「如今一籌莫展,要是破不了這個迷題,怕是案子只能僵在這裡了。」

    呂青櫻想了想道:「那些點點可否讓青櫻看看?」

    李夏道:「那書冊在楊大人處,要不我們去找他吧?青櫻,你有辦法?」

    呂青櫻道:「我小時玩過一個遊戲,非哥哥。你知道嗎?」

    左天奇一愣,忽然笑道:「我想起來了,也許真的行呢!走吧李大哥,去找楊大人。也許今晚就能破了這個奇案。」

    李夏狐疑的看著他們兩個,見他們信心滿滿,「好吧,走,現在就去。」

    三個人騎了馬,向西而行。他們離楊震的驛館並不遠,楊震剛到京,還沒有府第。一陣料峭的冷風從檐下掠奪過,罘罳旁邊的鐵馬不安地晃動著,發出清冷的撞擊聲,三人望著漸漸蒼暗的天色,緩緩而行。

    李夏的眸子閃著暗幽幽的光,像若明若暗的兩團鬼火,許久才喃喃道:「我總覺得今天的夜顯得如此的淒清,皇上讓我保戶楊大人,我卻回了家。我忽然有種極不好的預感,莫非是楊大人有什麼事?」

    呂青櫻道:「李大哥,蘇大人是怎麼死的,楊大人也有可能怎麼死,如今破案的關鍵在他手中,那些賊子若要搶奪證物,他便是眾矢之的,李大人,我們快去,晚了,怕是來不及啊!」

    一聽這話,李夏真的急了起來,他用力抽打了一下馬匹,也不等他二人,當先向驛館奔去。

    快到驛館時,見一個黑影越牆而入,他也不說話,在馬背上站了起來,忽地一躍而起,身子在空中一轉,便也躍上了高牆。他渾身是汗,被牆頂的冷風吹得又涼又濕,冷冷地望著那閃著光亮的房舍,從靴內摸出一把短刀。忽聽牆外馬響,是左天奇到了,便低聲招呼了一聲,跳進了院中。

    忽然便見三個黑影從暗處沖了出來。黑暗中也看不清面貌,兩個彪形大漢,還有一個個子極小,一手攥著香,一手提著刀,站在門口,似乎在發怔。

    他揮刀向其中一人砍去,那人揮刀來格,只聽「擦」的一聲,那人的刀飛了出去,一縷鮮血濺到了李夏的臉上,他知那人受了傷,卻極剛強不吭一聲,向後退了兩步,奔向那個小個子。另一個大漢,揮刀向李夏砍來,李夏微微一避讓,另一隻手一揮打到那人的臉上,只聽得他悶哼了一聲,便也退了下去。

    「你們是什麼人,這個時候夜闖大人的驛館,意欲何為?」李夏大吼之聲,已驚動了屋內,只見燈光一滅,裡面傳來了一聲輕呼:「是李大人?」

    李夏道:「楊大人,不必害怕,有我李夏在,他們做不了什麼的。」

    果然那三人,見行刺無望,向房上直竄上去,卻不料一個人突然出現在房頂,上來兩人都被他打落到了地上,李夏一腳踏上去,只聽「咔吧」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一人已經暈厥了過去,另一個掙扎了幾下,也不動了。只那個小個子上房之後,轉了另一個方向,竄了幾下之後,沒有了蹤影。

    這時院中的人已聽到了聲響,紛紛拿了傢伙出來,左天奇從房上跳下,對眾人道:「綁上,聽候大人發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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