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許久以後,綏兒醒了過來,紅燭還在燃著,她緩緩地移動了酸軟無力的身子,身邊的男子亦在夢中,眉目舒展,仿佛有種飽食後的慵懶。光潔白晳的臉寵,透著梭角分明的冷俊,溫暖昏黃的燭光透過乳白色的半透明的紗帷落在他臉上,嘴唇緊緊抿著,沒有帝王的高高在上,他也會有那種恬淡灑脫的孩子氣,忍不住輕輕的推開他的手臂,他卻摟得更緊,淡淡的笑笑,在他溫暖的懷中,又沉沉睡去。
等她再次醒來,拂曉的清光已經照進了屋子,穿過層層的紗幔,散散的照了一地。綏兒輕移了下身子,全身依然酸楚,兩腿間的疼痛還在,仿佛覺得有絲異樣,一轉頭竟看見他還在床榻上,黑色的眸子正凝視著她,饒是再淡然,新承寵後的嬌羞還是不可抑制地涌了上來。
劉肇看著她因為害羞而蜷縮起來的身子,如一朵嬌嫩的白曇花。昨晚的瘋狂又湧上了心頭,他知道綏兒的嬌柔,卻還是不止一次的占有她,那種心靈與肉體結合的快感,麻木了他的感官。看到綏兒醒來,長發慢慢地在床上移動,嬌羞的臉寵如海棠花一般美麗。一種奇妙又熟悉的燥熱已席捲而來。他也不說話,伸過了手,再次將她擁入懷中,手碰到之處,說不出的柔滑動人,已經忍不住,俯下了身子。他的氣息噴了上來,身子熱得如火炭一般,貼到綏兒冰涼的肌膚上,起了一層戰慄。她輕輕地推了推他,低低道,「皇上天亮了——」但很快便吞沒在他的動作之中——
皇上終於還是如何敞所說,沒有上早朝,當眾臣聚集中殿中被告知今日免朝時,議論終於傳了出來。但是,蔡倫宣布,皇上生病了。發著高燒,免朝三日,誰也不能逼著重病的皇帝上朝,於是。只能望而興嘆。
劉肇並沒有生病,他的病就是他覺得自己離不開綏兒,他只要看到綏兒便什麼事也不想做,離開了又想得如生了大病,滿腦子都是綏兒的甜美。綏兒的嬌羞,綏兒的美麗。這真的如同生了一場大病,而且永遠不會好的病。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糾王離不開妲己,那是一種深深的迷戀,深深的愛意。
第二日,綏兒和劉肇日上三竿才起床,劉肇卻還想懶在床上不肯起來,他只想擁著綏兒,哪怕只是聽著她的心跳。但是綏兒還是堅持著起來梳洗,這次床上又出現了血跡。蘇蘭兒嚇了一跳,偷偷摸摸的拉了趙玉問,等知道了結果,又大笑了一場,只得悄悄燒了,就當沒有這種事。
一整天,劉肇只是看著綏兒,什麼也不做,看她輕聲慢笑,看她的紅唇一張一合。看她的美麗的眸子靈動的轉動,看她的一顰一笑,看她的一切,似乎片刻的分離就讓他受不了。
這種狀態維持了三天。劉肇沒離開西宮一步,沒有批一張奏書,綏兒終於覺出了宮裡不一樣的氣氛,於是將正在自己懷裡的劉肇拉了起來,一邊給他穿衣一邊道:「皇上,綏兒陪你去看摺子可好?」
「不去。朕不去,朕養著這些大臣是做什麼的,朕天天上朝,天天批摺子,他們事事請示,朕歇了幾天就說三道四,朕倒成了為他們做事的。」劉肇皺著眉頭,一百二十個不願意。
綏兒笑了笑,將頭靠在劉肇的肩上,柔柔地道:「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好些大臣事事請示,是怕辦錯了事。皇上批摺子是為了大漢的天下,臣子們忠於皇上也是為了大漢的天下。綏兒在民間就聽說皇上設了中書省,這是利朝政的大事,皇上的政務已減輕了一半,要還是不去批,未免說不過去。最重要的,皇上要為臣妾著想,皇上忘記何敞說臣妾是妖的事了?要是為了在臣妾這裡而不去上朝,臣妾的罪過就大了。」
她一番軟語溫存,劉肇的心早就軟了,握著她的柔夷道:「綏兒的話有理,朕聽你的,不過朕要綏兒跟著朕,那樣朕就日日時時能看到綏兒。」
綏兒嬌羞的點頭,「臣妾不是說要陪著皇上了嗎?」
第四天,劉肇終於上朝處理政務,朝臣們因為有了蔡倫之前的說辭也不敢再議論什麼,事情便這樣風平浪靜的過去。十天後,回家與親人分離的妃子被准請入宮,皇后陰璃安排了一切事項。這些事劉肇問也沒問,甚至沒有去看過那些妃子一眼,在他的眼裡,世界上只有一個綏兒才是他的妻子,他的愛人。
劉肇對鄧綏的寵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不僅一個月未到其他妃子宮中,便是綏兒來了月事,也不肯走,每晚一定摟著綏兒才肯入睡。
這種狀況終於在宮裡引起了不滿,第一個跳出來的人當然便是皇后,陰璃倒是不敢說皇上什麼,但是做為皇后來勸勸總是應當的,於是她終於在劉肇下朝後來到了德陽殿,見皇帝。
劉肇剛批了幾份奏摺,心情正好。這幾天綏兒日日跟在自己身邊,有時候還幫著自己寫批語,最令他滿意的是,綏兒不僅美貌,而且才華超群,學富五車,比之那些天天在自己耳邊之乎者也的大臣是有過之而不及。
如此集智慧和美貌於一身的女子,自己是得了一寶,對綏兒更是依戀得不得了。他剛和綏兒調笑了幾句,卻聽報說皇后來了,一愣,才想起自己已不知多少日子沒見陰璃了。
陰璃似乎瘦了些,臉色也不太好看,對著劉肇福了一福道:「臣妾參見皇上。」
「皇后免禮,設座!」
鄧綏忙走下台階,向陰璃福了一福道:「臣妾參見皇后,皇后吉祥。」
「免了,鄧貴人這一向可好?」
綏兒低了頭道:「承皇后娘娘的掛念,綏兒一切都好。」
陰璃上下打量了一下綏兒,她依然是一身素淡的衣衫,決不像她一樣的大紅大綠,她永遠都是一種淡淡的色彩,便是這種淡,卻吸引住了皇上的心,她頭上只戴著一枝翡翠的步搖,綠意的盈盈。這一定是皇上恩賜。那種如夏天的綠草一般的綠色,卻是極佳的翡翠。
當著皇上的面,她不能太后陰毒,於是輕聲道:「皇上。臣妾來是想看看皇上,皇上己已很久沒來看臣妾了吧!」
劉肇尷尬的一笑道:「朕政事繁忙。」
陰璃當然知道這是託辭是藉口,但是她不能反駁,皇上是天子,是宮中女子的一切。她只得隱忍相勸。於是道:「皇上,小皇子劉勝已能背十首古詩了,那孩子聰明的緊,越來越討人喜歡了。」劉肇心中一動,是啊,自己是很久沒去看劉勝了,這似乎是不太應當,於是又尷尬的一笑道:「朕一會帶鄧貴人一起去看看。」
「哦,看來鄧貴人十分得皇上的歡心呢!」陰璃不陰不陽的說了一句,又道:「皇上。馬宮人的生產就在這幾日,皇上是不是也該去看看呢?」
「你不說朕都要忘記了,太醫說是什麼時候,如果要生了,一定要告訴朕,當年宋宮人生子時,朕就擔心死了。還好母子平安,還好當時有母后在旁。」說到這裡,又想起當時讓人找呂青櫻來給竇太后瞧病,自己卻把這件事完全忘記了。這是怎麼了。這一個月似乎都是懵懵懂懂的過去了,很多事情做了,又忽略了很多事情。
陰璃知道劉肇想到了竇太后,便又道:「皇上。太后的病聽乾圓殿的人講,還是不見起色,雖說呂大夫的藥好用,太后不肯吃,也是無語,我看皇上還是去看看太后。這樣下去,這好好的人,可就——」她裝著抹了抹眼淚。
這一套說辭都是來之前想好的,而幫著她出主意的人卻是她的姨母鄧朱氏。自從綏兒入宮後,她就處於一種恍惚的狀態中,皇上一個月不入後宮,只呆在西宮,這就是全體後宮的恥辱,即使如她,當年受寵,也未到過這種形影不離的程度。劉肇當時雖也常來自己宮中,卻也沒有放棄其他宮人,而且他日日勤政,從不會因為自己而忘國事。
皇后有比后妃一項特別的權利,就是大臣的妻子和自己的親眷可以來宮中探視,來請安。鄧朱氏按照輩分應該是綏兒的平輩,她來宮中看望陰璃,看到她容顏憔悴,便問原因。於是便和她一起編了這一派說辭來勸皇上。果然,劉肇心裡有了愧疚之意。
綏兒一直看著這一切,冷眼旁觀,她發現陰璃並不是單純來找劉肇說家常的,但是就是這種平常的家常話,卻最能打動人的心。她知道劉肇不是只有她一個妃子,那些妃子既然入了宮,便是劉肇的家人,怎麼能只顧著自己不顧其他人呢,這是理,但是理,有時候又超脫 於人情。如果把一個自己愛的人,送去給別的女人,怎麼可能心裡會不傷心難過。這一個月,綏兒與劉肇朝夕相處,心裡的那座冰山已開始融解。她會沉溺於劉肇對自己的寵愛中,沉溺於他的溫柔里,甚至於開始夢想著,這樣一直到老,但是陰璃的到來,把他和劉肇都用棍子敲醒了。而且是重重的一棍子。
「朕,朕明天去看看,問問銀兒姑姑。」劉肇低了頭,看著竹簡上墨跡未開的奏摺,突然感到一陣心煩,他只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愛自己喜歡的人,怎麼總是有那麼多的不如意,總是會隨時敲響他的警鐘,該去做什麼了!他恨自己,為什麼不一直等 著綏兒,一直等到她來到為止,天地間只有他們兩個,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擾,那將會是一件多麼好的事情。
他將目光看向綏兒,見她面色如常,看不出悲喜,心裡更是煩亂,揮了揮手道:「皇后,這些日子辛苦了,朕對後宮真的是疏於過問,一會朕和綏兒商量一下,再做定奪。」
「皇上,你不是只有一個鄧貴人,你還有其他妃子,不提先入宮的妃子,就是你後選的四位妃子你問也不問,皇上子嗣稀少,要多撒恩蔭,廣布恩澤,才好綿延子嗣啊。再說,皇上未寵幸的妃子在這宮裡該如何生存啊!」
陰璃的話入情入理,劉肇一時語塞,竟是無言以對。只是看著綏兒,生怕她生起氣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