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舉出宮後,仍覺心中不踏實,馬不停蹄的趕往了鄧疊府中。
「當日我們也曾計議過此事,不過那時皇上還未有任何動作,我們便放了他一馬。打個比方,那時他是一隻小老鼠,我們只要動動手指,就能把他捏死,可如今,已經長成一隻大貓了,和我們有了一拼。此時,你再提此議,已經晚了。」鄧疊拿起茶來喝一口,點頭道:「這茶是剛才竇篤送來的,味道清新,我才叫泡了些,你也來嘗嘗!」
郭舉被他說得心煩,一屁股坐了下來,低垂著頭,也不答腔。
鄧疊見了笑笑說,「我說你怎麼就那麼沉不住氣?昨兒我還和你父親說,郭舉現在處事極當,已不是當年那個毛頭小兒了,誰想今兒個就出了事。太后那邊多虧有你和她的這層關係,要是換作了旁人,怕你今天就得人頭落地了。」
「我琢磨著太后也是有心殺皇上的,只是她現在也是力不從心!」郭舉頂了一句,心裡越發覺得煩躁。
「是又如何,太后有兩條路在手中握著,一個是大將軍,大將軍如果能奪了皇位為帝,她做妹妹的,也就是一個公主,什麼權力都沾不上邊。可是如果是皇上就不一樣了,她依然可以穩坐後宮,干預國事,皇上是她的兒子,她便永遠是太后。你說,她會選哪一個樣呢?所以說,這件事,不僅不能和太后說,便是和大將軍也決不能說,我們四個人知道就可以了。至於班固那幾個鼠膽之輩,更是要把嘴巴閉嚴了。」鄧疊撇著嘴,侃侃而談,郭舉聽得連連點頭,覺得他說的十分有理,也深覺今天是有些莽撞了。
「那麼穰候覺得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呢?」郭舉問道。
「你啊,這事我早就有安排了,這幾天皇上的身邊已經留了我們的人。我們只要在他的飲食里動動手腳,還不是人不知鬼不覺!你這大張旗鼓的,透著輕浮!」
郭舉聞言笑道:「是是是,候爺說的對。皇上勢孤,宮裡除了那個處處插手的蔡倫,還有誰能幫他?我們要在飲食中動手腳,還不是手到擒來。」說著哈哈大笑。
「正是這個理兒啊!我已交待得清楚了,此計不成。還有一計,總之要叫小皇帝早早歸西。」兩人哈哈大笑,得意非常。
宮中,劉肇批了一天的摺子,仍不覺睏倦,伸了個懶腰,對侍立在旁的婢女道:「朕口渴,去拿茶來!」
正在這裡劉慶求見,劉肇大喜,忙叫傳進。
劉慶手裡拿了四五本書。都是傳記之類的,呈到了劉肇面前。劉肇翻看了下,見裡面夾著一本《外戚傳》,十分高興。對劉慶道:「兄長,快坐,朕剛才批了摺子,說開春了,雨水調和,並無旱澇災情,真是一個豐收之年啊!」
劉慶略顯緊張。陪著笑臉,四下里張望。劉肇笑道:「兄長,你在找什麼?」
「肇兒,我那會來。你神情怪異,卻是為何?」
「哈哈!」劉肇笑道:「母后又新指派了幾個新人過來,我看著都是賊頭賊腦的,知道都是來看著我的,做做樣子給他們看,不過。這書的事,我也不怕她知道。」
「卻是為何?」劉慶十分詫異地問道。
劉肇的面孔泛起潮紅,一雙黑眸爍爍放光,「我就是要讓她知道,朕已對竇氏一族不滿,要收拾他們了!」
劉慶大驚,「陛下,你可問過先生,這樣做是不是太早?」
「不早了,朕已經和軍中的將領打了招呼,只要朕的御旨下,他們定會全力配合。這些人都是老司徒的弟子門人,對竇憲一黨深以為惡,朕有了他們做後援,還怕什麼?」
「太后要是知道,責怪陛下怎麼辦?」劉慶皺緊眉頭,心中升起一層隱憂。
「不怕,先生說過,太后怕的就是我太強硬,朕若堅持,太后也沒有辦法,因為鄭眾告訴過我,太后在朕和兄長之間,還是會保朕的!」劉肇背著手,在殿中踱了幾步,臉上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堅定表情。
看來皇帝真的不怕了,他越來越成熟,越來越對自己有信心了。他終於從一個俯首帖耳的小小孩童,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真正的一國君王了。劉慶激動地望著他,心裡充滿了感動。
「陛下,你覺得對就做吧,讓劉慶做什麼,只管說。」
「兄長,我還想要——」正在這時侍女拿了茶走進來,劉肇停了下來,接過了茶道:「出去,再為清河王拿茶來!」
「喏!」侍女答應著退了出去,劉慶又叫左右的侍從退下,才低聲說道:「兄長,朕還要收集文帝殺薄昭和武帝殺竇嬰的歷檔案,這些朕要早點看到。你去找班固和超昭,朕要他們將這些都錄入下來,朕要查看。」
「喏!」劉慶答應了一聲,見劉肇要喝水,便道:「陛下,這茶是新茶嗎?」
「哦?新茶,朕整日忙著還沒有想到這方面。不過上次在你那裡喝到的茶卻滿口余香,真是好喝,這茶——」他把眼睛湊到茶水上面打量了一下,並沒有看出有何不同,卻見上面飄著一隻小蟲,覺得噁心,脾氣上來,直接把茶碗扔到了地上,大罵道:「哪個不長眼的奴才這麼不小心,朕的茶里還放了東西,真是不想活了嗎?」
茶水潑到地上,泛起了白色的泡沫,劉慶嚇得驚呼了一聲,站起來一把拉開了劉肇,「皇上,這茶有毒!」劉肇本來並不知道茶水有毒,被他一說,臉上立刻蒼白得嚇人,過了半晌才大叫道:「來人!」
門外的宮女太監聽到忙沖了進來,見茶水潑在地上,都齊齊跪倒,說道:「皇上恕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蔡倫也小跑著進了殿中,見地上的茶水還在泛站泡沫,頓時也嚇得面如死灰一般,跪下罵道:「你們這群不長眼的奴才,是誰幹的,是誰要謀害皇上!快說,快說!」
「常侍,皇上受了驚嚇,我帶他去寢殿休息,你好好問問他們,這些事是誰做的,敢要弒君殺駕,這份罪比天還大,派人去稟告太后,讓她老人家別擔心!」劉慶拉著面無血色的劉肇,不讓他說話,自己把事情安排妥了,才扶著皇帝向後殿走去。
待進入了寢宮,劉肇才低聲問道:「此時,人都到了前殿受審,兄長,第二次,第二次有人要殺朕,他們還有天良在?朕一直戰戰兢兢,為他們守著這富貴榮華,封妻蔭子,什麼都可著他們的,結果呢?他們要殺朕!」
他哆嗦著坐在塌上,神色極是萎頓。劉慶道:「天,就是陛下,陛下就是天理,他們不要天理,就是在自娶滅亡。臣請陛下,將所有宮人全部活埋,也讓太后和竇家的人看看,我我大漢朝的天理在哪!」
他咬著牙,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見劉肇沉思不語,他又說道:「陛下,你必須要這樣做啊,否則還會有第三次,第四次,陛下能防一次,兩次還防得了三次,四次嗎?這是將那些想殺陛下的人開刀,讓他們知道,這就是他們今後的下場。查,一查到底,一定要查到背後的主謀!陛下,臣現在知道,我們是時候出手了,否則,便是你死我活!」
「弒君之罪,罪大於天,好,朕就聽兄長的,查下去,而且宮裡的人都要為他的罪惡陪葬!」劉肇站了起來,背著手來回在地上走著,「都是佞臣,都是佞臣,若不是兄長說到新茶舊茶,怕是朕如今已是黃泉之人了。這不是朕要無端的惹事生非,樹欲靜而風不止,奈何?」
他的臉由鐵青突然變得血紅,將塌上的被子一股腦都扯到了地上,用力的踩上兩腳,似乎才解了一些氣。
劉慶拉了他坐下,道:「皇上,臣的意思,茲事體大,可以叫廷尉韓棱來親自審理,他為人公正,又非是竇氏一黨,只要有實據在手,我們便即刻起事,將竇憲的黨族全部拘捕到案。」
「好!」劉肇疾步走到御案前提起筆來,寫了旨意,讓劉慶去辦。這時蔡倫從外面進來道:「皇上,我已經讓周榮帶人將這些宮人都關押起來,請陛下示下。」
劉肇額前暴得老高的青筋漸漸隱去,臉上的神色也平緩下來,輕輕嘆道:「去通知太后,朕病了,這幾日不能去請安了。著太醫來,朕心口跳得厲害!」
「喏!」蔡倫關切的看了一眼劉肇,匆匆忙忙出去了。晴朗的天空依然如故,只是德陽殿裡顯得異常的冰冷,空蕩蕩的大殿中,只有劉肇和劉慶孤單單的相扶站立著。
竇太后得知消息時,正咳嗽得厲害,一聽之下,一口氣沒有喘上來,直直的昏死了過去。等到王銀兒和醫官們又掐人中,又掐虎口,又吸痰,總算是救過時,已是全身大汗淋漓,手腳無力,動也動不得了。
只是吩咐王銀兒道:「快去看看皇帝怎麼樣了,哀家這裡沒有事,這些該死的東西,要氣死哀家嗎?」語聲微弱,已是氣急。
王銀兒只得答應著,卻不肯走,擔心的看著一臉潮紅,氣弱如絲的太后,心中暗自嘆氣。
「快去!哀家沒事,噢,還有,你宣郭舉進宮,我有話要對他說!」竇太后又說了一句,又咳了起來,再也說不出話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