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拉斯堡城外,籠罩在夜幕灰暗中的流亡者和難民營地,尚未迎來天空那一抹魚肚白;就有人開始活動了。那是因飢餓而過早醒來的人,開始聚攏向道路的邊緣,試圖獲取新一天的勞作機會。
雖然,無論是砍伐樹木還是拓寬道路,乃至深入大幅擴張的林地中,加固某處臨時據點和營壘,補充損失的人手;都無疑充斥著風險和傷亡;但至少可為自己或是家人,換來一整天勉強果腹食物。
至於相對穩定的碼頭搬運和裝卸的活計,或是加固和維護城牆的重體力活;那都是本地人的團體,或是專屬的腳夫、苦力行會;所壟斷和把持的領域。不是這些失去家園的流亡者可以輕易染指的。
然而下一刻,在慢慢甦醒過來的營地中,卻有人暴發出了驚呼聲;然後,又迅速的蔓延開來,變成此起彼伏的祈禱和驚嘆聲:「天主啊,我不是在做夢吧。」「上天顯靈了麼?」「快住嘴!」
因為,在營地深處的空地上,赫然出現了一座各種食材堆成的小山;各種形狀的大塊風乾麵包,圓滾滾的干奶酪,整筐整筐的黑麥大餅;還有一袋袋大麥和燕麥磨成的黑灰麵粉,胡亂堆壓在一起。
一時間,整座流亡營地的人,都在難以抑制的呼喝聲囂中,紛紛被驚動起來;又在飢腸轆轆的驅使下,開始爭搶起這些憑空出現的食物。因此,在老幼婦孺齊上之下,很快就將這座小山清空殆盡。
而同樣的事情,也相繼發生在其他幾座,難民和流亡者聚集的營地當中,集齊了不同程度的反響和動靜。雖然因為混亂和無序,或是一些幫派團伙勢力爭鬥,造成了少量的傷亡,但很快就被平息。
一時間,這些營地當中在久違的飽食之後,也陷入了短暫歡聲笑語中;但是,斯特拉斯堡城內,同樣也沒有人關注和理會,這些流亡難民營地中發生的變化;一直到午後都沒有人出來發布用工。
甚至,連營地外圍日常巡查的小隊士兵,都被城頭上緊急吹響的號聲;給撤回到新、老城區中去。因為,就在昨天夜裡城內爆發了一樁駭人聽聞的慘案。涉及到城市司庫府邸上參加宴會的貴人們。
包括市政會議的三名常任代表之一,市場主計、市長秘書/包稅人、法庭代辦;多名家門古老的城市貴族;身家不菲的大商人和船主;在理論上最為安全的城區內,遭到暗黑生物/幽林怪物的襲擊;
現場幾乎無人倖免而死狀慘烈異常,讓一連好幾批趕赴現場的治安官吏和士兵,都在這噩夢般的場景面前,忍不住嘔吐的站不起來。但更讓人驚恐和駭然的是,這些怪物的痕跡還一直延伸向城內。
最終出現在市長的豪華宅邸外;如此明顯的痕跡,不但驚嚇到了宅地內,通宵達旦、尋歡作樂的賓客;也讓與數位不同身份的女士和夫人,躲在密室中享樂的市長本人,一下子陷入巨大風波之中。
雖然,他的部下和黨羽,馬上站出來辯解和反向指責;這是來自邪魔及其同黨的刻意陷害;對一名堅持保護民眾安全的能吏的污衊。更是別有用心之輩,對尊貴的皇室支系和帝國貴族的刻意侮辱;
但隨後,在市長宅邸後方發生的成片地面塌陷,以及暴露出來的地下通道和空間,再度將許多怪物和受害者的屍體重見天日;也激起了圍觀市民和巡查士兵憤怒,在其他派系鼓動下衝進市長宅邸。
也與宅邸中蓄養的門人食客、劍手護衛,乃至是傭兵團成員,爆發了更多的流血衝突和傷亡;又演變成了一場針對市長名下產業,轟轟烈烈的持續打砸搶掠行動。最終以市長狼狽不堪的逃亡告終。
但這一切無論後續如何,都與北上遠去的「暮光」七人組,沒有太大關係了。當然了,在連環襲擊和搗毀據點過程中,他們也是各有收穫。除了一些必須銷毀的邪物邪器之外,還補充了許多裝備。
江畋也順勢收取了大量的囤積物資和財貨;這次丟在城外流亡營地當中的,也只是城內繳獲的一部分而已。除此之外,在那些血宴中倖存下來,又被遣散的少年男女中,也被當場挑選帶走了數人。
最典型的一位,就是那名率眾反抗並出逃的捲髮少年;他名叫歌德,自稱出自拓荒騎士家庭,雖然受過基本的教導,但無力繳納繼承盾牌錢,也無力置辦裝備。反而被領主以欠債之故設計變賣掉。
因此,他一直在想辦法逃走,並一邊偽裝順從和馴服,一邊在被輾轉販賣的同伴中,尋找擁有同樣想法的協力者。這一次,本就是他計劃好的最終反抗和拼死一搏;但未想到遇到嗜血凶暴的怪物。
在別人都驚魂未定的情況下,他卻是主動出面,祈求成為「暮光」團隊的追隨者。因此,愛德華在請教過江畋的態度,獲得許可。又簡單的當面考核之後,歌德就成為了愛德華手下的第一位學徒;
而出於重建夜曲/獵人組織的私心,里希德也收下他的同伴,另外一對出身破產的傭兵子嗣;面對諸多怪物的圍攻,擁有足夠勇氣和反抗精神,名為羅洛、羅曼的兄弟;作為明面上的跟班和侍從。
甚至連安妮特也沒有例外,她卻是選中了一個滿臉雀斑,栗色辮髮的小姑娘;對方叫做尤雅,一個斯拉夫風格的名字,據說源自她的母親。擁有典型的西部阿瓦爾人長相,在部落被異類攻破之後
作為首領之女的她好容易逃出來,卻被名義上的舅舅賣掉。這一次在血宴的衝突現場,她躲在同伴被撕裂的屍體下面;屏氣息聲的甚至欺騙過,現場大多數的新生種;被發現後用斷肢擊傷了對方。
雖然他們的戰鬥力和表現,只能算是勇氣可嘉、聊勝於無;但隨著奉命行事的七人組,不斷剿滅襲擊異類的名聲和影響逐漸擴大;不可避免也會為當權者和潛藏的異類群體,嚴重關注和追查對象。
更需要明面上的多種掩護身份。在這種情況下,這幾名學徒和扈從、跟班之類,經過一段時間訓練之後;就能承當一些不要緊的跑腿望風、打聽消息,採買物資、整理裝備、照看坐騎等輔助事務。
當然了,對於變相樂見其成的江畋而言;驅使和引導他們追擊和殺戮,那些黑森林相關的異怪,並從中收集游離的能量,解決異常的變量。這未嘗不是一個西幻式的冒險團隊,逐步養成的過程麼?
瑪利亞是最核心的法師,泰菈是提供治療的藥師/奶媽,愛德華是輔助加成的盜賊,安妮特是高攻破防的主攻手,米茲拉克是典型肉盾,里希德是附魔牽制柳戰士,再加上幾個打雜的學徒、隨從。
然而,在明亮起來的天光中,逐漸遠離了城區之後,騎乘著一匹小紅馬的瑪利亞,還是忍不住發問道:「賢者大人,我有一個疑問,為什麼您要讓我們重新布置現場,賦予那些人受害者的身份?」
「明明,他們都是那些怪物的同黨和協力者?」「當然是為了製造混亂,同時掩飾我們的身份和行蹤了。」卻是安妮特拍馬上前來,主動給她解釋道:「就像幽主大人,在城外提供的那些食物。」
「沒錯,不過是順手而為,讓他們有機會多苟延殘喘幾天而已。」這次,江畋在虛空中意有所指道:「我既不需要獲得他們的感謝,更沒有必要期待什麼恩情和報答;或是無所謂的名聲與傳說。」
「你也不要因此期待和指望太多,更沒必要為此自我感動或是產生負罪感,以至於背負上多餘的責任,做出超出自身能力之外的事情。一切最終的目的,都是為實現我的意志,而順帶完成過程。」
「那麼,您准許收下並帶走那些孩子,也是為了這個目的麼?」少女卻看了眼,落在隊尾的四小隻,有些不死心的問道:江畋卻笑起來道:「那是為了讓你們有所羈絆和顧慮,不會輕易失控啊!」
「無論如何,您還是儘可能的幫助了那些可憐人,並包容了我們的私心,不是麼?」安妮特卻主動開口道:「這就足夠了大人,至少相比那些擁有權勢、財富和地位的體面人,您更像一個聖者。」
「聖者?你未免太過樂觀了。」江畋不由樂了道:「就算你這樣刻意恭維,也不會改變你們,只是我實現目的,用的還算順手的工具本質;更不要奢望,我會因此產生什麼憐憫,放過你們一馬。」
這時候,少女瑪利亞還想說些什麼,就見前方先行開道的里希德,匆匆拍馬轉回來;對著眾人急促道:「前面的道路拐彎處,發生了變故;似乎有盜賊團伙,在洗劫行路的馬車和旅人,是否要?」
「可以,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我准許你們施以援手。」在瑪利亞充滿期盼,而泰菈有一些擔憂,安妮特似有所感的眼神當中,江畋緩緩地開口道:「反正接下來,你們也需要改換身份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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