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北城郊區的北海監獄被一座大山包圍,好似隔絕了這個繁華的世界一般。
監獄長長的圍牆外是一片小湖,深秋初冬的天氣很冷,空曠的石路上刮過一道道涼風,吹得林子淼的黑色薄呢大衣翻起了衣角。
她深吸一口氣,面色冷冽,走了進去。
她早先用林泉的名義打通了關係,獄警看過她的證件後就直接將她送到了接見室。
她安靜地坐在長桌前,雙手規矩地貼放在雙膝上。
她沒法想像,一個早該在多年前就死了的人居然還能活在這座監獄裡,而且這個人是陌陌的生母,她的小姨。
略微忐忑地等了一分鐘,接見室的門開了,一個身材魁梧的女獄警將一個身穿北海囚服的女人推到了她面前。
「坐下!」女獄警冷喝著將女人按在林子淼對面的椅子上。
披散著頭髮面容憔悴的女人惶惶不安地呆坐在椅子裡,陌生地盯視衣裝整潔的林子淼。
林子淼也打量她。
女人看起來在這裡過得很不好,面黃肌瘦,顴骨凸出,眼睛無神而驚懼,在監獄裡的這幾年不堪生活已經完全磨掉了她作為一個人的尊嚴和銳氣。
林子淼仔仔細細將她看了一遍,完全沒從她的身上看出任何一點她作為自己「小姨」該有的基因。
「衛馨。」她試探著開口。
衛馨頓時像一隻驚弓之鳥一樣睜大了眼睛捂住腦袋呻吟起來,恐懼大叫:「你是誰?你是誰?」
林子淼喉嚨一澀,想要安慰她,她卻突然從椅子裡起身,被她身後的女獄警一棍子打在肩頭,痛得她乖乖入座。
「別打我!別打我!我什麼話都說!我都認了!」
「你別激動,我不傷害你,我來就想問你幾個問題。」
衛馨茫然地盯著她,一副呆滯樣。
「你還記得你姐姐衛雅嗎?」林子淼問。
「衛雅?」衛馨睜大了眼睛,像看見了什麼驚恐的東西一樣盯著林子淼,隨即呆滯的眼裡升起一股兇惡的光芒,她咬著牙齒低喝:「衛雅這個賤人!她不是死了嗎?你問我這個幹什麼?難道你是她派來的奸細?你滾吧,我不會告訴你是我毒死了衛雅!哈哈哈哈!」
她癲狂地拍著桌子大笑起來,神色激動異常。
女獄警再度一棍子落在她身後,打得她伏在桌面上不住嘶聲哀嚎。
林子淼放在膝蓋上的手死死捏緊起來,滿腦子都是衛馨癲狂的狠話。
母親不是衛馨的姐姐嗎?為什麼衛馨會那麼恨她?恨得要她去死?
「你毒死了衛雅?」林子淼的聲音一分分冷徹。
在她的記憶里,母親是突發病症去世的。
衛馨得意笑著,笑得眼尾紋深深皺起來,「對,我在她的食物里下了毒,慢性毒藥,一點點侵蝕她的身體,讓她不治身亡!看,我是不是很聰明,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殺了她!」
她的眼裡迸射出仇恨而快意的銳光,一下子照亮了她枯萎的面容,讓林子淼瞧見了她身上的醜陋之處。
這就是陌陌的親生母親嗎?林子淼難以置信。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林子淼壓抑下體內蠢蠢欲動的怒意,平靜地問。
「因為我恨她!」衛馨坐直了瘦骨的身軀,滿臉猙獰地朝林子淼吼:「明明我們是姐妹,我自認為自己比她優秀,可是為什么爸爸媽媽要偏愛她?就連阿泉也要向著她!明明是我先認識阿泉的,是她搶走了我愛的男人!我毒死她有什麼錯?我有什麼錯?錯的人是她!是衛雅這個賤人!她自稱是我姐姐,卻對我橫刀奪愛!她不去死誰去死?!」
她拍著桌子激動嚎叫起來,恨得雙目赤紅。
女獄警見狀揮舞著警棍要上前來,林子淼朝她打了個手勢禁制她阻止衛馨。
「你瘋了。」林子淼面上平淡,但擺放在膝上的手一分分絞在了一起。
眼前這個披頭散髮的女人自稱毒死了她的母親,她的心臟狠狠一揪,有一些怒意,也有一些崩潰,但恨不起來,因為她想到了孤苦無依記憶殘缺的陌陌。
看在陌陌的面子上,她忍了。
如果不是因為衛馨是陌陌的母親,她或許已經直接揪著她衣領兩巴掌扇過去了。
「阿泉是指林泉嗎?」她繼續問下去,哪怕心裡已經沸騰得快要爆發了,她也必須忍著一切怒意和顫慄把她想問的問題一個個問下去。
「你認識阿泉?」衛馨激動得再度拍起桌子來,「他在哪裡?你告訴我他在哪裡?」
林子淼面無表情,「是誰把你送進這裡的?」
「賤人!」衛馨怒罵一聲,表情猙獰,「那個賤人的小情人,我們衛家的畜牲!我一定會出去的!我一定會出去的!我要找他報仇!」
林子淼轉了念頭,試探道:「萬緯把你送進來的?」
「不要給我提這個忘恩負義的畜牲!我們衛家白養他了!」
「你剛才說小情人,是什麼意思?」
「還能什麼意思?那個小畜生,喜歡衛雅!你看,衛雅就是個專門勾引男人的狐狸精!萬緯這個畜生是我們家養的,他是她的弟弟啊,怎麼可以喜歡她呢?你說這是不是亂倫?哈哈哈!我當初毒死衛雅的時候也應該把萬緯毒死了!」
衛馨罵著罵著想起了一些往事,朝林子淼伸過自己戴著手銬的雙臂,金屬的銬鏈在桌子上拖過,發出一陣陣摩擦聲。
她將自己手臂上的衣服撩起來,露出一雙淡紅色疤痕斑斑的瘦骨手臂,她將這些自己受苦的罪證擺到林子淼面前,伸長著脖子嚎叫:「當年我毒死了衛雅,那個畜生來找我報仇!你知道他是怎麼對我的嗎?他殺了我一家!他殺了我的丈夫和我女兒!那麼惡毒殘忍像條蛇一樣的男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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