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淼身子僵硬地停在門邊,唐白眼神一深,抓緊了她的手。
如果她要反悔留下來,那麼唐白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如果她頭也不回跟著唐白走了,被掌控在阿爾瓦落手裡的穆淵將要面臨怎麼樣的困境?
這一刻,林子淼彷徨了。
最殘忍的莫過於手心手背的抉擇,雖然穆淵對於她來說還沒重要到要用「手心手背」去比喻,但是在她最無奈最無力最狼狽的那些時候,全都是穆淵陪在她身邊,甚至在遭遇蓄意而為的車禍的時候,是穆淵不顧自身危險保護了她。
人心是肉長的,穆淵用盡全力來對她好,她豈能就這麼扔下他一走了之?
「林子淼」唐白見她猶豫良久,沉聲一喝。
林子淼側頭迎上他探究的眼神,抿唇一笑,「唐白,我喜歡你。」
「林子淼」
「我會去找你的。」
她飛快鬆開了他的手,往後退開一步,抿著唇笑看他。
他愕然,怔忪。
「我真高興,在你心裡,你一直承認我是你的未婚妻。」她再退後一步,退至大門內,與他隔著門檻遙遙相望。
唐白急迫地側身,想抓住她。
她揚聲喊道:「可是我不能扔下穆淵不管穆淵和他媽媽都那麼善良地對待過我,穆淵甚至可以連命都不要,如果這次我走了,而他有什麼意外,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唐白,我喜歡你,很喜歡你,可是總有一天我們會在一起的,你等我去找你,好不好?」
她迎著早晨柔煦的陽光面向他,嘴邊的笑容小心翼翼戀戀不捨,眼裡閃過淚光,就那樣望著他。
唐白心裡一酸,在原地站了很久。
直到林子淼突然撲過去用力抱住他,啞著聲音說:「替我告訴我師父,我很好。」
他抬起手想撫摸她後背,她又飛快退了回去,一腳邁進了阿爾瓦落的殿落里,消失了身影。
唐白落寂地站在門口,滿臉失望。
世梨嘆口氣,輕喚:「少爺。」
他覺得很可惜,少爺為了林小姐扔下一切事務趕到義大利,更花費了不惜得罪維列爾家族的代價,勉力讓阿爾瓦落鬆了口放人,可林小姐卻又自己回去了。
就因為少爺強大,而那位穆醫生柔弱,所以林小姐寧願選擇放開少爺的手重新羊入虎口?
世梨表示不理解。
唐白什麼話都沒有,在阿爾瓦落的城堡門口出了一會兒神,斂著眉走了。
世梨跟在他身後,他一路回到西西里島的酒店,手伸進西服口袋裡,摸出一塊晶片。
唐白對著這塊晶片愣了一下,然後摸出自己的手機,取出自己的手機卡,把它放了進去,按開機。
他點開通訊錄,從短短的一列號碼里看到了幾個人名,他不禁苦笑,原來她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跟自己走。
這塊晶片是在阿爾瓦落的客廳里他擁抱她的時候她趁機放進來的,他記得那時候她摸了一下他的口袋,他當時沒在意,沒想到她早有打算。
他翻看通訊錄的人名,有她父兄,有她師傅師妹,也有穆淵鄧月然,唯獨沒有自己。
他要過世梨的手機,插入自己的手機卡,在林子淼那邊按快捷鍵,不是自己,她根本就沒有存他的號碼。
唐白琥珀色的眸子裡浮起一層戾氣,冷了臉色。
「少爺?」世梨看得莫名其妙。
唐白連連冷笑,強忍著心裡爆發般的不悅,給尹老撥了個電話以林子淼的名義報了平安。
「少爺。」世梨詢問,「什麼時候回國?」
「再過幾天。」
唐白還不能走,林子淼的事他還沒完全解決好,放心不下。
「去查一下維列爾家族私生子的事情。」
他需要了解阿爾瓦落和穆淵做了什麼交易。
阿爾瓦落這次真是用對了籌碼,一舉牽制住了林子淼和穆淵。
他希望阿爾瓦落看在林子淼是他未婚妻的份上,不要傷害她。
入夜,西西里島華燈初上,繁鬧的景象喧囂而出,滿城燈紅酒綠。
包括西西里地區在內,義大利各個城市的一至三座廣場的大屏幕上,都在同步播放中國a市商務委員會唐會長和他未婚妻的訂婚宣傳照,光影渲染得畫面上一對璧人極其精緻優雅,引起路人無限欣羨。
阿爾瓦落的城堡里,林子淼換了個好一點的房間。
阿爾瓦落說那是因為看在她是唐會長未婚妻的份上。
林子淼冷笑,她心裡明白,阿爾瓦落之所以在和唐白動了手後還這麼說是因為他還需要唐白的勢力為他謀路。
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走私毒品的機會,而中國是個極好極大的潛力市場。
林子淼的房間現在換到了四樓,有一個靠海的窗戶,柔軟雕花的大床,紫色夢幻的蕾絲窗簾,真皮的白色沙發套椅,牆角處還放了一架黑色三角鋼琴。
晚上八點,阿爾瓦落來到她房間,嘲笑她:「我沒想到你居然會留下來,林,你應該跟著你的未婚夫趕快走林,我是個惡魔,可你願意留在一個惡魔的身邊」
林子淼伸手撫摸過那架鋼琴,嘲笑回去:「你想多了,教父,我是為了一個天使留下來的。」
「天使?哦,你說的是恩佐嗎?」
林子淼點頭,伸手翻起琴蓋,在黑白鍵上輕輕一按,發出一聲清脆的鋼琴音。
「維列爾家族裡居然誕生了一個天使,哦,我真是稀奇,上帝啊,你是在開玩笑吧」阿爾瓦落一臉嘲弄,「林,恩佐快回來了,我想你會很高興見到他的。」
扔下意味深長的一句話,阿爾瓦落走了。
林子淼落在琴鍵上的手頓了一下,側頭,眼裡光華犀利而堅毅。
隨後幾天,她依舊沒見到穆淵,也沒見到穆氏。
唐白那邊的消息也斷了。
林子淼幾乎快沉不住氣了,來來回回在屋子裡踱步。
天色越來越黑,傍晚六點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爭執聲,隨即房門被人從外面撞開。
穆淵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
林子淼回頭,嚇了一跳。
穆淵穿著雪白的套頭毛衣,黑髮有些長,擋住了右邊眉眼。
他像陣風一樣帶著外頭凜冽的寒意撲到林子淼面前,伸臂就摟住了她。
阿爾瓦落穿著那身顯眼的黑色皮衣滿身戾氣從門外走過來,門邊的黑衣人像他恭敬行禮。
「子淼。」穆淵匆匆忙忙喊了她一聲,回身對視逼近的阿爾瓦落。
他這麼一轉身,林子淼才看到他後背血跡斑斑,像被什麼利器擊中了一樣,乾涸的血跡從他左後肩一直流淌到後背。
他伸著手擋在她面前,白皙的手上青筋蜿蜒,另一隻手手背上破了道口子,血跡也同樣乾涸了。
阿爾瓦落憤怒地用意語大聲罵:「你他媽知道你給老子惹了多大的禍事?你故意整老子嗎?恩佐,你是不想要你母親的命了還是不想要這個女人的命了?」
穆淵眼神淡然,彎著蒼白的嘴角笑了:「這一天遲來了三年。」
「你他媽什麼意思?」
「聖經里,該隱殺害了兄弟亞伯,最後墮落為吸血鬼,成為吸血鬼的始祖。」
「你想謀反」
阿爾瓦落聽懂了他的意思,連連冷笑,猛地彎身從靴子裡抽出一把鋒利短刃,對準穆淵脖子就割了過去。
尖銳的寒光一閃而過,晃過了林子淼的眼睛。
林子淼大驚,反手推開了穆淵。
阿爾瓦落一擊落空,抬起眼來,冰綠色的眸子像凍結了寒霜,殺氣節節高漲。
「今天我就把你們全都殺了」
他張著嘴獰笑,發狂的綠眸活像野狼嗜血的眼睛。
林子淼暗呼不好,看向穆淵。
穆淵身子搖晃了一下,身後的傷口發出撕裂了的疼痛感,他對著林子淼微微一笑,笑容蒼白而帶著一絲沁人心脾的暖意,一如往常。
「沒有事,子淼,我會保護你。」
話落,他的笑意還未消失殆盡,阿爾瓦落一刀就朝他刺了過去。
尖銳的短刃劃破凝滯的空氣,寒氣逼人。
穆淵側身避過,赤手空拳迎上阿爾瓦落的利刃,一招一式打得極其穩重。
只是他每轉過一次身,就將鮮血淋淋的後背展露在林子淼眼裡,看得她心裡一酸。
她不知道一向溫和的穆淵為什麼要突然光明正大地反抗起阿爾瓦落,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做了什麼交易,只是隱約覺得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門外的黑衣人竟然沒一個上來幫腔。
林子淼皺著眉頭退到窗邊,撩起窗簾看了一下外頭。
面向地中海的窗戶外頭湧進來一片強烈的光線,直直衝破凝暗的黑夜,一股狂風忽然掀得窗外的樹木嘩啦啦作響。
抬頭向上一看,竟然是一架直升飛機盤旋在城堡上方。
林子淼大驚失色,再看向門外,門外的黑衣人受到召喚,全都急急忙忙走開了。
場地里,穆淵還在和阿爾瓦落過招。
「穆淵」她茫然地大喊一聲。
穆淵不答,反身攻落阿爾瓦落手裡的短刃。
阿爾瓦落往後急速退開,皺著眉頭就要往腰間摸搶,林子淼警惕地從他身後踢過一腳。
直中阿爾瓦落後腰,打得他朝前一傾,摸搶的手一滑,心裡怒火急升。
「老子要殺了你們」他眼裡發狠,手一揮就撕掉了身上的皮衣,露出一身勁裝包裹著的健碩身材。
他朝後退開一步,擺好最準確的格鬥姿勢,面對他們的眼睛像草原上飢餓狂野的狼王,冰綠色的眸光透出嗜血的寒光。
穆淵和林子淼各自向對方靠攏兩步,並肩面對癲狂的阿爾瓦落,同時擺好格鬥姿勢。
大戰一觸即發,空氣里殺氣高升。
「姦夫淫婦」阿爾瓦落大罵。
穆淵無力地一笑,對林子淼輕聲道:「對不起,連累你了。」
「我們是一條線上的蚱蜢。」
「我以為你會跟唐少爺走。」
穆淵側頭,看著她眼睛的那一刻,眼底溫柔,蒼白的臉浮起模糊的柔光。
他聽說了唐白找到這裡,也看到了義大利街頭廣場屏幕上播放的他們的訂婚照。
唐白那麼有野心的一個男人,既然選擇親自找到義大利來,他肯定不會輕易把她放給任何人。
所以當他聽說林子淼還沒走的時候,他心裡是難以置信的。
但不管為什麼她留了下來,他只知道這輩子他都放不開了她了。
踏進這個房間的那一刻,看到她驚訝而恐慌的回眸的那一刻,他在心裡更加堅定,他要變得強大起來。
為了她,他要變得強大起來。
回過頭,面對阿爾瓦落陰獰的眼神,他率先發動攻擊。
他雖然是維列爾家族的私生子,但父親待他很好,阿爾瓦落該學的東西他一樣都沒落下,後來因為母親是中國人,他又去外面學了中國的詠春拳。
而林子淼從一開始在師傅那兒學的就是中國古老的武術和皇家傳承自日本的以速度制人的忍術。
所以出拳的那一刻,三個人的招數全然不同。
阿爾瓦落以一敵二,比起跟唐白的對決更加兇猛有力,左右分擋,招招都不落下風,兇猛得恍若一頭髮怒的野狼。
林子淼豎劈過一掌,落在阿爾瓦落堅硬的肌肉上,像打在了棉花里軟綿綿被反彈過來。
阿爾瓦落順勢掃過一腿,林子淼雙手交叉使力一按,卻退無可擋,被他兇猛的腿力打得身子狠狠撞在牆壁上,脊椎骨被撞得生疼生疼。
輕咳兩聲,她抬起頭來,見穆淵合身朝阿爾瓦落撲了上去,卻在近身的時候改變了方向,手腕一翻,在阿爾瓦落一拳狠揍下來的同時手掌彎曲一轉,在阿爾瓦落肋下彈了一掌。
阿爾瓦落肋骨一疼,欲落下的一拳硬生生撤了回去,倒退一步。
林子淼看得分明,喊了一句:「詠春拳?」
詠春拳講究的是剛柔並濟快慢相間松活彈抖,穆淵剛剛那一掌,就是發力一彈。
穆淵不動聲色,一鼓作氣接連打向阿爾瓦落。
阿爾瓦落陰霾了眼神,翻身避過,順手抄起手邊的一個花瓶砸了過去。
穆淵抬腿打回去,阿爾瓦落彎身避過,忽然發狠一撲,抱住穆淵身子就直直衝向窗畔,也不管穆淵手刀落得兇猛,他獰笑著橫衝過去。
砰一聲巨響,扯落窗簾,撞得窗子震碎了玻璃,夜風帶著凜冽的寒氣狂涌而進。
外頭的那架直升機還懸停在半空中,底下草坪上燈光大亮,不少人持著武器打成一片。
嘶喊聲隱隱約約透過寒意凜凜的夜風撲進屋子裡。
阿爾瓦落咬著牙齒用蠻力掐住了穆淵的脖子,惡狠狠大喊:「我殺了你你這個野種,我殺了你」
穆淵面色蒼白,面朝里被他壓在窗戶上,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
阿爾瓦落瘋癲的大力掐得他呼吸不暢,艱難的掙扎使得他更癲狂了。
寒風凜冽颳起,迷亂了兩人的眼。
林子淼拖著疲倦的身子搬起鋼琴前的厚木椅子狠狠砸在阿爾瓦落後背上。
阿爾瓦落紋絲未動,帶著一股掐死穆淵的狠絕意味。
「穆淵」林子淼大喊一聲,對著阿爾瓦落拳打腳踢,他就是不放開穆淵。
他鐵了心要掐死穆淵。
眼看穆淵蒼白的臉越來越痛苦,墨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瞳孔開始渙散,林子淼反身就撿起了地上阿爾瓦落掉落的短刃,毫不猶豫一刀刺進了他肌肉噴張的後背。
鮮血順著刀身往外淌,林子淼心裡駭然。
阿爾瓦落吃痛,猙獰著嘶吼一聲,像野獸的狂怒。
後背上傳來的尖銳疼痛使得他手勢下滑,揪起了穆淵的衣領就用著一股子蠻力將他一甩。
穆淵身子急速後傾,腰部越過了窗棱,眼看要往窗戶外面翻落而下,林子淼一撲而上,用力抓住了他手臂。
「穆淵--」她驚慌地大喊。
阿爾瓦落因為背上的疼痛連連後退,嘴裡發出狂亂的嘶吼聲。
「抓住我,穆淵,抓住我」林子淼嘶聲大喊。
穆淵張著嘴巴大口喘氣,慘白的臉因為吹著凜凜寒風而起了一絲紅暈,微微掀開眼皮,他看到林子淼瓷白恐慌的臉放大在他上方。
她一遍遍喊著他的名字,手臂用力往外伸,用力抓著他的手。
「穆淵」她一隻手攔在了他越出窗棱一寸的腰身上,咬著牙齒道:「別放手,穆淵,你忍一下,我拉你上來」
寒風急急吹來,吹得她臉色發白髮白,漆黑的眸子清亮得比繁星還耀眼,只是眼底繚繞了一絲驚慌。
四樓的底下,是廝殺的兩派人馬。
起風了,今晚就是攻城逼宮之時。
透過林子淼瘦弱的肩頭,他看到嘶聲癲狂的阿爾瓦落猛地自己拔出背後的匕首,鮮血四濺的同時,他舉起染血的短刃,發狠地沖向了林子淼。
「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林你下地獄吧」
他哈哈大笑著一撲而上,手裡沾血的短刃划過鋒銳的寒光。
穆淵墨色的瞳孔一寸寸放大,一聲「子淼」卡在乾澀的喉嚨里。
林子淼下意識回頭,寒銳的銀光帶著殺氣划過了她的瞳孔,迫得她眯起了眼睛,然而還未做出動作,她手裡一直握著的手一緊,緊得她指骨發疼,然後她被身下的人使勁一拽,她腳下騰空而起。
這一刻,寒風吹來的刺骨疼痛里,她像慢鏡頭一樣看到了穆淵近得可以吻到彼此的臉,他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帶著讓人安心的暖意。
「子淼。」他輕輕張了張嘴,淡淡的嘆息聲由夜風傳遞過來。
她仿佛意識到了什麼,猛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領,顫抖著大喊:「穆淵--」
穆淵溫柔的笑顏離她越來越遠,她的手指倉促划過了他的衣襟,軟軟地往下垂,另一隻手依舊被他牢牢抓在手裡。
只一瞬間的功夫,發生了一個在她印象里只能出現在電影裡的鏡頭--處境轉換。
穆淵用力抓下了她,他借力身子往上翻,一手抓住窗棱,一手抓牢她,轉瞬間和她調換了位置。
他迎著阿爾瓦落的匕首而去,林子淼被他抓著吊在半空中。
「穆淵--」她悽厲的嘶喊聲傳上來,顫顫抖抖。
「嗤」的一聲,沉悶的肉穿聲傳下,林子淼感覺到有股血腥氣從窗口處飄過來。
她睜大眼睛,使勁往上看。
她只看到了穆淵潔白挺拔染著鮮血的後背,那樣瘦削堅挺的後背,短短的黑色頭髮飄揚在凜冽的寒風裡,直升機投下的強烈黃光打在他背上,似乎穿透了他的身軀,他的身體泛起淡淡的光暈,顯得那樣朦朧而脆弱。
抓牢她的手依舊穩穩固固,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滴答」。
濕滑的液體順著穆淵的手臂往下滴。
林子淼看了一眼,眼淚急急滑落。
是血穆淵在流血
------題外話------
對不起,最近事情太多,欠的字數以後慢慢補回來繼續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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