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信帶著二十名大內侍衛護行,穿過宮廷長廊和錯落有致的殿宇牆門,去往了尚藥局查案。
尚藥局屬於殿中省六局之一,主要負責掌御藥及診侯方脈,平時有一些太醫會在這裡執勤上班,除非有事給宮內的貴人們搭脈治病外,更多時候是在這裡上衙,整理藥方、研究藥劑等。
太醫只是口頭稱呼而已,尚藥局官職有四類,負責該部門的主使名為奉御,目前由傅東勝擔任,兩名直長,分別名為李克騰,郭升,然後侍御醫多人,以及主藥若干人,除了以上四個官職外,其餘都是普通的御醫,負責整理藥方典籍和藥材為主,干一些雜活。
只有侍御醫以上,才有資格給官家、太后、嬪妃、公主們看病診斷的,相當於後世的主治醫師,若是太監、宮娥、宮女們生病,則是那些沒品階的醫員來治。
蘇宸到了皇宮的西側區域一處院落,這裡是殿中省尚藥局的司衙,他發現裡面的人都被禁衛軍監視起來,大概是皇命方才下達,消息傳開後,有禁衛隊圍住了這裡,暫時不讓御醫們出入,等待蘇宸過來清點查案。
傅東勝看到蘇宸過來時,臉上帶著一些焦慮,上前不耐煩道:「蘇公子,你可算過來了,官家派人查禁了尚藥局,禁衛說是等著你過來調查藥湯摻毒之事,可有什麼法子?」
蘇宸拱手見禮之後,詢問道:「傅大人,在下想查一下,是哪位御醫根據方子抓的藥,是否完全按照比例份量來勾兌,此外,誰負責監督的。」
傅東勝解答道:「抓藥的為是主藥王聰,因為是給皇子抓藥,所以比較慎重,直長李克騰,親自過目看過。」
王聰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似乎有些身份背景,對這個年輕的蘇宸並不在意,帶著幾分傲氣走出來道:「是我抓的藥又如何,王某在尚藥局待了多年,拿過的藥方能做到過目不忘,難道還會出錯?需不需要我背出來驗證一番。」
蘇宸目光看著他,倒是有些興趣道:「你能背出止癇湯的方子和劑量?」
「那有何難?挺好了,熟地六錢,當歸六錢,白芷二錢,全蠍半條,蜈蚣兩條,僵蠶二錢,廣地龍二錢,水蛭一錢二,地鱉蟲一錢二,蟬蛻一錢二、制南星二錢,川鬱金二錢」
這個王聰還真有些聰明才智,記藥方有幾把刷子。
蘇宸微微點頭,繼續問:「用法呢?」
王聰繼續背道:「水煎三次,分三次服,每日兩劑,半個月看成效,方子上是這樣寫的!」
蘇宸仍不肯放下細節問道:「背是背熟了,每次抓藥出來,用秤量過嗎?」
王聰理直氣壯道:「那當然,直長李大人在旁親自監督過。」
四十多歲的李克騰站出來,一本正經說道:「不錯,李某可以作證,劑量完全按照藥方所抓,沒有問題。」
蘇宸目光掃過一處熬藥的灶房,指著那裡道:「煎熬在那裡完成的嗎?」
傅東勝解釋道:「不錯,事關皇子安危,所以熬藥時候,也有多人監督,甚至殿前傳旨公公親自觀看,不會中間做手腳。」
蘇宸聽完之後,徑直走了過去,進入煎藥的灶房,不過這裡中午給二皇子要熬的殘餘藥渣已經被清理掉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無法找到那一砂鍋里的藥水了,只有未水煎的藥包,還剩下不少。
「把剩餘的藥草,找人再熬一鍋出來,我要親自嘗一下。」
傅東勝點頭,使喚兩名底層御醫,按照吩咐,燒了木炭,在一個青瓷砂鍋,放入了清水,煮沸後放入那包藥草,水煎熬藥。
蘇宸轉過身問道:「負責端藥的人在哪裡?」
傅東勝解答道:「端藥的時候,有兩名御醫和兩名太監送去,藥湯被太監公公端著,御醫跟在後面,」
「那兩名御醫何在?」蘇宸繼續追問。
「都在這裡了。」傅東勝指著兩名年輕的御醫開口道。
蘇宸望向二人,問道:「端送湯藥的時候,途中可有遇到什麼風波和古怪事,比如誰衝出來擋路,或是誰掉隊了。」
一名御醫回憶道:「途中有一位公公,好像叫小貴子,忽然說肚子疼,於是轉身把托盤順手放入旁邊的迴廊台基上,然後告罪一聲,就去上茅廁了。」
「尉遲將軍,請立即派人,把那位上藉故去茅廁的太監公公帶過來,我有幾句話要問。」
尉遲信點頭道:「沒問題。」
他對著四名侍衛吩咐幾句,讓他們去找小貴子。
蘇宸心中想著,若是抓藥沒有問題,水煎沒有問題,那麼只有途中和餵藥的環節會被下手了。
熬藥的砂鍋不斷加火,蒸騰水汽在散發,一股苦澀的藥味一縷縷飄出,味道並不好聞。
王聰此時冷笑道:「這位蘇公子,你這止癇藥方,聞所未聞,裡面含有許多毒蟲異草,就這么喝下去,別說有病再說的二殿下,就是普通孩童,估計也經受不住吧。」
其餘御醫等人在竊竊私語,有人冷眼旁觀,有人面露譏笑,有人面無表情,什麼神態都有。
蘇宸不咸不淡地說道:「有沒有效果,找有癇症之人試過便知。有沒有毒性,找人一喝就明了。,王大人若是不信,也可以賭上一把,比如這一身官服。」
「你!」王聰有些憤怒,但是卻不敢開口賭注,一身官服的意思,就是若賭輸了,便離開尚藥局,辭官離宮了。
御醫待遇好,有不菲的俸祿,經常跟宮裡貴人和朝廷權貴打交道,積累人脈的好地方,都不願意捨棄。
永寧公主在旁看著蘇宸兩句話就把主藥王聰給頂得無法接話了,淡淡一笑,心中也覺得有些痛快,她身為公主,這時候主動為蘇宸正名道:「蘇公子才情無雙,醫術高明,此次被官家傳詔入宮,為二皇子和皇后治病,功勞甚大。諸位尚藥局的御醫們,當以此為榜樣,且不可意氣相左,敷衍抗阻,蘇公子手裡有官家賜予的玉牌,如官家親臨,可有先斬後奏之權!」
眾人聽了之後,全都緊張起來,看向蘇宸的目光,變得恭敬不少了。
片刻後,前去傳喚小貴子的四名侍衛,只回來兩名,向著尉遲信稟告道:「尉遲都統,那位太監公公已經出事了,被發現吊死在住處,像是畏罪自殺。」
「死了?」
眾人都是一驚,連蘇宸也感到了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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