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是身外之物,方回肯定不心疼這點錢,按照戰死的每家三百兩,受傷的每家二百兩,其他一百兩來算,也不過區區十萬兩,按照一兩銀子等於二百塊錢來算,也不過才二百萬,二百萬就能讓五千人替你賣命,不划算嗎?當然,這麼說確實有點不人道,畢竟都是爹生媽養的血肉之軀,你能買人家的房和地,再不濟買兒買女都行,買命——放在這個時代也算正常,卻更可悲。
這麼說吧,方回沒想買誰的命,作為「領導」,就該有一個「領導」所具備的「職業素養」。在職場混了好幾年,他深知這個道理。
風餐露宿二十多天,終於進入了神都境內,遠處,城池已經清晰可見,不只是方回,其他御林軍將士也都頗顯激動。畢竟離開家三個月了,又經歷了一場生死之戰,還能活著,還能看到那熟悉的城牆,這的確是一件值得激動的事。
方回狠狠的抽著馬屁股,胯下的馬兒似乎也感覺到了主人心切,前蹄高高的揚起,發出一聲唏律律的嘶鳴,撒開蹄子如颶風一般向神都城的方向跑去——唯一不足的是馬跑了,主人被它一抬蹄子給撂倒在地上。
看著方回坐在地上發愣,眾將士們笑成一團,楊東連忙翻身下馬把方回扶起來,忍著笑意道:「那個,方大人,您沒事吧?」
「好馬!」方回不動聲色的站起身,儘管屁股疼的厲害,可作為領導,在下屬面前絕對不能表現的那麼暴躁。
「嗯——咳咳,好馬。」楊東表情怪異,這話接的可真彆扭。
也幸好突厥別的沒有,這馬匹倒是不少,骨篤祿大方的很,說話算話,一人送了兩匹馬。
方回牽過剩下的那匹馬,翻身上馬,這回不敢再使勁兒抽馬屁股了,輕輕的夾了下馬腹,馬兒便呱噠呱噠的邁著小碎步跑了起來。
望山跑死馬,雖然已經能看到神都城的城牆,但距離著實不近,跑了將近兩個時辰,才到了城門外。
按照方回的要求,這一千多御林軍鐵騎沒走正門,從側門繞開了繁華地段,悄悄的進城,打槍的不要。
歸家心切。一進城,方回叮囑了楊東把名單送到他家後,便快馬向家裡趕去,眼看著快要到家門口了,突然馬前一道黑影閃過,接著,那黑影便倒飛出去,噗通一聲摔在地上,哎喲喲的叫喚了起來。
方回愕然,這他娘的膽子也太大了,這前街一整條街基本上住的都是朝中官員,竟然還有人敢在這條街上碰瓷?更讓他驚訝的是,碰瓷這貨也太專業了,他是離著十幾米就倒,而這傢伙,硬生生的真撞。
定睛一看那地上的人,方回樂了,也不下馬,笑道:「梁大人,嘿,梁大人哎,沒事吧?哈哈,這幾個月沒見了,您是怎麼知道我今兒個回來的?」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方回名義上的頂頭上司,戶部尚書梁信之。頂虧方回是守法公民,知道在這城裡騎馬減速,不然來個七十碼,就梁信之這老胳膊老腿的,這一下撞過去,明年的今天墳頭都長草了。
梁信之從地上爬起來,一身錦袍滿是灰,揉著胸口哎喲了半天,一見是撞他的罪魁禍首是方回,頓時怒目圓睜:「我怎的知道你今日回來?你——」
方回笑眯眯的打斷道:「您不知道?那您怎麼在這迎接我呢?」
我迎接你?美死你!
梁信之氣的腮幫子鼓鼓的,只不過是吃過晚飯出門消消食,誰知道你個王八蛋騎馬不看路,就那麼直挺挺的撞了過來,駕照買的嗎?
見梁信之不說話,方回訕笑道:「那您這碰瓷可不專業,身為奸臣,也要有奸臣的覺悟嘛,這會你應該躺在地上死活不起來,然後使勁兒喊,把人都喊來,最後再讓我賠你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什麼的才對。」
奸臣?自己怎麼就成奸臣了?
一瞬間,梁信之突然發現自己胸口裡憋著的那股子悶氣消散了不少,奸臣也好,忠臣也罷,跟眼前這傢伙吵了那麼多字嘴,從來沒有贏過一次,幹嘛還要跟他做這些無謂之爭?
於是,只見梁信之眼神閃爍,嘴角微微翹起,膝蓋一軟——
「等等,梁大人。」方回叫道。
梁信之一愣:「你——還有何事?」
方回面露難色,咬牙道:「您不會真打算聽我的,躺地上訛我吧?」
梁信之有一種守的雲開見日出的通暢感,叫你口無遮攔,叫你不尊上官,哈哈,這下終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吧?
「是又如何?」梁信之雙手叉腰,下巴一挑,挑釁意味明顯,那意思就是說:我就這麼幹了,你能奈我何?主意是你自己出的,虧也得自己吃。
「梁大人,我話還沒說完吶。」方回幽幽道:「您躺地上訛我可以,我也可以當沒看見,直接騎馬踩過去啊——梁大人,您懂數術嗎?」
梁信之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身體站直了一些:「懂——你什麼意思?」
方回掰著手指頭,道:「那您說,我會選擇被你訛個幾萬兩,還是選擇直接踩死你,陪你幾十兩划算呢?」
「你——」梁信之頓時一驚,冷哼一聲,轉身就走:「老夫家中還有事,不與你這豎子逞口舌之快。」
「梁大人——」
梁信之不理。
「梁大人——」
梁信之還是不理,腳步加快。
「梁大人,您聽我說——」
不聽不聽就是不聽,急死你,哎呀——
看著突然消失在地平面上的梁信之,方回一臉惋惜的搖頭,嘀咕道:「年紀那麼大了,還這么小家子氣,都說了前面有溝,你就是不聽——奇怪了,好好的地上怎麼會被人挖個洞呢?」
——
方回突然出現,讓整個金陵侯府短暫的驚訝後,驟然熱鬧了起來。
馮素雲和太平公主聞訊從後宅趕了出來,雙雙撲進方回懷中哭的稀里嘩啦,方回安慰了半天才算安慰好。
「相公,你這一去便是三月,為何卻不寫封信回來報平安?」馮素雲抽噎著問道。
「我的錯,我的錯——」方回趕緊道歉。這事說起來還真怪他。這一路穿沙漠過草原的,習慣了打個電話發個簡訊報平安了,寫信還真有點不習慣,只是後來發生的事又太多,就把這事徹底忘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太平公主素手摸上方回的胸口,輕聲抽噎道:「方郎,為何不小心些?傷口還疼嗎?快些給我看看。」
方回一愣:「月兒,你——」
「我好歹也是個公主呢。」太平公主嬌嗔道:「聽說,方郎你還在突厥找了個小的——為何這次沒帶回來?」
方回冷汗瞬間嘩嘩往外冒,是了是了,這娘們兒除了是自己老婆,給自己生了個閨女外,她還是個公主,她想知道什麼,自然會知道什麼。再看馮素雲,臉上雖還掛著淚痕,眼神中也充滿了審視。
「都知道了哈?」方回訕笑道:「別這麼緊張,小傷,都是小傷,早好了,不信你們看。」
挽起袖子給兩女看了看傷口,方回繼續道:「別說的那麼難聽,什麼叫小的?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咳咳,我的意思是,我一直把她當妹妹看,親妹妹。」
「我看是情妹妹吧?」太平公主幽怨道。
「不許帶口音——就是親妹妹。」方回覺得再進行這個話題很是影響家庭內部團結,趕緊轉移道:「對了,我兒子呢?兒子在哪?快讓我看看。」
果然,這招很奏效,馮素雲連忙進了內屋,不多時,便抱著一個裹在小被子中的孩子走了出來,臉上泛著讓人晃眼的母性光輝,柔聲道:「相公,這是我們的孩子。」
方回微微有些顫抖的接了過來,看著被裹在小被子中熟睡的孩子,突然眼眶就濕了,接著,大顆大顆的淚珠不自覺的滴落了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方回不傷心,這是激動的淚水。
兒女雙全,落地生根,從穿越到這裡後,那持續到見到孩子前一天還依然存在的不安感,從這一刻徹底消失。
「方郎,怎的還哭了?」太平公主連忙撫摩著方回的後背,道:「都是當爹的人了,可不能讓孩子看到你這般模樣——」
馮素雲也跟著勸道:「是啊相公——相公你看,你跟公主姐姐的女兒和咱們的孩子還都沒起名字呢,公主姐姐說,這名字得等你這個當爹的來取。」
「對,名字,名字很重要。」方回抹了一把眼淚,哈哈的大笑了兩聲,道:「之前不是說好了麼,現在兒子女兒都有了,兒子嘛,就叫方舒,女兒,就叫方怡,很好很好,這名字可比我好多了,聽著輩兒就大破折號——怎麼這麼看我?好嘛好嘛,要不兒子叫方爾康,女兒叫方紫薇怎麼樣?怎麼還這個眼神?這倆名字也不滿意?」
「相公——」兩女齊齊嬌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