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萬物生發,然後發春。
齊國公府這幾天比較忙,因為有些遠房親戚都過來串門。當然對外說的都很正規,聯絡感情。實際上麼,就是巴結外加跪舔。
這一天,長孫沖忙的滿頭大汗,因為他小姑姑要過來走動。
正月初八,日子挺好,長孫皇后就到了恍然一新的齊國公府邸。
「妹妹,來就來,何必還捎帶這些。」
長孫無忌一臉責怪,然後就看到皇后掏出一疊白糖飛票,每張一百貫,一共三百張。於是齊國公就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接著一臉尷尬……
「兄長,予今日前來,是有一事。」
「妹妹有何要緊事體,竟要過府相商?」
長孫無忌一愣,把白糖飛票揣好之後,這才吩咐長孫沖帶著弟弟們離開客廳。
屏退左右,皇后正色道:「聽聞孝政亦來京城?」
「現居安善坊,二月便去鄧州赴任。」
皇后端坐軟凳,素手擱在几上,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兄長欲其尚琅琊公主?此事,可是二郎首肯?」
「自然是的。」
長孫無忌眉頭微皺:「妹妹,有話直說,無不可言之語。」
聽到哥哥都這樣說了,長孫皇后這才道:「琅琊公主一向受公公喜愛,她又與二郎同歲,至今未嫁。若是嫁於孝政,倒也是一樁喜事,於我長孫家大有裨益。」
「既然如此,妹妹緣何反對?」
「兄長怎知予反對?」
長孫無忌呵呵一笑:「好了妹妹,莫要打啞謎。是不是孝政不妥?」
「若是以前,倒也未嘗不妥。只是此一時彼一時也。」
說到這裡,長孫皇后拿出一張白糖飛票,「短短數年,魏州兒名震河北矣。」
魏州兒,說的便是張氏北宗的扛把子張公謹叔叔。長孫皇后眼睛微微一眯:「孝政雖也尚可,然不如張公謹多矣。」
長孫無忌頓時反應過來:「莫非妹妹欲讓張弘慎尚琅琊公主?」
「正是。」
長孫無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肅然道:「妹妹須知,琅琊公主乃是太皇之女,陛下阿姊,恐有……」
「兄長放心!」
皇后伸手打斷長孫無忌要說的話,「公公含飴弄孫自得其樂,眼見大唐江山在二郎治下蒸蒸日上,豈能再起風浪?」
長孫無忌神色凜然,心知這個妹妹雖然表面柔弱,實則果決之人。她既然都這麼說了,那麼太皇肯定翻不了身,絕無可能復辟。
「只是可惜了孝政。」
「遠親不如近鄰,若是能讓長孫子弟多與張德走動,方是長久之計。孔聖封王一事,若是長孫家的男兒與其親近,焉能如此被動?」
說到這裡,長孫皇后也是一臉的感慨,她現在懷有身孕,也不敢多愁惱。長孫無忌也是嘆了一聲,都說虎父無犬子,長孫晟有他長孫無忌這個兒子,死而無憾。
但他長孫無忌生的那些玩意兒,長子長孫沖有口皆碑,但他是老子他還不清楚自己兒子是什麼尿性?孤傲也就罷了,關鍵是還真信了那套儒家之禮。這特麼……死不瞑目啊。
「伯舒雖有文才,卻少變通。張家千里駒,乃是不可多得助力,文宣王廟一事,忠義社傾巢而出,往來聯絡皆有章法,大才也。」
長孫皇后感慨萬千,「承乾雖幼,亦知籠絡,沖兒何其不智。」
長孫無忌也是無奈,只好道:「是吾沒有盡力啊。」
皇后搖搖頭:「若非兄長奔走謀劃,焉有二郎今時今日威勢。貞觀論功,兄長第一,二郎時常對予言,虧欠兄長太多。」
聽到妹妹這話,長孫無忌一向鐵石心腸,也是感動,誠懇道:「陛下胸懷,堪比秦皇矣。」
言罷,長孫皇后又道:「孝政那邊,兄長去言語一二。張公謹不日回京,已命蘇烈留守漠南,約莫這幾日,就要歸來。若是十五之前抵京,那更是妙可不可言……」
是啊,正月十五,多好的日子。每年這個時候,張燈結彩的京城,都會有發情期的男女在那裡眼神交流,然後唱個歌,吟首詩,接著就鑽陰暗的小角落,做些動物本能該做的事情。
正月十二,順利達成漠南最帥成就的張公謹叔叔,在感慨完文宣王廟還沒蓋好就這麼宏偉我侄兒真厲害後。已經退休的史大忠,氣喘吁吁地對張公謹說道:「鄒國公,趕緊雖吾面聖。」
張公謹虎軀一震,心說難道陛下已經知道我在定襄搞的大新聞了?
然後他就跑去宮裡,準備好好地奏對。
結果進去後和自己想像的不一樣。
「哈哈哈哈,弘慎,讓朕久等也。」
李董哈哈一笑,顯得很和藹,很可親,然後趕緊讓張叔叔入座,「朕備下薄酒,弘慎與朕飲一爵。」
張叔叔眼睛眨巴了一下:這特麼啥情況?皇帝請客吃飯?
然後李董親自給他倒了一杯,張公謹嚇的差點酒杯都扔了。
「謝陛下,陛下隆恩。」
滿肚子狐疑的張叔叔喝了一杯熱乎乎的酒,然後就渾身松泛了。呵呵一笑:「臣亦時常思念陛下,臣敬陛下。」
君臣呵呵一笑,很和氣,很輕鬆。
然後張叔叔又喝了一杯,臉頓時紅撲撲起來,看啥都很美好。
「弘慎北地艱苦,然則契丹兒如鞭下羔羊也。」李董立刻捧了一下小弟,「朕再敬弘慎勞苦之功一爵。」
「謝陛下。」
張叔叔又喝了一杯:「如今大洛泊新開榷場,契丹兒踴躍而至,朝廷只需三五榷場監丞,便可鉗制契丹,實乃陛下威儀,令蠻夷懾服也。」
「說的好!來,與朕痛飲!」
說罷,李董笑道,「阿姊,這便是我所言之魏州男兒,美否?」
「京中男兒,不如其美甚。」
「弘慎文武雙全,薛萬徹亦不是其對手。舊時突厥境內,知張弘慎至,皆聞風喪膽。雄壯否?」
「當真雄壯男兒。」
「弘慎乃英雄也。」
「妾為英雄倒酒。」
於是,皇帝喊阿姊的那個漂亮成熟妞,淺淺一笑,矮身給張叔叔倒了一杯酒。倒酒的時候,張叔叔眼睛一亮:好大,好白!
「聽聞弘慎至今尚未續弦,與亡妻感情之深,令人欽佩。阿姊,這等男兒,可謂至情至性也!」
「如此性情,我見猶憐……」
張叔叔一臉羞澀:「陛下過譽了。」
皇帝哈哈一笑:「弘慎為人,朕是知道的,何曾過譽?」
張叔叔又接著喝,喝著喝著,就聽到皇帝冒出一來一句:「弘慎,汝觀朕之阿姊琅琊公主,美否?」
「京中女兒,不如其美甚!」
「阿姊雖是女兒,騎射亦有手段,女中豪傑也。」
「當真女英雄!」
「朕之姊妹,唯其與朕同歲,然卻始終未嫁,只因要孝順太皇。孝女如斯,朕亦愧不如也。」
「如此孝順,我見猶憐……」
第二天,張叔叔醒過來的時候,感覺好像哪裡有點不對勁,然後過了一會兒,已經去年退休的史大忠又氣喘吁吁地過來,對張公謹道:「鄒國公,正月十五可別忘了赴琅琊公主殿下之約啊。」
「啊?」
每天被自己帥醒的張公謹傻了:正月十五,我還約了公主?有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