頡利心頭攥著一股子狠勁兒,雖說自己已經做出了投降的舉動,打心底里也接受了這個現實。
但問題在於,造成這種現實的根本原因,還是因為他選擇了相信李世民的蠱惑,雖然也有自身的處境在內。
但是現在,自己帶著軍隊來了,你的唐軍又在哪裡?
按照時日,自己已經比約定好的時間晚了四天,可你唐軍距離更近,沒理由晚的更多吧?
就算見我沒來你不想打,那也可以把兵擺在黃河南岸,遙相對峙,等我來了再決定打不打。
頡利覺得自己被李世民給欺騙了,這種欺騙比梁洛仁殺掉梁師都,舉兵投降更可惡,好歹梁洛仁那個沒有造成更惡略的後果,自己也留了一手,但是你李世民呢?
這是要老子拼了命的給你做嫁妝啊,身為敵人,你這麼做真的合適嗎?
……
黃河兩岸。
馬周的神色有些慌亂,沒有心思去顧忌寒風的侵襲,望著對面密密麻麻的唐軍,心中更是百感交錯。
「哎,為何就不能和睦相處呢?」馬周搖頭嘆氣,對整件事情表現出了極度的失望。
李世民為何不早些殺掉李元吉?這樣也就沒有了現在的這些問題。
李世民為何又要將李元吉放出來?放出來也就算了,為何又要如此對待?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看來頡利這個誘餌做的還是很不錯的嘛!」杜如晦滿意的點點頭,看著對岸僅有兩千餘兵士的慘狀,心中很是高興。
「馬周,為何要拆掉浮橋?阻礙朝廷王師北上馳援齊王?難道你是想毀掉齊國嗎?」杜如晦孤身一人來到了對岸,瞧見滿臉焦慮的馬周,當即喝問道。
「馳援?呵呵,杜尚書,朝廷打的什麼主意,難道下官還不知道嗎?」馬周呵呵一聲冷笑,既然決定了,也就沒什麼好顧慮的了。
杜如晦面色驟然聚變,馬周這個態度,已經足以表明了他現在的位置。
被李世民寄予厚望的馬周,並沒有在關鍵時刻倒向朝廷。
那麼現在的話,齊王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朝廷的目的?
「知道了又能怎樣?齊王被頡利給纏上了,你覺得短時間內他會南下回援嗎?朝廷的兵力是你們的十倍,接下來會是你們的更多倍,如何抉擇,你要好自為之!」杜如晦冷哼一聲,直言威脅道。
似是覺得有些欠妥,繼續說著:「實不相瞞,這次的事情,就是齊王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會知道,此事僅有老夫與陛下二人知情,就連李靖,也是五日前才得知的消息。」
齊王的勝算,全在能夠提前得知消息,從而做出周密的部署來應對。
這次為了迷惑齊王,整件事情只有杜如晦和李世民兩個人知情,直到杜如晦稱病告假,乃至於親身抵至豐州的第三日,李世民才在朝廷上提出了這件事情。
這麼大的事情,不可能瞞得住所有人,他們也沒打算瞞下來,而是希望打個時間差,在齊王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突然的一擊,徹底的解決齊國這個威脅。
事情本不至於如此,但從齊國內部傳來的消息,讓李世民很不放心,也不敢再去冒險。
特別是頡利的失敗,被夷男到處追著打,根本無暇去攻擊李元吉,讓他得以有足夠的時間去發展。
「那又如何?」馬周強裝鎮定道。
老槍的特訓營在這一戰中發揮出了巨大的作用,儘管他們還沒有正式成軍,而這一戰,老槍也為他們貼身制定了實戰考核計劃。
幾個月的辛苦訓練,終於在戰場上發揮出了他們應有的作用。
一名特訓營士兵疾步跑到馬周身邊,附在其耳旁低聲說了幾句。
馬周瞬間面色大變,滿臉震怒的看向杜如晦,氣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現在呢?拆掉了浮橋,就能阻礙王師過河了嗎?半個時辰後,渡船便會抵達,你還有時間慢慢的去考慮。」瞧見馬周的臉色,杜如晦已是心知肚明,知道是自己派出去的部隊傳來了消息,而北岸兵力薄弱,一道黃河可成不了他們的天塹。
「你卑鄙無恥!竟然藉機派兵偷襲!」馬周氣的破口大罵。
畢竟是個年輕人,饒是被很多人看好,並且重點培養,但依舊無法改變馬周稚嫩的手段,政治方面已經有了明顯的進步,但是軍事方面,馬周只能算作是一個小白。
況且,就算是李元吉親自在這裡,也未必能防得住自己的手段。
還是那句話,黃河那麼長,你又能防住多少?
臉上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容,挑釁道:「兵不厭詐!這點小道理都不知道嗎?看來你在齊國也沒學到多少東西呀!」
看著杜如晦那小人得志的樣子,馬周更是氣的渾身直哆嗦。
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竟然傻乎乎的將兵力全部安置在了正面,讓人有了機會去繞後。
僅是如此也就罷了,若不是老槍早已派人到四周去盯著,這次的後果恐怕會更加難以預想。
「是你逼我的!」暗恨的馬周緊咬牙關,雙手緊緊的攥著拳頭。
杜如晦心中一愣,暗道失策,自己不該如此去刺激馬周的,竟然忘了自己此刻正處於敵營之中,剛想要後悔,可卻已經晚了。
「拿下!」馬周后退一步,手指著杜如晦。
左右士兵早已高度戒備,馬周話音剛一落下,左右數人便一翁而上,直接將杜如晦死死的按在地上。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馬周,你要壞了規矩嗎?」杜如晦心中有些慌亂,嘴上連忙喊著。
「哼,你書讀的比我多,見識也比我廣,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的意思你自己不清楚嗎?既然你們敢假借談判暗度陳倉,那我齊國又為何要去遵循那狗屁的規矩?」什麼狗屁的規矩,你自己都把規矩給壞完了,現在反而要我遵守規矩?老子才不跟你這麼玩呢。
「我不會殺你,我會把你綁在鎮北城牆上,讓你親眼看著我齊國是如何打敗你所謂的王師的。」馬周繼續朝著杜如晦狠言道。
此刻杜如晦連死的心都有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妹的,竟然忽略了馬周還是個硬骨頭,兩千兵竟敢跟兩萬兵叫板,還特麼叫的這麼響。
「撤回城內,拒城而守,人在城在,只要我馬周還活著,就決不允許一個敵軍踏上城牆!」氣憤的馬周早已忘記了自己文官的身份,像是個武官似的,朝著一眾大老粗們發表者自己的感言。
兩千守軍迅速的撤退,一併帶走了前來說服的杜如晦。
「都督,杜尚書還在那邊呢!」杜如晦帶來的僕從急促的找到李靖,慌亂的催促著。
一直在盯著對面動靜的李靖,心中也是一陣嘆息,杜如晦呀杜如晦,你未免也太過自大了些。
「先前本都督勸他不要北上,他不聽,後又勸他不要獨自北上,依舊不聽,現在他也只能是自食其果了。」李靖語氣稍顯平淡的說著,沒有前去營救的打算,也沒有任何的下一步行動的打算。
「杜尚書若是出了事,都督你也難逃其咎,還是趕快發兵吧,趁著敵軍立足未穩,一舉攻下鎮北。」
「掌嘴!」李靖瞥了眼那僕從一眼,諷刺道:「本都督行事豈用你來說?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
「都督,我們怎麼辦?」副將趙成隱隱有些擔憂的問著,杜如晦是兵部尚書,又是皇帝派來的使者,還是皇帝的心腹,他若是出了事,李靖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玄武門的時候就被李世民給惦記著,現在又能好到哪去?這惡人不還是讓李靖第一個去當?
「準備渡河吧,切記,不要壞了百姓的莊稼!」李靖暗嘆了口氣,朝著副將叮囑道。
「什?什麼?」副將一愣,不要壞了百姓的莊稼?
這特喵的是在打仗好不好?打仗誰還顧得上那麼多啊?難道前面明明是死路一條,也還是要去管百姓的莊稼的嗎?那些都是敵人的百姓,不是我們自己的好不?
「關中大旱,缺糧,豐州如今也湧入了這麼多的百姓,同樣也很缺糧,現在也僅有齊國還有這麼一些糧食了,若是都毀了,豐州的百姓怕是會餓死,他們人不多,我們有時間去從容部署。」李靖擔心部下不聽,特意解釋道。
「都督,這……」副將有些遲疑,與其這樣,這仗還不如不打,過去也只能是送人頭,還不如好好在南岸活著呢。
「照做,違令者斬!」李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意念。
「諾!」副將領命而去。
渡河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渡船是杜如晦負責的,現在也不知道在哪,倒是李靖特意準備了一些小船用來搭建浮橋,這一招還是跟李元吉學的。
小船就用馬車拉著,很方便,上面有做好的卡扣,直接口上,鋪上木板就可以成橋,搭建這麼一座浮橋,一個時辰的功夫都用不了。
只是此刻李靖的內心卻並不平靜,回頭望了眼南方長安的方向,又看向了北方的遠處,口中低聲的喃喃道:「變了,一切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