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招兒將彎彎細細的柳葉眉蹙成幾個波浪,心情差到極點。
她本是個活潑愛笑的女孩,此刻的她卻一副鬱鬱寡歡狀。
她要成親了,新郎地位很高,才華橫溢,舉世無雙,與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乃當今最具實力與太子爭當未來大唐國主的二皇子嘉王。
這門婚事是楚招兒生母長公主一手撮合的,卻也是嘉王所願,如此郎才女貌的親事在外人看來實則是長安城內近幾個月難得的大事。
嘉王想娶自己,其中因果楚招兒懂,可這門親事確實母親極力撮合的,這讓楚招兒很反感。
楚府雖不與官府掛鉤,卻一直得到天子垂青,除了每次皇家宴會皆邀楚府諸人入會外,宮中每次宴會所需物品更是從楚家產業直接購買,這也使得城中各大產業都有楚府的身影,無論酒樓茶座,鳳樓賭坊,城中幾大產業皆在楚府掌控之內。
楚豪是楚天霸獨子,日後楚家產業唯一繼承人,城中幾位皇子無不想將楚府拉攏過來,擁有楚府這隻臂膀便等同於擁有半個國庫。二皇子嘉王曾經百般拉攏楚府,只可惜楚豪卻是太子門生,這也使得幾大勢力望而卻步。
眼下長公主像天子提議將楚招兒嫁於嘉王,似在像朝中幾大勢力宣告日後楚府將向嘉王靠攏,這等良機嘉王又怎肯錯過。
對於這等權謀聯姻之事楚招兒不是很懂,她更不懂母親為何將自己嫁於二皇子,她與二皇子雖自小青梅竹馬,卻始終以兄妹相敬,之間根深蒂固的間隙又豈是朝夕之間能化解。
楚招兒不想嫁,因為那個笑起來略帶絲絲邪氣並有兩個酒窩的唐玉,也因為這門婚事中存在的權謀之事。
可她卻不得不嫁,天子昭告擺在身前,這門親事在長安城們掀起陣陣漣漪,近段時間前來道賀的朝中官員更是差點將楚府門檻踏爛,若此時反對這門親事,得罪二皇子事小,忤逆天子之意卻會給楚府帶來滅門之災。
「二皇子氣宇軒昂,蓋世無雙,長安城內想嫁給他的人肯定不再少數,我為什麼不想嫁?」
楚招兒輕輕折下身前早已枯竭的柳枝,奮力地在手中折成幾段,轉而丟落在身前。努力地搖了搖頭,似在說服自己。
「我不想嫁人,就算要嫁也要嫁想嫁之人。」又一節柳枝段落,碎成幾節,散落地面,手法與之前無異,心情卻截然不同。
「唐玉,你會挽留我嗎,為何到現在你還沒來找我?難道真是我自作多情……既然你不來找我,我便去找你問你明白……」
……
「誰在罵我?」
唐玉擦了擦鼻尖,蹙眉無語,整個下午他都在打噴嚏,以至於丟丟一口氣煮了六鍋薑湯,並捏著略顯纖細的拳頭強行逼著唐玉喝下。
身旁王溝瞪大著雙目,目不轉睛地望著唐玉將一碗碗薑湯喝下,心中不免對唐玉升起同情之意。可面對強悍到目光都能殺人的丟丟,他只得瞪目看著,絲毫不敢言語。
「少爺,喝完這碗,我再去煮一鍋薑湯。」丟丟認真地將手中又一碗薑湯遞到唐玉手中後邊托著下巴坐在唐玉身前,似要親眼看著唐玉將薑湯喝下。
「額……」唐玉苦笑道:「丟丟,若我沒記錯這已經是第十九碗了,就算身染風寒也不用喝這麼多吧?」
「第二十碗。」身旁王溝插話道。
「最近城中惡疾四起,為了安全起見還要再喝幾碗。」丟丟斬釘截鐵地打斷了唐玉唯一的念想,轉而起身朝廚房行去,邊走還不忘回頭查看唐玉是否將手中薑湯倒掉,待見到唐玉捏著鼻子將薑湯喝下,這才笑著露出兩排潔白的白牙。
見丟丟進屋,唐玉與王溝同時長舒口氣,卻又提著心等待著下一鍋薑湯的到來,場面一度陷入寧靜狀態。
良久,王溝才輕聲說道:「掌柜,最近城中發生了件大事你可聽說過?」
唐玉凝眉不解,這些日子他一直忙著處理關於胭脂閣的事情,對城中之事倒是沒太過關注,心下細想著眼下離科考之日越發臨近,就算城中有大事發生也無外乎是些才子鬥氣拋詩與某某官員二房與三房因爭風吃醋而大打出手。
王溝長舒了口氣,如釋重負道:「聽說幾日後那個惡女楚招兒要出嫁了,真沒想到那種惡女也有人敢要,真不明白二皇子是怎麼想的。」
一想起那日被楚招兒暴揍,王溝心中便倒吸了口涼氣,久久不能釋懷。
「你說什麼?」唐玉眉宇漸漸蹙起,掐眉問道:「你是說楚招兒要嫁給二皇子嘉王?」
「是的。」王溝回道:「據說這門親事是長公主提議,並經過皇上應許的,三天前連昭告都下了,下月十五就要舉行迎親儀式呢。」
唐玉沉默著未作答話,心下思量著長公主此舉的意圖。原本楚豪一直都站在太子門下,可想而知楚府勢必也隸屬**。此時長公主提議將愛女楚招兒嫁給二皇子,豈非是向太子宣布楚府未來極有可能脫離**而加入到二皇子的隊伍當中。
宮內幾大勢力之中,二皇子無論是品性美譽還是勢力皆有與太子爭奪未來國主之位的實力,若這門親事一成豈非為二皇子在此次黨爭之中又增添一厚重的臂膀。
長公主此舉可謂高明,若聯姻成功便與太子與二皇子兩邊都有關聯,如此兩不得罪,無論日後是太子或二皇子登基,都可保楚府無恙。
唐玉心中對長公主不免有了另一番看法,剛入長安時因得罪楚豪,長公主曾下令誅殺自己,那時唐玉曾以為長公主只是位小肚雞腸的婦道人家,通過這次聯姻事件卻不難看出長公主要比事先猜想的那般精明不少。
若非是品性與年齡不同,唐玉倒是有點懷疑來長安時在馬車上遇到的那位貴人便是長公主。
「掌柜,二皇子是宮中幾位皇子之中最具實力與太子爭奪皇位人選,現如今有了楚府這個左膀右臂,其競爭實力可謂大增。真不懂天子為何會答應長公主的聯姻提議。如此一來豈非是認同了二皇子與太子競爭皇位之事?」王溝分析道。
唐玉望著王溝的神色開始放光,咧嘴笑道:「我當你只是個被紫煙姑娘迷昏眼的小書生,不想你倒是也會關注朝中大事。」
「我可是準備科考之人,若對朝中黨爭之事絲毫不關注,將來又豈能位列朝班。」王溝嘟嘴不滿悅,看似對唐玉小瞧自己十分不滿。
「那你說說將來入得朝班你會站在哪邊?」唐玉問道。
「當然是二皇子那邊。」王溝斬釘截鐵道:「眼下二皇子無論是品性謀略都要高於太子殿下,再加上皇帝已經答應了二皇子與楚招兒聯姻之事,可想而知天子必定是默認了二皇子參與黨爭之事。眼下二皇子勢力越發強大,而太子那邊卻反之而行,站在二皇子那邊可謂是大勢所趨。」
「好一個大勢所趨。」唐玉唇角露出一絲冷笑,質問道:「你真以為當朝天子是泛泛之輩?二皇子旗下權勢越大,其處境便越發危險,試問有哪個皇帝會讓不是儲君的皇子權勢蓋過自己?」
王溝一愣,支吾著問道:「你是說皇帝是在等一個時機,一舉剷除二皇子黨?」
「槍打出頭鳥!」唐玉淡淡回道。
「莫非掌柜日後進得朝班是站在太子那邊?」王溝試探性地問。
唐玉微微蹙眉,否認了王溝的猜測,「大唐是天子的大唐,臣民也是天子的臣民,記住若日後進得朝班,自然要以天子馬首是瞻。簡而言之就是而兩個:低調!」
王溝偷偷白了唐玉一眼,低調這詞用在唐玉身上就是個笑話,剛入長安便三番兩次氣的楚豪吐血,這叫低調?在府衙中打臉方天靜並戲弄知府,這叫低調?入長安不過一月時間便同時得罪了長公主與太子,這也叫低調?幾天之內接連拋出幾首千古絕詩,這也叫低調?
這分明就是高調,高調到無恥的高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