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興尿遁之後,到場的賓客們再也沒有假裝喜歡吃蘑菇的必要了,三五成群的聚成小團體討論。唾沫四射,手指翻飛,到底要拿出多少錢財土地、婢女美姬才能收買王大興,又不至於傷筋動骨是一門大學問。
沒多久,四名能言善辯的代表約定下談判底線,重新來到王大興面前。這次會面變得誠懇許多,簡單的套話過後,毫無風度的爭吵和計較開始了。
王大興雖然膽量不夠,帶兵業餘,可是論起鑽營功力,他自問難尋敵手,四名代表輪番苦勸,甚至有一人還當眾割斷小指,都沒有使王大興的條件降低一絲一毫,最終達成的協議幾乎要將對方的底線打穿。
王大興笑著將垂頭喪氣的賓客們送走,披掛齊整的直奔校場而去。既然收了錢,用心辦事的樣子還是要展露出來的。這就是一場買賣,漫天要價落地還錢,一旦交易達成便要童叟無欺,兩個時辰之後,王大興帶兵出城,各個利益相關的大戶們暫時安心了。
出城五里,王大興便命令安營下寨埋鍋造飯,太陽離下山還早,士兵們倒是樂得安逸,釘木樁、支帳篷、挖排水溝……就當是出來遊玩了。
「去找那些大戶們要糧草。」王大興將馬弁遣回始安城,他自己則興致勃勃的採挖著朽木荒草間的蘑菇。
接到消息的大戶們大罵王大興狡猾暫且不提,一車車糧草財貨很快被送到王大興手中。王大興當著送糧人的面分派斥候出去,算是給足了對方臉面。
送走外人,王大興陷入沉思,其實這筆錢財也不是那麼好拿的,同樣都是來自北方,王大興對徐州那種四戰之地的士兵打心裡存著敬畏,自己手裡有一千人馬,對方只有八百人,但是真的發生陣戰衝突,絕對會被一個衝鋒擊潰的。
「去給我煮兩碗蘑菇酸湯,再把李都頭請來。」
李都頭是王大興手下中最機靈的一個,有想不通的難題時,王大興都會找他參謀。沒過多久,李都頭親自端來兩碗蘑菇酸湯,走進了中軍大帳。
王大興接過湯碗,讓李都頭坐在自己身邊,將心裡所想說了出來。李都頭面帶微笑,答道:「其實將軍早就想好對策了,叫卑職前來,有什麼軍令儘管吩咐吧。」
桂州府多山,進出外界的通路屈指可數,王大興的斥候將最新的軍情傳遞迴來時,龐勛的軍隊已經繞道陽朔山,兵鋒直抵靈川城下了。為了安全的離開桂州府,龐勛要求手下軍頭嚴格約束士兵,不准再發生可能激怒朝廷的事情。
在大唐境內各地區中,桂州府是相對窮困的,而桂州府下轄靈川城周圍除了產糧之外,就剩下風景秀麗,毒瘴環繞了。龐勛的人馬開始時專挑小路走,很快士兵當中出現了上吐下瀉的,無奈之下,整支隊伍再次回到官道驛路上行進。
古人修建的驛道都是連接各個城池的,龐勛的軍隊註定要在沿途的城池露面,與最開始的低調回家方針背道而馳。好的一面便是,龐勛可以訛詐沿途地方,讓他們出錢出物,後勤的壓力大減。戰爭時期,大規模會戰往往是由爭奪某城池展開,並不是偶然事件。
古時城池多好鄰水而建,交錯的水道不但使城市有機會成長為區域內的貨物集散中心,而且還為城市的防衛工作提供了不小的便利。靈川城規模狹小城外灕水如絲帶,得益於此,四野遍布水澆良田,是桂管地區的小糧倉。
隨著傳信騎兵到達中軍,整個行軍隊伍停在原地。呂觥從馬車上翻出一個陰沉木製成的馬扎,搖著小扇坐在江邊看風景。灕水河床由平滑的卵石構成,泥沙量小,水質清澈,沿岸風光旖旎,負氧離子充沛。呂觥一掃昏睡後的木訥,用清水拍打在額頭上,稍稍修整個人儀表。
需要整理思路時,呂觥最喜歡洗臉。換上更加得體的衣服,呂觥也準備騎馬趕往龐勛所在。
王大興收到情報之後,派李都頭帶兵二百,一人雙馬吊在龐勛後面。他本人則驅使剩餘八百士兵分乘小船逆水而上,伺機而動。
李都頭方面有二百士兵,四百匹馬,機動能力十分出色。又因為士兵都是本地人,所以一路上順利的避過了許多險地。這裡所說的「危險」不只包括毒瘴霧氣和猛獸毒蟲。靈川附近地區屬於喀斯特地貌,天然的斷層,封閉的死谷,隱藏在荒野上的天坑,完全可以使大意的部隊蒙受巨大損失。
複雜的地形嚴重拖慢了龐勛部隊的行軍速度,即使如此,仍然有人在行軍途中受傷。摔斷了腿的士兵躺在牛車上哀嚎,他們被留在隊伍末尾,以免影響士氣。
被留在隊伍末尾的除了傷兵,還有數組精銳斥候。他們輪流巡邏搜索。複雜而陌生的地形下,十里的警戒範圍已經是極限。不久前他們發現尾隨在後方的李都頭部隊,立刻有人將情報傳遞迴中軍。
優秀的斥候有多種方法可使他們在不與敵人接觸的情況下,搜集到足夠主帥做出初步判斷的情報。據斥候回報,後方尾追的部隊在二百至五百人之間。然而龐勛簡單的分析後,覺得對方應該是從始安城追出來的本地戍卒。以王大興的秉性,如果對方親自帶隊,人數至少也得有八百以上。
呂觥趕到龐勛設立的臨時營帳時,張行實正在評論著王大興的為人:「這老小子膽小得很,他要是追出來,也就是做做樣子,估計不會主動和咱們硬拼的。」
「那是,就他手裡那點童子軍哪夠咱們揍的。」
「要不咱們擺開陣勢,教訓教訓王大興這個不識好歹的憨貨吧。」
「主公,只需擂響一通鼓,我保證把王大興給您活捉回來!」
「主公,不需擂鼓,只要美酒管夠,我一邊喝酒一邊衝鋒就能將他們都收拾嘍!」
這時,站在帳內一角的李元突然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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