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李二真的幹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老天爺都不幫他,大祭過後天色就陰沉的嚇人,黑漆漆的烏雲籠罩在頭上就像扣了一隻大鐵鍋,李二的臉色比天色還嚇人呢,更詭異的是空中連一絲風都沒有。
御花園的錦鯉齊齊的把嘴露出水面,嘴一張一合的。
雲燁已經釣了十幾條錦鯉了,李承乾還在一陣一陣的趴在樹上發噁心,用抄子又釣上來四條魚,心安理得的倒在盆子裡,話說小丫早就纏著他要養金魚了,皇家園林里的錦鯉多難得啊。
「燁子,你釣魚一直都是用抄子的嗎?」李承乾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對呀,有時候還用漁網釣,怎麼啦?」
「沒事了,你繼續釣魚,我先吐會。」想起胃裡的蝗蟲,李承乾又是一陣乾嘔。
李二和大臣們在前面的太極宮議事,已經三個時辰,關於蝗蟲是否是神寵,是否可以殺死吃掉,是否可以用來買賣,聽說辯論的極其熱鬧。
從商紂暴虐滅亡,再到隋末起義的十八路反王,從天人感應到帝王失德,最後到李二強納兄弟妻妾,可以想到李二的心情有多麼糟糕,自己有一半胡人血統,弟納兄妻是胡人的傳統,是一種施捨而不是背德,大草原上沒有丈夫的女人面對嚴酷的自然環境活不了幾天,胡人多娶一個老婆就多一份負擔,就多了一份生活的壓力。娶了兄弟的女人就要連兄弟的孩子也要養活,那裡是一個貪花好色就說得通的。
他是漢人的皇帝,沒有生活壓力,不存在養得起養不起這回事,所有的人只看到他霸占了嫂子,欺辱了弟妹,好色之心堪比桀紂,一個個站在道義的高度指責他,批判他,這讓心高氣傲的李二七竅生煙,卻無言以對。
山東豪族開始了口誅筆罰,他們為自己高貴的姓氏而驕傲,為皇帝把諸多豪門降等而忿忿不平,家族高於一切的強信念,讓他們面對皇帝的權威寸步不讓,他們沒有退路,這是背水一搏。
釣魚的雲燁知道在歷史上李二隻成功了一半,把諸多豪門比如崔,盧,裴,王,鄭等傳統豪門降為三等,由於蝗災的牽絆未能盡全功,直到武媚這個逆天的女人出現才把五姓豪門徹底的掃進了垃圾堆。
天降災難,還是各種典籍記錄的因為皇帝無道,不施仁政,倒行逆施才招來的災禍,山東豪門如果不利用一下,實在是對不起自己,他們不在乎有多少人會餓死,只在乎自家的地位能否保住,管你時代如何變遷,我家族要屹立萬年。
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這些李二的死忠們前赴後繼的逐條逐句的辯駁,卻收效甚微。
盧壽盧子安滿臉的麻子被熱血刺激的顆顆發亮,指著大殿之外的烏雲大喊:「上蒼作證,我盧家世代詩禮傳家,從無惡跡,耕,樵,漁,讀各安天命,為何要遭此大辱?請上蒼降下神雷將我擊成灰燼,我不忍見人世間最高貴的生命被踏入泥土,與蟲蟻為伍。」
說完就站在大殿外面爬上假山,雙臂高舉等著被雷劈,這老傢伙早就研究過,這裡就是因為長年累月被雷劈才修建了這座假山,想要降妖鎮邪,沒想到,假山建成,雷擊卻更厲害了。
今天烏雲低沉,家裡的博學之士早就料到會有雷擊,在大殿之上五姓豪門已有勝望,假如盧壽再被雷給劈死,就徹底的奠定了勝局,只要家族傳承下來,個人的生死實在是不足論。
李二和眾臣跟出殿外,見到眼前的一幕無不神色大變,正要吩咐侍衛把盧壽弄下來,卻被盧江,盧伯安攔住,老盧面色愉悅笑著說:「陛下無須如此,子安求仁得仁,能死在天罰之下,是他夢寐以求的事,何須阻攔,老夫如果不是因為年老體弱,爬不上那個假山,這份榮耀哪裡輪得到他。」
這些傢伙不是朝廷官員,是當地百姓用萬人表舉奏上來的,個個年老德韶,皇權對他們這些不怕死的老傢伙幾乎沒有約束力,家裡早就和朝堂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李二一旦要動手轉瞬間就會是血海滔滔,人頭滾滾。
在大災當前實在不是一個好主意,搞不好就會烽煙四起,投鼠忌器之下居然拿幾個老匹夫沒有辦法,讓李二心中一會怒火萬丈,一會心灰意冷。
平地生風,暑意頓去,本應該是人人相喜的涼意,在眾臣眼中無疑是盧壽的催命符,望著在假山上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手舞足蹈的盧壽盧子安,眾人只覺的遍體生寒。
「喂!盧家門房,你爬那麼高幹什麼?不怕被雷劈啊?」一個聲音從大殿之上傳來。
眾人大奇,卻見雲燁背著一些細長的鐵條站在太極宮房頂上問盧壽。
盧壽見到比自己還不要命的人有些失神,只是一瞬間就恢復清明,
「小子無禮,老夫乃是盧壽盧子安,乃是盧家家主的兄弟,何時成了門房?」
「別裝了,你就是一個門房,我聽趙延陵說起你,他說你是盧家學問最好的門房,讓我以後有機會向你請教《甘石星經》,還說你在天文上的造詣非凡,有沒有興趣到我玉山書院當教授啊?」雲燁邊說邊把一根根鐵條連起來,綁在大殿頂上的最高處,再把多出來的鐵條扔下來垂在地上,卻是早就連接好的。
地上的李承乾,李泰哥倆拿著鋤頭在刨地,迅速的把鐵條埋在土裡,還用腳踏實。
「小子,你爬到房頂上幹什麼,快打雷了,下來。」秦瓊有些發急。
房玄齡正要訓斥,卻被一臉興奮的李二攔住了:「看看再說,這小子最怕死,才不會幹沒把握的事。」
「秦伯伯,沒事的,我有陛下的鐵矛防身不會有雷電找我。」
雲燁眼睛小心地望著天空,舉起李二的丈二長矛插在插在鐵環里固定好,心裡這才鬆懈下來,奶奶的老子為了插避雷針冒著被雷死的危險,一會一定要找李二要好處,輕了可不行。
現在行了,方圓三十米的範圍不會有危險了。
盧壽怒氣沖沖的看著雲燁,這小子搶了自己悲壯的殉身風頭,剛才醞釀出的烈士情緒被破壞的七七八八。
「老盧頭,你這麼好的學問,給人家當什麼門房啊,到書院來,我請陛下給你封個七品校書郎,在書院裡管管圖書,順便掃掃地,輕輕鬆鬆的光宗耀祖不好嗎?」
「你這無知豎子?老夫堂堂一代宗師會去你下三爛的地方教書?做夢去吧!」老盧被氣得不輕。
「你這個看門的老奴才,不要以為你在打敗了趙延陵就可以胡吹大氣,小趙現在留在書院燒火,水沒有燒開,昨天還被我抽了兩鞭子,他就向我舉薦了你,說你水燒得好,給你臉你還不要臉了,一介奴僕對著堂堂侯爺咆哮,你盧家的家風就是如此沒上沒下的嗎?」雲燁越發的囂張。
「雲侯息怒,這的確是盧家老二,不是門房,雲侯是不是記錯了?」滿臉壞笑的長孫無忌在邊上扇陰風點鬼火,剛才,他被老傢伙罵了個狗血噴頭,這時得了機會那有不找回來的。
「果真?可他和蜀中來的楊先生比試的時候說他是門房,見到的可不是一個兩個。」
「哦?還有此事?怪不得雲侯會認錯,換了老夫也難免啊!哈哈哈哈。」
高天上隱隱有雷聲傳來。
「快下來,打雷了!」秦瓊大急。
「秦伯伯,我說了有陛下的鐵矛護身不會有事,陛下是有大氣運的人,小侄沾上一點就受用不盡,區區雷電何足道哉。」
「無知小兒,你就在房頂上等死吧!來吧!蒼天請降下神雷把我和這無知小子一起帶走!」
「老頭,你別喊,如果我被雷劈不死怎麼辦?不如我們打個賭吧!」
話一出,大殿門口的大唐君臣臉色古怪,一起朝山東豪族的幾個老頭望去。
盧江和幾位老頭對視一眼,站出來說:「不知雲侯要打什麼賭,怎麼賭?」
「我就賭我坐在屋頂上有陛下的鐵矛護身被雷劈不死,盧壽也會沒事,賭資一萬貫。」
不等盧江發話,盧壽瘋狂的大笑:「哈哈,賭了,雲散為期,小子你會成為灰燼,還想要錢,哈哈哈」
伴著笑聲,密集的閃電從雲層里射下,如蛇,如龍,如叉子先是遠遠的在天邊閃現,緊接著沉悶的雷聲傳來,李承乾緊張的抓著李泰使勁的捏,根本不管他的慘叫。
李二閉上眼,不忍再看,群臣無奈的低下頭,老秦眼裡淚花閃現。
那些大族的家主們眼中放出嗜血的寒芒。
唯有雲燁騎坐在大殿飛檐的獸頭上,好奇的研究古代建築。
雷聲越來越近,風也越刮越大,明亮的閃電終於在頭頂出現,盧壽站在假山上宛如虔誠的殉道者。
雲燁在腹誹把宮殿建在三面環山,容易遭雷劈的上坡上的沒腦子的前代帝王,這不是吃飽了給自己找麻煩嗎。
在眾人親眼目睹之下一道衝著雲燁去的閃電在他的頭頂拐了個彎擊在鐵矛上,電光四射,仿佛真的有神靈在庇佑他,連李二都開始懷疑自己的鐵矛會不會真的是神器。
盧壽都跳的沒有力氣了,也沒有一道閃電找他,今天的閃電似乎找准了鐵矛,方圓十丈的閃電都被鐵矛吸走了。
盧江跪坐在地上,剛才的意氣風發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的精氣神仿佛也隨之溜走,頃刻間,雄心勃勃的家主變成了垂垂老朽。
李泰早忘了太子捏他這回事,只看見雲燁在閃電里悠然自得的模樣,這是神的力量,這就是神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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