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墨屈膝施了一禮:「請大小姐放心,照顧小少爺是婢子的分內之事。」
徐婉真點點頭:「宇兒,你先回房把功課做了,再有兩刻鐘要用晚飯了。」
徐文宇脆生生的應了,拿起書包跑出去,弄墨忙對著徐婉真施了一禮,跟在他身後去了。
看著他精力旺盛的身影出了門,蘇良智道:「宇兒說得不無道理。你雖然是他的長姐,這身子骨,比他可差得遠了。」
徐婉真默然,兩次落水都是事出突然,她也深知身子的重要性,無奈越是在意,越是不好。
見她情緒不高,蘇良智轉了話題道:「姐夫的膝蓋也好些了,只是落下風濕之症,往後變天會疼痛。要長年好好調理著,不能勞累著。」又叮囑道:「真兒你也一樣,不要貪涼、不能吃冰、不要沾冷水。」
蘇良智轉過頭去叮囑桑梓:「這些,你都記好了,馬上到夏季了,不能讓你家小姐任性。」
桑梓慎重的點點頭:「請蘇三爺放心,我一定看好我家小姐。」
「喂!我還在這裡呢,你們兩個當我不存在嗎?」徐婉真心中暗暗腹誹。
讓桑梓給蘇良智包了三匣子玫瑰酥,徐婉真道:「小舅舅帶回去,給阿爹和阿哥也嘗嘗。」之前蘇良智來時,徐婉真已經問過他的意思,眼下他住在徐家。
蘇良智點點頭:「老夫人說還有五日你們搬回去,到時方便了。搬家事多,你讓下人忙活是,別多操心。這裡是老夫人的娘家,挨得也近,算有什麼忘記拿了,回來一趟也容易。」
看他一個大男人在那裡念念叨叨,徐婉真心下感動,笑道:「小舅舅你放心吧。曾外祖父說了,這個院子還是給我們留著,逢年過節時讓我們回來住。也收拾些日常衣物罷了,不費什麼事。」
蘇良智又叮囑了一通,才一起去正房和徐老夫人、徐文宇用了晚飯,告辭迴轉洛陽城。
徐老夫人趕徐婉真回房歇息,自己和徐文宇在院內散步消食。
徐文宇牽著祖母的手,乖乖的一步一步走著。
徐老夫人慈地望著他:「宇兒,我們要搬回去京城了。往後你來書院上學,沒這麼方便,來回要坐一個時辰的馬車呢?怕不怕辛苦?」
徐文宇揚起頭,一對大眼清澈見底,只聽他脆聲道:「宇兒不怕苦!宇兒只怕見不到先生和同窗。」
聽到他的話,徐老夫人想起了二兒子徐昌榮。他也是這般年紀開始啟蒙讀書,一直受到先生的喜。但十年寒窗苦讀,其中的辛苦徐老夫人再明白不過。
讀書一途,光天資聰穎遠遠不夠。耐力、苦讀、心志、做人缺一不可。徐昌榮從生員開始,一路童生試、鄉試、會試,直到殿試,其中不是沒有受到過挫折,但他都挺過來了。
最後才能展露頭角,高中二甲傳臚,才被鞏尚書收入門下。
家裡已經有一個讀書人了,若徐文宇沒有這個天資,徐老夫人倒願意他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不要走仕途。如今徐昌宗父子已經出獄,重整家業指日可待,徐文宇做個富家少爺遠比用功讀書要來得安穩自在。
但聽到他這樣的決心,小小年紀能有這樣的志氣,徐老夫人大感欣慰。子孫要上進,難道她還要攔著不成?
摸了摸他的頭頂,贊道:「宇兒有這個決心,讓祖母很高興!」
繞著院子走了兩圈,徐老夫人回房安歇,弄墨帶著徐文宇回了東廂房。
伺候著他泡了澡,徐文宇換上寢衣,坐在床邊,用小手托著下巴發著呆。
弄墨輕輕道:「小少爺,該安歇啦。」
徐文宇卻看著她,問道:「弄墨,你說阿姐是不是很溫柔,人是不是很好?」
弄墨點點頭,徐婉真雖看上去嚴厲,卻待人真誠,她到了徐家不過短短時日,對這裡卻有了家的感覺。
「阿姐這麼好,那為什麼總有壞人壞人要害阿姐呢?」他雖然小小年紀,很多事都避著他,但在他的小小心靈中,已經明白很多事。
聽到他這個問題,弄墨沉吟片刻。她心智成熟,經過的事多,知道這個問題若是回答的不好,會給這個小小孩童造成陰影。
她溫言道:「天色晚了,小少爺好好睡一覺。明日小少爺進學了,我去幫你問問大小姐可好?婢子也不甚明白。」
徐文宇想了想,點點頭道:「阿姐說的一定對!」將小拳頭攥得緊緊的,語氣堅定的說道:「吳朋說,好好念書能當大官,當了大官我能保護阿姐了!」
多麼樸素的真理!是這樣的念頭,驅動著小小的徐文宇不辭辛苦的讀書。
吳朋是他在書院的同窗,年紀已經十歲了,兩人甚是要好。弄墨也見過,是個老實的孩子。
伺候徐文宇躺下,弄墨為他蓋上被子,笑道:「小少爺快睡吧,婢子在這裡陪著你。」
徐文宇乖乖的點頭,閉上眼,不一會便睡得香甜。
她原本是官婢,官家的孩子也見得不少。但沒有一個像徐文宇這樣乖巧懂事的,小小年紀便知道要保護阿姐了。
看著他天真的睡顏,弄墨覺得雖然他眼下只是個孩子,但日後一定不可限量。
夜色漸漸濃了,鄭嬤嬤伺候著徐婉真泡了藥浴。
吩咐桑梓端上來一盤玫瑰酥,又泡了熱茶,徐婉真道:「你且先去安歇,我看會書便睡。」
蘇良智已經說過她已經大好,徐家上上下下對他的醫術都是敬佩無比。因此桑梓也不再阻止,笑著掩了房門,叮囑道:「小姐不可看的太晚,婢子告退了。」
桑梓退下後,房間裡剩下自己一人。徐婉真掩住心口,只覺得一陣怦怦亂跳,臉上不由自主的燒了起來。
今日,是他們約定的半月之期。
想到半月前的那個羞人的夜晚,想起自己隨後做的那個夢,她又是期待又是羞怯。
這「眼兒媚」到底是什麼藥?藥力如此奇特,而且小舅舅給自己診脈多次,都絲毫沒有察覺它的存在。
他會不會來呢?眼下還在京城嗎?這幾日,自己與石京澤的流言傳得沸沸揚揚,他會不會惱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