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這個店鋪的格局不比得南市,通常是前店後坊,不設接待貴客的小院。
二樓上倒也寬敞,只是堆滿了賬冊、圖冊等物,顯得有些擁擠。一名賬房正在噼噼啪啪的打著算盤,見徐文敏上來,忙站起來施禮:「見過少東家。」
徐文敏揮揮手讓他不必在意,帶著徐婉真轉過屏風,後面是一個獨立的起居室。有書案、桌椅、羅漢床,想來他在外面累了時,也可在此小憩一番。
這個小空間裡,其他的擺設一應俱無,想來徐文敏也不是時常在此。此時,一下子進來四個人,頓時顯得擁擠起來。
徐婉真在書案前落座,桑梓站在她身後。青麥雖然年紀小,但總是官婢出身,比青蘿要沉穩許多。站在那裡好奇的左顧右盼,並不動手。
&哥這裡可真夠清苦的。」
徐文敏微微一笑,道:「這算什麼?比起那些走商風餐露宿,我已經是幸福的緊了。」
這裡的桌面上也堆滿了圖冊,徐婉真隨手拿起一冊,翻看起來。
徐文敏見她看得專心,也不打擾,自己拿了賬冊,看起這幾日的賬。
桑梓看了看四周,沒有發現茶具,便讓青麥在此候著,她出去找茶杯茶葉給兩位主子沏茶。
過了半晌,徐婉真問道:「阿哥,看了這些冊子,我倒有個想法。」
她在前世雖然不懂服裝設計這個行當,但身上所穿的儘是在巴黎高級定製的服裝。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不會做衣服但穿的多了,建議還是能提的。
徐文敏放下手中賬冊,對妹子的意見他是相當看著的。正是有了絹花作坊的啟發,才有了後來的絹扇作坊、成衣鋪子。
&子請講。」
徐婉真徐徐道來:「我看了好幾本,基本上都是一套衣衫一張圖。但其實面料也就這幾種,衣衫的樣式無非就是交領、圓領、半臂、對襟、襦裙、百褶裙、胡服等幾種。」
徐文敏點點頭:「確實比較雷同,能改變的,也就是顏色搭配。」
徐婉真微微沉吟,怎麼才能把「撞衫」這個概念給描繪出來呢?
&怕是平頭百姓,想必也不願意看到自己精挑細選的衣衫,在出門做客時,碰見主人家也身著同樣的衣衫吧?」她問道。
&實如此。我們這裡售賣的衣衫比普通成衣鋪的略貴一些,當然質地也更好。老百姓咬咬牙買了,平時捨不得穿,非得逢年過節、走親訪友時才穿著出門。」
&然這樣,『撞衫』的幾率就更高了吧?」
&衫?」徐文敏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不過瞬間就理解了她的意思,笑道:「這個描述很精確。」
豈止是平頭百姓,那些高官權貴之家,也有在同一個宴會上,兩位夫人的裙子從款式到顏色一模一樣的。每當發生這樣的事,會讓兩人都很尷尬,事後會遷怒於下人。
經營絲綢業這麼久,徐文敏聽過好幾件這樣的事。
徐婉真道:「妹子倒是有個法子,阿哥你聽聽看,可不可行?」
徐文敏點點頭,道:「妹子儘管說來。」
&想著,將這些衣衫化整為零,拆分為半臂、前襟、滾邊、腰帶、前幅後幅等部位,再將當季的顏色、布料羅列其上。對那些時間不那麼趕的客人來說,由他們親自挑選、搭配衣衫,夥計負責解說哪種布料適合做滾邊,哪種顏色做前襟好看……」
她還未說完,徐文敏一拍大腿,興奮的站起來接著道:「哪幾種顏色搭配出來適合什麼年紀的人,哪種布料價值幾何,能否替換!這樣一來,他們自己選的布料顏色,做出來便沒有不滿意的道理。而且,這麼多種搭配,就很難撞衫!」
&子你的主意太好了!」徐文敏笑道:「你要是生為男兒,定然將這徐家生意都交給你。」
徐婉真謙遜的笑笑:「不過是些想法罷了!哪裡值當阿哥如此高的讚賞。再說,這個法子對前來買貨的客商並不適用。」
她這不是謙虛,她是真覺得自己不過是多了前世的見識罷了。在現代,資訊爆炸日新月異,她只是見的多。
這些都不是她自己的點子,純粹屬於拿來主義。相比之下,她更佩服古人從無到有,創造了這百行百業。
徐文敏道:「妹子你快別謙虛了,這個法子甚好。對周邊的客商,同樣的面料,我們也可以搭配好幾種衣衫給他們,多些選擇總是好的。」
他不愧是經商的材料,從衣衫的面料、顏色到適合什麼樣的人穿;如何試銷推廣等等,思維發散開去。
這麼一個點子,在徐文敏手上,便逐漸完善豐富起來,變成可以經營的一門生意。
兄妹倆討論的熱火朝天,桑梓沏了兩碗茶進來,欲言又止。
說了半晌,正覺得有些口渴,徐婉真喝了一口茶,瞧見桑梓的臉色,問道:「怎麼了?」
桑梓有些猶豫道:「方才婢子出去沏茶,在樓下遇到樊狀元,他說……」
&徐婉真手上動作一頓。這名她只見過區區一面的男子,在她心中並未留下任何投影。只是,祝大夫人上門替他保媒,不知道其中有沒有他的意思。
徐文敏自然是知道樊彬此人,徐婉真的婚事,阿爹還特意和他討論過。
對樊彬,祖母認為是個極好的人選。阿爹多方查探過,也沒有聽到他有什麼不好的傳聞。甚至還託了賀家在西北的商隊,打聽他在那裡的過往。只是實在太遙遠,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因自己惹出來的事,害得妹子被孫家退婚。好好一門親事,就這麼給黃了。徐文敏的心中,對妹子是充滿了愧疚的,只想好好補償一番。
因此,全家上下,對徐婉真的婚事都是慎之又慎。
徐文敏問道:「他說什麼?」
桑梓稟道:「他想請大少爺、大小姐到『聽香水榭』一聚,單獨問大小姐幾句話。」
&恐怕不妥。雖然有我們在場,但沒有長輩在,真兒也不適合見外男。」
徐婉真沉吟片刻道:「無妨,『聽香水榭』清淨,我也想聽聽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