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徐老夫人笑容滿面的睜開眼,讚嘆道:「果然不愧為蘇小神醫。老身活了大半輩子,還第一見到針灸能治療暈船之症。」
蘇良智一貫被人贊醫術好,此刻來自徐老夫人的讚美卻讓他有些不好意思,道:「老夫人快別這樣說,行醫乃是良智的本行。」接下來又為徐婉真施了針。
輪到徐文宇時,他看著閃著亮光的銀針,小手交握,小聲地對徐婉真道:「阿姐,我害怕。」
見他心下害怕,卻仍懂事的並不哭鬧,徐婉真心疼無比,將他攬在懷裡抱著,柔聲哄著他,道:「宇兒別怕,阿姐和祖母都陪著你呢。你看我們不是都做過了嗎?都沒事是吧?」
徐文宇乖乖點頭,道:「可是我還是害怕。」徐婉真用雙手將他的小手包裹在其中,道:「是小舅舅給你治病呢,宇兒是不是最喜歡跟小舅舅玩呢?小舅舅也很疼愛宇兒,會輕輕的。」
蘇良智道:「宇兒放心,只要你乖乖不動,我一定會輕輕的。等到了京城,我給你買麥芽糖吃好不好?」
徐文宇緊緊地閉上眼睛,帶著哭腔道:「好,我會哭可是我保證不動,小舅舅一定要輕一點。」
蘇良智放柔了力道給他施針,徐文宇將徐婉真的手抓的發白,兩行眼淚沿著長長的睫毛從小臉蛋上流下來。好不容易施完了針,眾人都長出一口氣。徐婉真親親他的小臉蛋,給他擦去淚水,道:「宇兒真是勇敢。」徐文宇睜開眼,道:「小舅舅好厲害,我現在不想吐了!」眉開眼笑起來。
徐家的主子們診治完畢,蘇良智也放下心來。這個法子是他根據以往的經驗自己琢磨出來的,沒想到效果那麼好。他邊收拾用具邊道:「剛施完針,靜養一下效果更好,避免反覆。」
徐老夫人道:「如今日頭偏西,乾脆在此停靠一晚。」
蘇良智道:「老夫人好好安歇,需要治療暈船症的,都到我的艙房來。」徐老夫人點頭,碧螺一一告知下去。
待蘇良智回到艙房,丫鬟婆子們都到了他的艙門前。他認識的就有鄭嬤嬤、桑梓、玉露,還有好幾個婆子、小廝,總共十來人。人一多,不免有些嘈雜,那些婆子嘴碎,彼此間為些雞毛蒜皮的事又有些齟齬,如今聚在一起你刺一句我搶白一句,如同十八隻鴨子同時在叫。
徐婉真聽到動靜,出來一看,艙房通道原本就不寬,十幾人在蘇良智的艙房前擠作一團,蘇良智一臉苦笑。徐婉真心裡偷笑:這架勢,還真像現代的專家看病。
鄭嬤嬤、桑梓、玉露三人當然不會跟這些人擠在一起。徐婉真朝鄭嬤嬤使了個眼色,鄭嬤嬤施禮表示收到。略提高了音量,沉下臉對眾婆子道:「放肆!在船上就沒有規矩了嗎?主子們都在艙內休息,誰要是吵著主子,打二十個板子。」
眾婆子一聽,雖心下嘟囔,面上卻立即收了聲,規矩地束手站好。
徐婉真緩步走上前,冷聲道:「這次上京不是去遊玩,你們更需謹言慎行,不要仗著是服侍徐家的老人,就胡亂做事。誰要是讓徐家沒了臉面,我就會讓他更沒臉面。醜話說在前頭,到時莫怪我心狠。」冷眼一一看過眾人,眾婆子低頭聽訓,原本在一旁幸災樂禍的幾個小廝也趕緊收了面上的笑容。徐婉真道:「這番話,沒在這裡的人,你們也好好的說給他們聽。」敲打完眾人,徐婉真拂袖而去。
鄭嬤嬤對蘇良智施禮道:「請蘇三爺進艙房。」又看向眾人,道:「能得蘇三爺出手診治,是你們的福氣,還敢作妖的,就自己苦熬去吧!現在按先來後到,順序排隊診治。」
蘇良智見徐婉真突然發威,猛然覺得徐婉真已經長大了,再不是自己抱在懷裡那個天真嬌怯的小女孩。剛才一瞬間,竟然有些不認得自己這個外甥女,原來真兒還有這麼厲害的一面。聽到鄭嬤嬤說話,才醒過神來,進入艙房替眾人做灸。
眾人的症狀輕重不同,施針時間的長短、輕重均不一樣,每人至少花費半刻鐘。這一番診治下來,天色盡黑,徐老夫人吩咐碧螺端了飯菜進來。
完成診治,用罷飯菜,蘇良智走出艙房,到甲板上伸展伸展身體,將僵硬的脖頸和手臂都活動開。後面想起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道:「蘇大夫好醫術。」
蘇良智回頭一看,在桅杆處靠著一人,著深色衣衫,披黑色斗篷頭戴兜帽。此時天色已黑,謝家灣碼頭只得幾點燈火,怪不得自己剛才路過時都沒有發現。拱手道:「閣下是?」
那人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走出桅杆的陰影,拱手道:「在下錢峰。」
錢峰此人,蘇良智是聽過的,也見過幾面,但印象並不深刻。他當然不知道,錢峰默默守護了蘇家十餘年。不過此次錢峰和徐家一起上京,他是知道的,當下道:「謝錢老爺抬愛,在下只是薄有醫名。」
錢峰一直關注蘇家,怎會不知他的真實實力?不過這次,蘇良智略施小技,便治好了徐家一眾人的暈船症,仍然讓他驚嘆。他從十多歲便在腥風血雨的江湖上混,明刀暗槍受傷無數,也跟很多大夫打過交道,蘇家醫館從醫德、到醫術都是首屈一指。尤其是蘇良智,是蘇芷晴最疼愛的幼弟,眉眼間頗有幾分她的神韻。他出生那天,錢峰剛好在常州辦事,還特地上門送了賀禮,等於是他看著長大的,有幾分疼愛在裡面。
因此特地等在此處,跟他說說話。聞言笑道:「蘇大夫不必過謙,蘇老太爺對我可有救命之恩。日後若是有難處,儘管遣人來和豐號,錢某將竭力相助。」說著解下腰間一塊圓雕海棠花羊脂白玉牌,拿在手中,將內力集中到手掌,把玉牌震成兩塊,自己留一塊,另一塊交給蘇良智,道:「憑此信物,可獲取和豐號的鼎力相助。」
蘇良智心下訝異,和豐號乃是錢家的命脈所在,不止是絲綢行,還有船隊、行商隊、鏢局,得和豐號相助,可是憑空得了一大勢力。待要推拒,見錢峰冷下臉道:「莫非,蘇大夫嫌棄錢某出身水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