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西秦的雨溟王,他不問世事,他遠離紛爭為何還會有害怕的時候?
踏雪知道自己不如很多人聰明,她想不通的事情有很多,譬如她想不通雨溟王為何不過問朝政,譬如雨溟王為何拒絕子嬰帝的封官……還有子嬰帝為何會給雨溟派來那麼多的女人……
「修洛……我是不是很笨?」她望著修洛平靜的側顏,突然開口低聲說道。
踏雪突然可以明白今日聽到的那個故事裡那個「帝王的深情」。
——修洛是不是也對她深情著?她愛修洛,卻不及修洛愛自己?
她要再去見那個說故事的人,問那個人後來的故事。是不是帝王也等到了他的妻子?
踏雪從雨溟殿中的紫金大床上站起來,她偏過頭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沉睡的修洛,修洛純淨的如同孩子一般的側顏讓她胸中微痛。
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種疼痛,如藤蔓纏著她的心臟讓她呼吸不得。
踏雪赤腳朝殿中走去,冰冷的地面讓她的腳掌感到一絲刺痛。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了一絲竹笛的聲音,是那種很熟悉的淒涼。
踏雪胸腔一震。是幾個時辰前到的笛聲?
這個時候已快將近凌晨,再過不久天就要亮了,那個人為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裡?
踏雪擔憂的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雨溟王,確定他睡得很熟後,才輕手輕腳的朝殿外走去。
踏雪才走出雨溟殿那笛聲就小了,最後漸漸的消失了。
踏雪微憂心,她使輕功輕盈的翻過雨溟殿外的宮牆。朝雨溟殿外的雨溟林跑去。
就像是身在僵局,踏雪知道她一生都走不出雨溟……她謹記著雨溟王的話,最遠不會走出雨溟林。
踏雪在林子中轉了一會兒,在幾個時辰前的那個樹枝枝頭沒有看到那個人的身影。
她疑惑了一下,以為自己記錯了地方,剛抬腿猶豫自己是不是要回雨溟殿。
身後一陣風掃過,一個白色的身影就降落在她的眼前。
「姑娘是在找在下嗎?」
「啊!」
踏雪小小的驚呼一聲,望著桑為霜明顯很緊張。
「姑娘別怕。」桑為霜見她驚呼愣了一下安慰道。
踏雪搖搖頭,喘息道:「我剛才沒看到你,你是在等我,還是想嚇我啊……」
她眼睛水汪汪的,很可愛,也很有神。
桑為霜搖頭,微笑道:「我沒有想嚇你,只是我怕來的不是你才躲起來,看到是你我才出來的。」
當然她還得確定這小女人身後有沒有「大灰狼」跟著。
踏雪笑了笑,就像春天裡綻放的桃花。
「原來是這樣啊。」踏雪輕笑,「我聽見笛聲就出來了,年紀快點告訴我那個故事吧,我想聽。」
桑為霜低頭見她露在裙外的白嫩腳丫,踏雪意識到什麼,將腳縮回裙子裡,小臉又紅又白。
「我什麼都沒有看見。」桑為霜轉身跳上樹梢,臉也有些紅。這女孩當她是男人,但願她不要多想。
踏雪雖然羞惱但也沒有說什麼,跟著桑為霜飛向樹梢。
「你快告訴我那個帝王找到他的新婚妻子沒有?」踏雪笑著問道,小臉紅撲撲的。
桑為霜見她如此可愛,於是將後來的故事講給她聽。
不知過了多久,踏雪支撐著下巴,望著桑為霜的眼神甜蜜無比。
桑為霜輕笑:「故事是完美的,帝王找到了她的妻子,也將前一世他們死去的孩子給救了回來。怎麼樣,姑娘可滿意?」
「真好……」踏雪已陷入沉思,「若是我和修洛也能修成正果就好了……」
想到雨溟殿那些穿紅戴綠的女子,踏雪不禁有些憂傷。
「怎麼了?」
「修洛哥哥的後院裡住著很多陌生的女人,她們是修洛的妃子,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修洛……他並不是我一個人的。」踏雪的眼神憂傷又彷徨,她望著遠方有氣無力的說道。
桑為霜目光一凜,道:「那是秦帝『塞』給雨溟王監視他的。」
踏雪一愣,望向桑為霜道:「公子……什麼意思?」
桑為霜目光奇異,冷靜道:「那些女人都是攝政王派來監視雨溟王的,雨溟王本來不想要的,卻又不得不收下……」
「為什麼?」少女依舊懵懵懂懂。
桑為霜笑道:「因為雨溟王為了一個可愛的女孩不去長安做大官,不參加朝政……而正因為雨溟王不在朝野,攝政王婁非墨不能給他安加罪名,卻又懷疑雨溟王有二心,想要用美人來監視雨溟王。」
「踏雪不懂……」踏雪茫然的搖搖頭說道。
桑為霜笑了笑:「踏雪只要明白雨溟王對踏雪的心意就好。」
「明日你還會來給我講故事嗎?」知道她要走了,踏雪搶在她走之前問道。
「會的。姑娘快回去吧,別著涼了。」
「嗯。」踏雪臉頰微紅,將腳丫子又縮了縮。
桑為霜走後,踏雪回到雨溟殿,空寂的大殿裡,雨溟王仍睡的如同嬰兒,平靜之中帶著淡淡的溫馨。
踏雪思考著桑為霜的話「踏雪只要明白雨溟王對踏雪的心意就好」。
難道雨溟王對踏雪的情誼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嗎?
為何外人都能看懂,她卻不懂。原來過去的數年裡她真的辜負他很多。
沒過幾日,雨溟王就知道了桑為霜這個人的存在。王修洛當時大發脾氣,以為是哪個野男人「勾引」自己的小妻子。揚言要將那個人碎屍萬段。
踏雪受不了雨溟王的怒火,將桑為霜的事情全講了出來。
王修洛聽後劍眉微挑,道:「她真這麼說?」
踏雪一時不知所措的低下頭去,一雙大手緊緊地圈住她,他熱烈的注視著她:「那你呢?踏雪,你可明白我的真心?」
踏雪驚訝的望著修洛,而修洛,他的唇又壓在踏雪的唇上。
好久,修洛放開踏雪笑道:「下次這個『桑公子』再來,你要他來見我。」
*
這日清早,巫山縣,某處軍營里,趙戊一起來就見一個將軍急匆匆的趕來。
「趙大人,咱們軍營外突然出現一輛馬車。」
「什麼?」趙戊晨起的睡意全然消散,望向那個將軍。
「是一輛馬車。因為害怕上面放著炸藥,於是我們沒有上前。請大人指示。」
「帶我去,」趙戊厲聲說道,「再去告訴赫連丞相我一會兒就去見他。」
*
趙戊沒有想到這輛詭異的馬車裡昏睡著一個人,而這個人竟然是——雲清!
西秦浮屠塔的最高將領竟然被人弄暈了躺在馬車中,送到他們蜀中勢力的底盤上來了!
「快!快去報秦王!還要丞相!……」趙戊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已經得到消息姚國要攻打西秦,秦王因為身份原因,前幾日去過一趟秦嶺以北,又折回巫山縣。目前大伙兒正在為姚國攻打西秦占據北方之事犯愁!
如果姚國攻打西秦,下一個要滅的不是吳國就是蜀中,西秦一亡國,蜀中就要花費更多的心思來對付姚國,時局一改,等中原穩坐,那個時候……
——簡直不敢想像。
可是,這個時候,浮屠塔將領雲清竟然被人給塞到馬車上,這……簡直就給蜀中帶來一絲微妙的希望。或許這一局棋勢,翻轉之地正在此處!
或許天不讓蜀中滅亡,而正如秦老爺所說,秦王才將是這亂世中的主宰。
寂靜森嚴的軍營中,秦王坐在大軍桌的正上位,營帳中站著秦王七侍衛,赫連丞相還有幾個蜀中王府的重臣。
而軍營的正當中一張銅質短榻上躺著的正是西秦浮屠塔的最高將領。
這人雖昏迷卻被人五花大綁的綁在銅質椅上。鐵索纏繞著他的身體,他醒來,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王爺,這便是雲清身上收到的,可以調令浮屠塔的兵符!」
趙戊將一塊形狀奇特的牌子遞給秦王。
軍營中的男人們深吸一口氣,如果有這東西豈不是能調動浮屠塔?若是在加上蜀中的精兵,是不是敢大膽猜測……
這三國時局可真不是一個定數!
蜀中能否在這一戰中大膽一點,是不是可以趁火打個劫?
秦王在宣紙上迅速寫下什麼,將那紙張遞給趙戊。
趙戊一愣接過紙張,望向軍營中的幾個大臣:「秦王有令立即調蜀中十萬精兵,屯兵秦南!」
軍營中的男人們愣了一下後,跪地道:「臣等領旨!」
等大臣和將軍們陸陸續續地離開營帳,秦王才揭下面具對趙戊道:去小環鎮,找桑為霜。
秦姚要開戰了,桑為霜不能在秦地久待。
*
小環鎮外雨溟王的勢力範圍內的一間客棧里,依舊以雨溟二字命名。
桑為霜這才知道這地方為何一直被人稱作雨溟,就連雨溟王也向人謙稱雨溟。
只是沒有想到這次那個踏雪姑娘竟然約她在這裡見面。
桑為霜選了一處僻靜的茶室,雨溟有一種本土的茶,名「微殘」,因著茶葉的葉子總帶著缺口,是故有了這個名字。
桑為霜正挪眼看雨溟客棧外,雨溟林中的風景,從這裡可以看到遠處的宮殿,正是雨溟王的王府雨溟殿。
有穩重的腳步聲朝她靠近,她微錯愕的轉頭。
一男一女,一黑一白的身影朝她走來。
桑為霜愣了好久,看到踏雪,再看向那個年輕英俊洋溢著貴族氣息的男子。桑為霜怎會猜不出他就是雨溟王?
沒有想到雨溟王會來?她錯愕的望向踏雪。
卻見踏雪正朝她甜蜜的笑。
桑為霜微有不解,難道是她多想了?雨溟王若不是來找她「問罪」,會來找她做什麼?
「桑公子?」低沉附有磁性的聲音響起。
桑為霜微顯驚奇的望向他。沒有聽到憤怒,也感受不到他在生氣?
「桑公子,從南方來,此行恐不是為了同我娘子講故事吧?」
他薄唇微揚起,似笑非笑。
桑為霜震驚無比,他竟然知道她從哪裡來!
她便說在雨溟久待會露出馬腳,還是被他發現了!可是他並不像是來「問罪」的樣子。
桑為霜很快就冷靜下來,雨溟王沒有半點「興師問罪」的樣子,可正因為他這個樣子,她才會感到不安。
「桑公子,你不必緊張,修洛哥哥他不會為難你的,我給他實話實說了,而且我感謝你讓我更加明白了修洛對我的心意……」她說著低下頭去,臉通紅。
桑為霜眼神有一點茫然,面前,雨溟王拉著踏雪的手,將踏雪帶入他的懷中。
「是要感謝桑公子說通了我迷糊的小娘子,該怎麼謝呢?」他鳳眼高挑,「桑公子不妨告訴本文你來雨溟想要什麼?只要本文能辦到的,可以考慮……」
桑為霜驚訝的望著雨溟王,不料他將一番話說的這般直白,不知是給她「下套」還是真有此意。
她想雨溟王一定知道她此行的目的,而且他不光知道她的目的,而且還是一個很清楚時局的人。
難道他本有意偏向秦王?
桑為霜不知道這一刻自己該不該賭?
可放眼四下這裡已是雨溟王的底盤,即便他是要給她「下套」,她孤身一人,又該如何「全身而退」?
「王爺,你信秦王?」桑為霜注視著他冷靜地說道。
王修洛,聞言緩緩望向桑為霜,目光冷而淡,他道:「信如何?不信如何?本王不在乎生死,不在乎蒼生,只在乎雨溟這一方淨土。」
桑為霜聞言恍然道:「有王爺此句,足矣。」
雨溟王摟著踏雪緩緩轉身。
「雨溟雖無大志也無兵權,但有三千良卒傍身,此行公子帶去。」
桑為霜一震,忙道:「在下替蒼生謝過王爺。」
「不,本王不為蒼生。」
*
桑為霜想小環鎮時一定不能再呆了,雨溟王能查到她的身份,其他有心的人也能查到,所以當日得到了雨溟王三千人,桑為霜便離開了小環鎮,沒有碰到印大哥,所以也沒有和他打聲招呼。
而桑為霜剛到下一個小鎮時,便聽到東姚和西秦打起來的消息,西秦的五萬軍隊被圍困三門峽,姚國護國將軍薄彥將五萬人圍剿了!這一場首仗東姚打的漂漂亮亮,而本來人心不齊的西秦更加動盪不安,甚至長安朝廷里大臣們已再奏請攝政王帶子嬰帝逃到彥城或者涼城暫避。
——那不等於是要棄國都?
------題外話------
秦靈這個人被我廢了不想給小婁安盤什么女配了!他兩個這樣挺好的!最近因為身體很不舒服的原因,人一點精神也沒有又忙著過年還有幾個侄兒都被親戚塞給我帶,此文是不會太長!為霜身份揭秘也不會太久了!還有公儀音的身份也快了!妹紙們也趕緊訂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