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章來客(粉紅6o)
宋道士耳朵尖,頭也不回地道:「丫頭,老道士如果飛升了,那便是得道了,你們誰也不許哭。//無彈窗更新快//誰哭我跟他急。」不等明菲回答,又問:「這過冬至了,人家都要穿新衣的,你給我做的新衣呢?」
明菲趕緊堆出一個笑來,抖開一個包袱,拿出一件鑲了紫羔皮的藏藍雲紋錦袍給他披在身上,「您老看看喜不喜歡?」
宋道士停下手,細細摸了摸內里的紫羔皮,又瞧瞧雲紋錦,嘆道:「浪費啦。當年我年輕的時候,冬天裡也只穿件袷衣,後來年齡大了,也只是穿的棉袍,什麼時候穿過這皮袍啊。」低聲笑笑,「我沒閨女,也算享回閨女的福吧。」
明菲指指包袱里另一件寶藍錦緞皮袍,朝清虛笑:「這是給你做的。」
清虛挑挑眉,大大方方地提起打開看了看,道:「明年的燈油錢免了。」
明菲輕吁一口氣,輕鬆一笑:「還是我吃虧了。」
清虛道:「兄妹二人還計較得這麼清麼?」
宋道士瞅了瞅二人,狡詐一笑,繼續埋頭苦吃。
明菲待他吃完,方問他薛亦青的事:「您這段時間給她看下來,覺得如何?她過些日子就要回撫鳴,是不是請您給她多配點藥帶回去?」
宋道士捋了捋鬍子,嚴肅地道:「是有好轉,卻是斷不了根。你讓她回去後就把湯藥停了,我給她配了一種丸藥,以後每隔兩日吃一丸,慢慢將養著吧。」
明菲聽得沉重,又陪宋道士說了一回話,算著龔遠和快回家了,便辭過宋道士和清虛回家。
一路上,丹霞拉著金簪縮在角落裡,低聲說個不停,不時出幾聲笑聲。白露規規矩矩地坐在花婆子身邊,目不斜視,花婆子看不慣丹霞自從酒樓出來後的那副痴樣,便夸白露:「白露越沉穩了。」
白露弱弱地一笑,垂下頭不說話。
金簪諷刺地看了白露一眼,這不是沉穩,而是不高興呢。
回到家,龔遠和還沒回來,隔壁卻是來催了幾回。明菲心想過去也不過是陪著龔素大眼瞪小眼,相看兩相厭,索性避去了薛亦青的暖犀閣,脫了皮襖,和她一起歪在榻上,聽花婆子講古。
暖犀閣又暖和又舒服,倒叫明菲困意綿綿,到了後面,花婆子說什麼都不知道,一門心思只想躺下睡上一覺。正自苦熬,忽聽丹霞喜滋滋地來報:「奶奶,大爺回來了!」
「真的?」明菲一躍而起,手忙腳亂地穿皮襖,「到了哪裡了?」
丹霞蹲下去給她穿鞋,笑道:「到了碼頭就讓人先騎馬跑回來報的信,算算此刻應該快到大門口了,奶奶快些兒。」
明菲已走到門口,又轉身跑回來,站在薛亦青的妝檯前照了照鏡子,拿篦子抿了抿頭,整了整頭上的金步搖和衣襟。
薛亦青哈哈大笑:「你也有緊張的時候,已經很好看啦!快去!快去!走路別跌跤啊。」
「你準備準備,稍後我們就去隔壁。」明菲顧不上反擊,笑著快步出了屋,去接龔遠和。未到垂花門口,就見幾個婆子簇擁著龔遠和與一個穿白色斗篷,懷裡抱著個約有一兩歲的小男孩,身材嬌小,面容憔悴消瘦的女子走過來。
雖然那女子頭上的兜帽就沒取下來,但明菲看得分明,那女子正是當初她和龔遠和去撫鳴路上遇到的鄧九,只不知道她懷裡抱的孩子是誰。
龔遠和抬著眼四處張望,一時看見穿著豆青纏枝薔薇花緙絲紫羔皮襖子,系絳紅腰帶,著石榴紅繡裙,顯得明眸皓齒,亭亭玉立的明菲,唇邊漾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快步迎上去,攜了她的手,笑道:「這就是我在信上和你說過的,帶了孩子來請守真子瞧病的陸家大表姐。」
這是改了名了。明菲會意,朝鄧九福下去:「大表姐萬福。」
「弟妹萬福。給你們添麻煩了。」鄧九將懷裡的男孩子遞給身邊一個人高馬大,壯得不行的婆子抱著,還了明菲一禮。她福禮的動作,明顯比上次明菲見著她時熟練得多。
「不麻煩,不麻煩。」明菲引著她往裡走,望向那孩子,「真可愛,多大了,叫什麼名字呢?」
那孩子長得和鄧九有幾分相像,都是蛋形臉,大大的眼睛,雙眼皮,挺翹的鼻子。見明菲朝他笑,也衝著明菲一笑,隨即轉身害羞地摟住了那婆子的脖子。
鄧九的眼裡閃過一絲哀色,道:「這是我侄兒,叫山兒,剛一歲半。」拉著那孩子的手,柔聲道:「山兒,叫嬸嬸。」
那孩子回過頭來,盯著明菲看了一會,低低地喊了一聲:「嬸嬸。」
龔遠和貼在明菲耳邊輕聲道:「這是鄧大哥的幼子。此次他們是借了薛舅母娘家遠房親戚的名頭,你記住了。」
明菲點點頭,將腰間掛著的福壽玉牌解下,遞到山兒的手裡,摸了摸他的頭:「拿著玩兒。」
山兒被福壽玉牌上繫著的七彩絲絛吸引住了,樂呵呵地衝著明菲響亮地喊了一聲:「謝嬸嬸!」
鄧九咬了咬唇,沖明菲感激地一笑。
龔遠和道:「他們趕路累了,你收拾的屋子是哪裡?直接送他們過去吧。」沖鄧九點點頭,道:「大表姐,我就不陪你們過去了,有什麼需要的,你直接和明菲說。」
鄧九默不作聲地朝他福了福。
明菲抓緊時間交代龔遠和:「熱水是備好了的,你趕緊洗洗,新衣在床上,記得換上。」
龔遠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聲道:「知道了。」
明菲貪戀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攜了鄧九的手往後走:「大表姐,院子有些遠,不過很安靜,平時不會有人去打擾你們。先住著,其他的慢慢再說。」
鄧九默默地點點頭:「這次給你們添了許多麻煩。」
待到了地頭,鄧九進了屋,褪下兜帽,見屋子裡乾淨整齊,生活用品一應俱全,床上的被褥床帳都是嶄新的,屋角幾個火盆生得旺旺的,不由握了明菲的手,低聲道:「大恩不言謝。」
被人總拉著說謝,明菲頗有些不自在:「別客氣。熱水馬上送來,飯菜立刻就好,只是今夜情況特殊,不能給你們接風,只能是改日。有什麼需要的,就讓人來和我說……」她有心想留個得力的丫鬟在這裡照應一下,又恐鄧九不肯要,便試探道,「你們人手不多,我另外派兩個人過來做粗活。」
鄧九果然委婉地道:「山兒認生,身子不好,要靜養,我們人手盡夠了,就不麻煩了。」
「那你們歇著。」明菲也不勉強,告辭離去,一路交代花婆子:「媽媽傳令下去,陸家表小姐住在這裡,要大家小心伺候,不許不敬。違者重責。」
花婆子應下,道:「奶奶只管放心和大爺一起過去,這裡就交給奴婢,保證將她們招呼清爽了。」立刻轉頭吩咐丹霞,「你去讓小廝將客人的行李挑進來……」
明菲快步回了正房,見金簪和白露二人守在門口,隨口吩咐白露:「去暖犀閣請表。
聽見悶響,屏風後的水響聲立刻停了下來,龔遠和低咳了一聲:「菲菲,是你嗎?」
明菲按了按亂跳的心,背著手慢慢走過去:「你怎麼還沒洗好?那邊可是來催了無數次了,等會兒挨罵可別怨我。」
龔遠和慢吞吞地從浴桶里站起身來,拿了帕子擦水,笑道:「給我拿衣服。」
明菲拿出早就給他備好的新衣遞過去,靈巧地躲開了他伸過來拉她的手,靠著屏風笑望著他:「想我沒有?」
「想。」龔遠和望著她嫣然一笑,迅將衣服穿好,走到火盆邊坐下:「還是回家舒服,來幫我擦頭。」
明菲抿抿嘴,拿起帕子站到他身後,抓起他的頭細細地擦:「情況如何?」
「男丁是沒法子的,女眷們已經進去的也沒法子弄出來,只能是讓他們好過一點,女眷們不受侮辱。鄧九和山兒當時在外,沒在家,僥倖逃過一劫。」龔遠和指指桌上的荷包:「沒花什麼錢,就花了幾千兩銀子,都是打點下面人的,崔憫那裡什麼都沒要,反請我吃了兩頓飯。鄧九和山兒這個,他也算是睜隻眼閉隻眼了。」
明菲替他烘乾頭,利索地梳起綰上:「那鄧大哥外出的兩個兒子呢?可有消息?」
龔遠和搖頭:「不曾,但崔憫是不會放過他們的。」當時崔憫請他吃飯,話說得很清楚。崔憫說:「我是官,在其位謀其職,他們違法我就要管他們,以法責之,誰也不能說我錯了。至於你,你與他有私交,你為朋友奔走,是義,誰也不能說你錯了。婦孺無辜,但律法在那裡,我只能是儘量讓他們少吃點苦頭而已。」這意思就是逃過的婦孺他可以睜隻眼閉隻眼開一面,但主事的男丁只要落,他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這就相當於官與匪的關係,既然動了手,自然沒有再半途而廢的道理,能這樣已是不錯了。明菲聽得直嘆氣,「雙壽和雙福呢?」
龔遠和面露不忍之色:「雙福當時就死了,雙壽領著幾個逃脫的人出去找鄧大哥那兩個兒子去了。」他反身握住明菲的手,「九姐和山兒可憐,你多費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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