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
紅線真人見夜溪下來,手裡玉簡一扔,準確投到原來位置,忙迎過去。
夜溪揉了揉額側:「不是很清楚,過幾日我再來。」
紅線真人驚喜道:「就說嘛,就你沒來過,這等大好機緣當然是我徒兒的。好好好,過幾日我再陪你來。乖溪兒,給師傅我長長臉,把機緣拿到手。」
夜溪側目:「師傅你該不是要把這事嚷嚷得人盡皆知吧?」
「哈哈,怎麼可能。」紅線真人尬笑:「我自己偷著樂。」
夜溪正色囑咐她:「還不知能不能得,就算能得也不知是福是禍,師傅千萬別到處說。」
「我曉得。」
師徒倆下來樓,就見圖書館館長還在寫寫畫畫。
夜溪好奇過去一探頭,竟是一張畫,畫上畫的一群孩子在練功嬉戲。
不過,十幾個孩子沒一個正臉朝外的。
「這是真人你的崽兒?」
夜溪手快要抽,館長忙去攔,可手指按下卻摸不到紙,眼睜睜看著那紙從指下溜走,那畫上的孩子們頑皮淘氣的身影也嗖一下溜走,快得看不清模樣,化成線條,化成白光,如流水,如時光,不可回,不可逆,終不可追…
夜溪沒留意館長的異常,注意力全在畫上,雖然看不到正臉,但一張不大的宣紙上繪著十幾個孩子卻個個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從紙上站起來活過來,滿紙的歡快愉悅。
真美。
夜溪張口要誇讚,被紅線真人一手捂了嘴往後拖了幾步。
「噓,他頓悟了。」
哈?
夜溪才發現,館長大人還保持著身體微微前傾,一手按出的模樣。兩眼迷茫,眼神明明滅滅,臉上神情也忽喜忽悲。周圍靈氣向他身邊聚攏凝聚。
紅線真人打了個結界將他保護起來,低頭看了眼畫紙,不覺一嘆。
夜溪:「師傅?」
「這是繪鈺師兄少年時的同伴,」紅線真人盯著畫紙神色落寞:「如今只剩了師兄一個人。長生長生,何謂長生?當生命中重要的人一一消逝,只剩孤身,長生又有什麼樂趣?」
夜溪只覺得身邊師傅忽然被一股悲寥的氣氛籠罩住,輕愁,離苦,死別,絕望,沉寂…饒是她不懂修仙,也立即感覺到師傅此時狀態不對。
心思急轉,手裡畫紙一合,肅穆高聲道:「無愧於心,不留遺憾,便是長生!」
她用了精神力,將幾個字直直送入紅線真人的大腦深處。
紅線真人神府一震:「無愧於心,不留遺憾…無愧於心,不留遺憾…」
眼睛重又明亮堅定起來,望著夜溪,嘴角掛著調侃的笑。
夜溪作勢擦額頭:「師傅,我以為你走火入魔了。」
紅線真人清咳,還真差點兒。本來她才突破,境界還未穩下,又掛念絮冉,難免多愁了些,偏看到繪鈺的畫,往事不可追,故人難再尋,不穩定的心境立即錯亂有崩潰的危險。幸好夜溪及時把她喚回,不然,道心都要碎裂。
「這句話怎麼也不像你會說出口的。」紅線真人調侃,熊孩子突然變智者,恕她眼見了也不能為實。
夜溪笑了:「我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紅線真人默了默,還真是,她心愛的小徒弟卻是一直身體力行著這兩個詞,不過是心偏了點兒,力大了點兒。
夜溪又笑了笑,那笑容…紅線真人想揉眼,那種看盡花開花落雲捲雲舒屬於老妖怪們的眼神真屬於她的小徒弟?
夜溪:不是活得久就能看得透,哪個修士經歷過世界毀滅?她也是被逼的。
笑眯眯開口:「師傅,要長生不止自己活的久一條路,像凡人,雖然一個人才活幾十年,但生他個七八九十個孩子,那也是自己生命的延續,子生孫,孫生子,子又生孫,子子孫孫無窮盡,那也是長生路呀。而且那樣的長生更有意思。」
紅線真人不語。
「所以,師傅努力吧,左右能生孩子的肚子長在咱這裡,管孩子他爹是誰,師傅屁股又圓又翹,十年生一個,一百年也能生十個。有一群熊孩子包圍著,師傅就沒工夫想這些沒用的東的西的春花秋月何時了了。」
夜溪越說越眉飛色舞,紅線真人越聽額角越跳,果然還是那個熊孩子,終於聽不下去,一巴掌拍到她肩上——不能拍頭,會打傻的。
「閉嘴吧,還十年一個,你當修士與凡人一樣呢,修士修為越高子嗣越艱難。」
夜溪抖抖肩頭,揚眉:「所以呀,師傅從今天就要開始努力了呀,越老越難生,趁著我們幾個都在,還能給師傅搭把手。我這就去找師兄給師傅找孩子爹。」
忍無可忍。
一道禁言符打過去,終於清靜了。
夜溪摸著嘴瞪大眼睛,她竟然不能開口了?!
這該死的修士手段。
太可怕了。
想想,如果隨便哪個修士看到自己就扔禁言符,自己豈不是要做一輩子啞巴?
這等侮辱絕對不能忍!
破了它!
紅線真人只慶幸當自己打護罩時,周圍的弟子就都知趣的退出去了,不然被聽到一言半語的熊孩子的胡咧咧,自己這張老臉真是要丟盡了。
夜溪只是用精神力凝成一根針輕輕一紮,禁言就失效了,不過她還是裝著不能說話的模樣,既然知道這種小法術她能破,也就放心了。
紅線真人傲嬌掃她眼:「師傅倒是能給你挑幾個,快快生幾個小徒孫來讓師傅含飴弄孫,師傅絕對喜歡的緊。」
夜溪抿著嘴笑,心道,別做夢了師傅,我生孩子?天下得亂。
守了半天,圍繞在繪鈺真人身邊的濃厚靈氣被吸收殆盡,繪鈺真人睜開了眼。
紅線真人:「恭喜繪鈺師兄。」
繪鈺真人點點頭:「多謝師妹為我護法。」又看向夜溪,眼神有些深邃。
夜溪回給他個莫名其妙的眼神。
繪鈺真人不由失笑,摩挲了下手指頭,師傅說他太多情,這個情不單指男女之情,還有友情親情。他也知道自己的短板,可心中實在放不下。阻止夜溪拿自己畫時,那種明明就在手中卻偏偏抓不住的感覺,忽然就激發了他的心境,竟進入頓悟,他還是想抓住過往不想放手,然後冥冥中一道聲音:無愧於心,不留遺憾…
目光一閃,繪鈺真人鄭重施了一禮:「多謝師侄。」
不是夜溪做手腳不讓自己抓住畫,自己不會頓悟,也不會引起心境的鬆動。
紅線真人忙甩了個解禁過去。
夜溪不知道繪鈺真人想什麼,但也猜到他的頓悟與自己搶畫有關,笑笑道:「不謝。師伯,你有沒有雙修道——」
又被紅線真人捂了嘴,狠狠一瞪。
「師兄,這孩子管不住嘴。」
繪鈺真人灑脫一笑:「師侄真性情,這樣很好。」
紅線真人汗,這都要把師傅賣出去了,還好呢。
繪鈺真人看著夜溪笑道:「師伯贈你一副畫如何?」
夜溪立即搖頭。
繪鈺真人一怔。
「師伯的畫有古怪,方才師傅看了差點兒走火入魔。」
繪鈺真人驚訝,看向紅線真人,見她臉一紅,恍然,笑得大有深意:「師妹,我看你還是快些回去鞏固心法吧。哦,對了,師兄也要恭喜你一聲。」
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紅線真人臊皮臊臉拉著夜溪跑。
夜溪不明白:「師傅,你害什麼羞?你心法突破不是好事嗎?」
「你懂什麼?合歡宗的人自有一套看人的法門。」紅線真人嘟嘟囔囔,聲音越說越小。
夜溪一愣,明白了:「原來他看出師傅你圓房了呀?!還是跟老情人?!怪不得恭喜師傅你,恭喜你得償所願啊。哇哈哈哈哈。」
紅線真人臉蛋爆紅,又羞又惱。
夜溪笑得停不下來:「都幾百歲了才圓房,哇哈哈哈——呃——」
又是禁言符。
紅線真人叉著腰冷笑,眉尾吊得高高。
「今個兒就給你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