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恨天,是涅槃失敗的族人安息之地,即壽命未盡而夭折的族人墓園,因此稱為離恨天。但——不知多少年頭沒動用過了。且我們族人逝去,神火自焚,不留痕跡,所以說是墓園...其實並無什麼。我記得前些年族裡還商議過,要不要將離恨天作廢。是不是啊族長?」岦桑抬頭問鳳族長。
鳳族長詫異著點頭:「是,因為離恨天的資質逐年下滑,委實用不著也沒什麼用。」
難道另有洞天?
小火苗不再一個勁兒的往前撲,而是沒頭沒腦的亂鑽,眾人心念一閃,這裡有東西!
全看夜溪。
夜溪無語,自己是你家老祖宗了?
手一松,那火苗騰的一聲爆大又倏忽變小,在眼前方寸之地拱啊拱,不得其入,急得不行。
夜溪便對鳳族長道:「打開啊。」
鳳族長嘴巴才張,一道不悅的聲音陰陰響起:「還要仰仗你們的大本事。」
夜溪看眼那拉住鳳族長的老頭子,笑了下,一把攥住火苗拉上竹子就走。
「關老子屁事兒。」
兩人走出幾步,身形消失,竟當真走了。
岦桑:「...」
眾人:「...」
鳳族長暴怒:「父親!」
他爹又驚又怒,反應來比鳳族長還生氣:「豎子狂妄!」
再罵又如何,人家走都走了。
鳳族長硬著頭皮問岦桑:「你看看,能不能請回來,我親自去。」
岦桑勾勾唇角:「我真沒那麼大的臉。」
意味深長的目光在鳳族長爹臉上掃過。
老頭兒瞬間陰沉下臉:「你要與外人勾結背叛家族?」
鳳族長頭疼:「父親,你請回吧。」
「我是你爹!」
「我是族長!」
眾人默默看著父子倆瞪眼,最後老頭兒一揮手:「來人,給我將離恨天封鎖,自家的寶藏當然自家掌握。」
好,很好,看不起我這個兒子,但你越不過我族長的身份!
這一刻,鳳族長心中隱隱下了某種決定,眼神倏忽變得高冷,開口威嚴而沉重。
「族人聽令,與本族長回去商議。」
「你——你可想好了。」老頭兒瞪眼,不可置信。
鳳族長冷冷:「老子才是族長,誰不聽令,即刻驅逐出鳳族!」
「好好好——看來是老子沒教好你個混賬。」
鳳族長冷冷一笑:「族人聽令,隨本族長來。」
啊——這是要站隊了。
夜溪不管鳳族裡怎麼站隊怎麼翻臉,拉著竹子氣咻咻的罵。
「老東西,老子求你呢,什麼玩意兒,也不看看自己那張老臉哪裡好看。老子好心好意給個線索,啥力不想出只等揀現成,呸你個龜孫王八蛋,老子還不伺候了。」
竹子好笑聽著,從來沒人這麼不給臉,看把人給氣的。
夜溪罵著一邊往群里輸,一時間國罵刷屏,小夥伴們都插不上嘴。
等她發泄完了,鳳屠才弱弱開口:那老頭兒應該是族長的爹,我沒遇見過,聽爺爺說過一句,怎麼是那樣兒啊。
無歸發了一聲哼:被創世輪沾染了的,都不是好玩意兒。
他之前應該是在群里說過他家的事情,鳳屠這會兒表示羨慕:你家清淨了。
問夜溪:那我現在回去,咱偷偷把界心取走吧?
夜溪不開心:原本以為能友好合作一把,那老頭兒太氣人...眼下偷偷是不可能了,估計得硬來。
鳳屠:那就來硬的。我這就回去。
夜溪想了想,問焜小滅:你那邊進展怎樣?
焜小滅:...娘,你動作太快,我還在去鯤鵬的路上。
夜溪:...好吧,我去找你。
希望鯤鵬對自己態度能好些。
焜小滅也是這樣想的,怎樣才能讓鯤鵬友好些可別讓娘再生氣了。
唉,早知今日,當初就不斷關係了。
等等!
焜小滅眼珠一轉,當初是鯤外婆主動專斷的斷了干係,他沒表態呀!
好,他這就去當乖孫子!
才想到這,身邊黑影一閃,夜溪跳了過來。
焜小滅嚇一跳,我的娘,你比鬼還沒動靜啊。
夜溪笑眯眯:「你一個人回去?」
怎麼沒叫幾個小夥伴一起呢?
焜小滅失笑:「娘,我長大了。」
是長大了,不再是二歲的小孩兒,而是唇紅齒白的小少年了。
許是幼時的經歷終究影響了根本,焜小滅再怎麼補臉色總是透著一分蒼白,皮下淡青的血管清晰可見,越發襯托其眉眼黑沉。
有些少年老成的模樣。
夜溪忍不住手癢,翻了胭脂水粉出來,這也是蕭寶寶給準備的,她從未用過,打開清香撲鼻,細柔滑膩,竟還沒過期。
還是她家寶寶好,什麼都給準備最好的。
「別動,你要上門彩衣娛親,必須得好好捯飭捯飭。」
焜小滅僵硬著身子,一動不敢動,瞪著夜溪互搓著紅彤彤的手心,弱弱的眼神求助竹子。
竹子當然不肯管,背著手立在畫舫邊上看風景。
紅彤彤的手捂過來,焜小滅絕望的閉上了眼。
當鯤外公鯤外婆看到立在自己眼前的小少年時,激盪不已的心情嘎的古怪起來。
這是——什麼鬼?
焜小滅面無表情心裡麻木,鬼知道他娘為什麼將他頭髮打散了修短了去上頭一半平分纏出兩個鬏鬏頂在腦袋上,還拿紅絲帶纏了,還綴了兩個小金玲!
多麼飽滿寬闊的額頭,非得剪個齊齊的帘子!
還有倆腮幫子,紅得跟走火入魔了似的,還拿那什麼細細的小黑筆在他睫毛根里描啊描。
還有一身大紅大金的衣裳...
他沒勇氣直視鏡子,但對面兩位呼吸都停頓的扭曲表情告訴他——
深呼一口氣,告訴自己,彩衣娛親嘛,娘喜歡,自己做再大的犧牲也無所謂!
夜溪笑眯眯:「小滅惦念二老良久,這不一有機會就趕緊的來孝敬了嘛。」
兩人眼角一抽,都是心裡有城府的,哪怕心裡念叨「你們一群小崽子在外頭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勁兒可不像是惦念家裡的人兒」,但面上都端住了,請師徒倆進去,鯤外婆試探的去牽焜小滅的手。
那隻手只微微一僵,旋即順從起來,鯤外婆心中大喜,手裡不由摩挲了下,這一摩挲,又心酸起來。
到底是傷了根本,瞧她孫子這手瘦的,只有皮和骨。再去看焜小滅的臉,便看出了端倪。
夜溪的化妝水平...了了而已,全仗著自己天生顏值高並不怎麼會捯飭自己,因此給焜小滅化的...紅是紅,白是白,還有沒能遮蓋住的邊邊角角。
那點點星星被鯤外婆一眼看穿,自然看出焜小滅的真正膚色,太白了,氣血不足啊。
揪心的疼,內疚自責。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夜溪只是與兩人道神界不穩,龍族已開始搬遷,並未將話說明白,兩人便立即懂了,交換了眼色,鯤外公直接去請了族長和幾位老祖宗來。
其中一位隱隱為首的眉發灰白的老者見著他們爽朗一笑:「自亂象頻現,我們已在做準備,沒想到我們準備的仍是不足啊,神龍一族都要搬遷,正好,大家互搭把手,哈哈哈。」
太痛快了,讓夜溪感覺自己有些小題大做了。
笑道:「那貴族家裡事——」
幾人笑微微,鯤鵬族長道:「已然分家了,只是沒通告外界。」
夜溪傻眼,焜小滅傻眼,竹子也微微錯愕,旋即想到什麼瞭然一笑。
鯤族長坦然道:「誰也說服不了誰,這也沒什麼,沒誰規定一族之人只能走同一條道,分開走便是。」
不用吵不用打,還能多條退路,何樂不為。
夜溪感慨:「若是鳳族如您家一般開明就好了。」
鯤族長哈哈大笑:「那些鳳凰鳥啊,就是心眼小——」
眼角看見焜小滅,忙改了話頭:「執拗,執拗了些。」
這孩子怎麼打扮成這樣...
眾人打著哈哈,當沒說過這話,焜小滅也抿唇微笑不語。
夜溪給竹子使眼色,竹子不理她。
沒辦法,只能自己上了。
「諸位,你們可知神界界心一事?」
當然——不知道,狐疑望著她。
「神界也有界心?」
下界才有界心吧。神界無窮大,根本沒有界心一說。
夜溪肯定的點頭:「神龍族已經取了他們的界心,才能舉族搬遷。」
幾人吃驚得不行,還有這樣的事?且聽這話的意思——
「我們也有界心?」
「對,是鯤鵬始神大人的心臟所化,乃是鯤鵬始神所創之世的界心,得界心,才能移動其世界。」
幾人聽得飄飄渺渺,原來,這個舉族搬遷,不是族人連族地,而是——始神創的世!
那還說什麼?搬!
老者當機立斷,起身給夜溪和竹子行禮:「還請二位幫忙尋找界心,我等感激不盡,願之後傾力相幫。」
看看,看看人家,她真想這就去把鳳族長那熊爹按著腦袋來看看人家。
當然,鯤鵬這話說得很心機,看似是要站自己這邊了,但其實,神界撕裂開後,不是站創世輪那邊就是站自己這邊,沒得選的。之前他們又說已經分了家,顯然留下的這支已然是同一陣營。
但!
態度!
人家態度可嘉啊。
又爽快又分明,又果決又識時務,又接得住又給得起。
夜溪也便痛快的回覆:「走,找界心去——你們自己有沒有線索?」
幾人微微沉吟,最終搖頭,倒是那老者思索著道:「可能,會在聖境中。」
眾人皆看他。
老者道:「我自修為又提升一層後,去過一趟聖境。」
幾人相互點著頭,顯然皆想起此事。
聖境並不是說只可進入一次,也不是說有創世之能後便不需要了,那是始神留下的遺蹟,不同的人進去有不同的收穫,不同的心境也有不同的感悟。
因此他們這個年紀的,時不時的進去一趟,或感悟,或靜心。
「那時我心境激盪,以原身在聖境中遨遊,忽兒瞬間有感,似乎哪個地方在隔著什麼,不過那感覺來去飛快,我只以為我的錯覺。方才突然想到這個,莫非聖境中另有玄妙?」
大家交換眼神,未嘗不是。
那還等什麼?快去驗證呀。
未驚動其他族人,一行人進入聖境,夜溪仍是格格不入的感覺,心裡暗哼,本王大度不跟你一般計較。
老者停下,無奈道:「那感覺找不回來了,你們試試。」
當即幾人變成鯤鵬,振翅遨遊,那龐大而優雅的身軀,那灑脫肆意的身形,夜溪輕聲讚嘆。
「是為逍遙也。」
焜小滅拉拉她的手,小小聲:「娘,我也去。」
擠眉弄眼,能到咱自己手裡的好處儘量不給外人。
夜溪眼角直抽,拉住他,且先裝著乖孫子吧。當界心是石頭呢,人家也是有智慧的,自己會挑人,咱做不了手腳。
幾隻鯤鵬飛來飛去,顯然也無所獲。
沒變身的老者緊皺了眉,忽然發出一聲奇異的叫聲,騰空而起,鵬鳥飛躍,忽而變成鯤魚,深深躍下,騰起為鵬,落而為鯤,兩種形態急速切換,最後快成一道融合的形狀。
嘩——
鮮艷的紅,成雲雨。
夜溪一哆嗦,手心一動,握緊焜小滅的手。
焜小滅忙道:「沒死沒死,娘不怕,他沒死,只是以血祭,溝通上意。」
那麼多血,太嚇人了,夜溪悄悄舔了舔唇。
另外的鯤鵬成圈形,猛的上突。
啪嘰——
似乎什麼裂開的聲音。
夜溪抖抖耳朵,真切聽到了,卻無跡可尋。
她尋不到,不代替人家自家人尋不到,沒過一會兒,幾人變回人形,對他們遙遙一招手,當先帶路而去。
夜溪竹子和焜小滅飛過去,見他們圍著一個大口子稀奇。
青白的天空,劃了一個乳白的圈,圈裡是更加澄澈的青白色。
遙遠陌生的氣息撲面而來,卻收斂在三步之內。
夜溪:「進去?」看鯤鵬幾人。
鯤族長點頭又搖頭:「等等,聖境的入口自行打開,在召喚族人。」
夜溪詫異,這是要全員認證?
「有外出未歸的嗎?」
「有,他們定也有所感應,馬上回歸。」
夜溪歪了歪頭:「分家出去的那些——」
鯤族長默了默,道:「看他們來不來吧。」
夜溪輕輕點頭,輕輕開口:「如果來——介意他們死嗎?」
鯤族長甚是無語的看她,喂,我們是分家,但未決裂成仇啊。
眼角看到夜溪側後方竹子微眯的眼神,冷嘲譏諷。
鯤族長沉默許久,道:「自己的選擇,自己承受後果。」
夜溪便展顏一笑。
焜小滅來了句:「到時候打起來你不幫我們啊?」
還有沒有義氣?
鯤族長氣樂了:「幫你?好呀,你先認祖歸宗。」
焜小滅張口就來:「祖宗。」
鯤族長:...原來多有氣節的小東西去哪兒了?
夜溪一拍焜小滅腦袋:「叫爺爺奶奶。」
鯤外公鯤外婆一愣,老心臟不可遏制的顫抖起來。
爺爺奶奶,不應該是外公外婆嗎?
眼裡的期盼濃得要流出來。
焜小滅眼神遊離,別彆扭扭小小聲叫道:「爺爺...奶奶...」
夜溪笑眯眯看著,有親緣長輩看護,孩子會少很多遺憾。
鯤外婆拉著夜溪的手,笑得慈眉善目:「好孩子,好孩子,你該多來家裡親香親香。」
夜溪呵呵笑,是,早來早帶您孫子認您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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