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益東呆了呆,陳從貴考慮問題的這個角度是他沒有去想過的,但轉念一想,侯益東又忍不住產生了質疑,「難道就因為這個原因,我們就視而不見嗎?」
陳從貴笑了笑,再次把問題拋回給侯益東,「你覺得我們該管嗎?」
侯益東沉默著,緩緩道,「陳組長,我覺得我們不能坐視不理,至少我們該按規定轉交給上級紀律部門,這是我們的職責,無關乎其他。」
陳從貴笑著拍了拍侯益東的肩膀,輕聲道,「小侯,你還年輕啊,不過也挺好,誰沒年輕過呢?每次看到你,我都感慨年輕真好。」
侯益東轉頭看了看陳從貴,一時不知道陳從貴這話是褒義還是貶義。
這時,陳從貴又道,「小侯,回頭把這咱們收到的這些相關線索和證據都整理好,該移交給上級紀律部門的,就按規定移交。」
陳從貴的話讓侯益東臉色一喜,陳從貴這個表態說明對方是支持他剛剛的意見的。
陳從貴目光轉向窗外,幽幽道,「小侯,人都會成長的,成長往往意味著改變,屠龍者也會有成為惡龍的一天,我沒啥好教你的,就送你八個字:初心如磐,奮楫篤行;這話咱們一起共勉。」
侯益東臉色一下變得鄭重,他從陳從貴的話里聽到了諄諄教誨與告誡。
短暫的沉默後,陳從貴很快就收回心神,笑道,「咱們這次下來,好像趕上了一場大戲,咱們剛到江東的時候,這場戲剛剛開鑼,現在看來,愈演愈烈,那位新上任的陶任華書記似乎有點壓不住。」
陳從貴說著,輕搖著頭,一邊拿出手機一邊自言自語道,「先給張部長打個電話,讓他幫忙協調一下,可不能讓田旭這個打了咱們督導組工作人員的狂徒逍遙法外。」
侯益東一聽,便知道陳從貴是要給省廳的上級主管部門打電話,對方口中的張部長是部里的常務副,分管部里的日常工作。
陳從貴拿手機打電話時,從賓館離開的喬梁,正坐在車裡給呂倩打電話,表達著不太樂觀的態度,「呂倩,這事只能靠你那邊多使使勁了,剛剛那位陳組長給我感覺有點敷衍,恐怕指望不上。」
電話那頭,呂倩笑道,「指望不上就算了,我跟部里的主要領導匯報過了,部里會爭取跟相關部門協調的,大不了回頭讓咱家廖大人出面督促一下。」
呂倩了解喬梁和老三的友情,所以她知道這時候不能喬梁失望。
喬梁道,「呂倩,這事可就全靠你了,我在上面也不認識啥人,想使勁也使不上。」
呂倩笑道,「死鬼,咱倆之間就不用見外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兩人聊著電話,喬梁不經意間轉頭往外看了一眼,隨即一愣,接著示意司機魏浩雲靠邊停車,然後對呂倩道,「沒別的事就先這樣,回頭再聊。」
呂倩以為喬梁有事,也沒多問,道,「行,那回頭聊。」
喬梁掛掉電話後就下了車,對魏浩雲道,「小魏,你在車裡等我一會,或者是你附近先找個地方隨便逛逛,省得無聊。」
魏浩雲聞言連忙問道,「喬書記,那咱們晚上還回不回達關?」
喬梁道,「當然回。」
喬梁說完快步朝前走去,衝著前頭的人喊道,「冰雨。」
街道邊,正想著心事漫不經心走著的邵冰雨身子一顫,有些恍惚地回頭看了一眼,以為自己耳朵出錯了。
邵冰雨轉過頭,看到站在面前的確實是喬梁時,臉上的驚訝之情色溢於言表,喃喃道,「喬梁,你怎麼在這?」
喬梁笑道,「我怎麼不可能在這?冰雨,我看你好像有點心不在焉的,在大街上走路可不能分心,路上來往的車子太多了。」
邵冰雨輕點著頭,注視著喬梁,「你是晚上過來江州辦事?」
「嗯,臨時過來辦點事。」喬梁說著朝周邊看了看,笑道,「許久沒好好聊聊了,要不找個地方坐坐?」
邵冰雨沒有拒絕,「好。」
看到附近正好有個咖啡店,喬梁道,「要不去那咖啡店坐坐?」
邵冰雨點頭道,「可以。」
兩人來到咖啡店,要了個小包廂,點完咖啡後,喬梁看著邵冰雨,「最近還好嗎?」
邵冰雨臉上露出些許落寞的表情,「我一直都是老樣子,談不上好不好的。」
喬梁看到邵冰雨的神色,心頭也有些發堵,但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對方,更沒有資格去安慰對方,邵冰雨想要的他給不了,而他如今更是已經要和呂倩結婚,所以也不會再想著去主動撩撥邵冰雨,剛剛他之所以看到邵冰雨會讓司機主動停車,無非是因為兩人最近挺久沒聯繫了,在無意間看到邵冰雨的情況下,喬梁想同對方坐下來喝杯茶聊聊天,哪怕兩人今後不可能再發生以往那種關係,喬梁也希望兩人依然會是很好的朋友。
只是喬梁有時候把男女之間的關係想得過於簡單,尤其是像他們這樣有過密切關係的人,能真的保持純粹的友誼嗎?
此刻看到邵冰雨臉上落寞的神情,喬梁不喜歡這種壓抑的氣氛,主動岔開話題道,「冰雨,你現在調到婦聯工作,工作上應該沒啥不順心的吧?」
邵冰雨調到市婦聯擔任一把手,雖然沒有之前擔任市府辦主任時的光環,權力也大大不如,但至少邵冰雨在婦聯是一把手,不用看人臉色,在喬梁看來,邵冰雨在市婦聯的工作會輕鬆安逸許多。
聽到喬梁問起自己的工作,邵冰雨目光微微有些變化,她剛剛正是在琢磨工作上的事,以至於走在街上都有點心不在焉。
短暫的沉默後,邵冰雨反問道,「喬梁,你說我如果調到黃原去怎麼樣?」
喬梁怔了下,疑惑地看著邵冰雨,「調到黃原?」
邵冰雨進一步道,「確切地說是調到省婦聯去,上次我去省婦聯開會,省婦聯的林領導在開完會後特地把我留下來談了一會,問我有沒有意向調到省婦聯去,說是想讓我去負責宣傳口的工作,她知道我之前在市宣傳部工作過挺長時間,上次我沒給她回復,今天下午,她又給我打了個電話。」
省婦聯的內設機構也有一個宣傳部,喬梁聽到邵冰雨這麼說,皺眉道,「是讓你擔任省婦聯的副職還是只是讓你去擔任宣傳部的部長?」
邵冰雨道,「是去擔任宣傳部的部長。」
喬梁聞言道,「寧為雞頭不為鳳尾,冰雨,你在市婦聯好歹是一把手,調到省婦聯去擔任宣傳部部長,雖說級別都是正處,但這明顯不值得嘛,那位林領導是覺得你好糊弄?既然想讓你過去,她也好意思拿出這樣的職位讓你考慮。」
邵冰雨道,「林領導的意思是說省婦聯的一位副職馬上就退了,她是想讓我先過去,回頭接任那副職的位置。」
喬梁聽了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差不多。」
省婦聯的副職是副廳,如果邵冰雨調過去能接任副職,那也算是跨過了副廳的檻,這對於當前在江州暫時沒有向上發展空間的邵冰雨來說,未嘗不是一個迂迴的升遷路線。
邵冰雨道,「喬梁,你覺得我該去嗎?」
喬梁思考了一下,道,「就怕那位林領導給你許諾的是空頭支票,畢竟不是正式的任命,你怎麼能保證她回頭不出爾反爾?退一步講,就算她不出爾反爾,她能保證這個職位一定能落到你頭上嗎?」
邵冰雨道,「那位林領導和我談話的時候很真誠,按她的說法,她和我神交很久了,知道我的筆名,以前我還在關州工作時,她就經常看我寫的文章,喜歡我的文風,所以現在我調到市婦聯工作後,她才會想讓我去省婦聯負責宣傳口的工作。」
喬梁道,「冰雨,如果你覺得你信任那位林領導,那你可以考慮。」
邵冰雨沉默著,輕聲呢喃道,「喬梁,其實我挺羨慕心儀的,你看她現在已經是松北縣的書記,下一步提拔,她就能跨入市裡的領導層了,我和她同樣都是婚姻不幸福的女人,但人家心儀已經在事業上又打拼出了一番天地,而我卻是落後她好幾拍。」
喬梁哭笑不得,「冰雨,你要這麼說的話,那得讓多少人想要買塊豆腐撞死,你現在好歹也是正處級幹部,你是拿處級幹部不當幹部嗎?多少人在你這個年紀別說是正科了,連副科都混不上,再說了,心儀和你一樣,她現在也是正處嘛。」
邵冰雨道,「同樣是正處,卻是天差地別,我這個正處跟人家那個正處可是差遠了。」
喬梁道,「沒那麼誇張,是你自己想多了。」
邵冰雨看著喬梁,「喬梁,你還真是不會安慰人,就不懂得說幾句好聽的讓我高興一下?」
喬梁嘴角一抽,這要讓他說啥?更何況他說的也是實話,邵冰雨的年齡干到正處,已經超越絕大多數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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