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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偏殿門口,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老者正緩步走進來。
說是老者,他的鬚髮卻仍舊黑得發亮,臉上皺紋雖然不少,精氣神卻十分旺盛,並不怎麼顯出老態。然而,他的那一雙眼睛,卻深邃而滄桑,透著一種漫長歲月中才能沉澱出的平靜。
就連那一身白袍,穿在他身上,都好似透著一股冷靜的味道。
這個人,正是臧天游的小師叔,雲華宗碩果僅存的太上長老中的最強者,天人境中期的超級強者,杜連成。
杜連成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是年輕一輩的楷模,青州府內的風雲人物,天賦才情皆有,人緣也非常不錯。不過,近百年過去,時過境遷,新的強者換了一茬又一茬,他又久不出世,如今,還記得他的人,恐怕已經不多了。
看到他,臧天游連忙放下酒罈迎了上去:「師叔,您不是在後山閉關嗎?怎麼出來了?」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哪還能靜得下心閉關?」杜連成緩步走到案幾邊坐下,隨口問道,「陰傀門的人能蠱惑你徒弟,就能蠱惑其他人,宗門內他們的人只怕不少,查過了嗎?」
「查過了。」臧天游嘆了口氣,同樣在案幾邊坐下,順勢給他斟了碗酒,「還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宗門內他們的人還真不少,要不是這次意外把他們暴露了出來,真等到他們動手,肯定又是一場浩劫!」
他跟小師叔的關係一向比較親近,私下裡相處時,態度自然也就比較隨意。
「不管怎麼樣,這總歸是好事。」
說著,杜連成忽然扭頭看了臧天游一眼,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相處了數十年的徒弟做出這種事情,還得由你親手處置,你的心情我明白。但現在,不是你能傷心難過的時候,身為一宗之主,你肩上的擔子很重,你得打起精神來!」
很顯然,臧天游剛才的狀態他都看在眼裡,這一番話就是特意說給他聽的。
聽到這話,臧天游的動作一頓,陡然間沉默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他才重重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多謝師叔教導。」
「你明白就好。你做事我一向放心。」杜連成微微頷首,隨即順勢轉移了話題,「先不說這個了陰傀門的目的確定了嗎?真是為了那東西?」
「嗯。」臧天游點了點頭,臉色不知不覺有些沉重,「不管陰傀門裡出手的究竟是誰,為了那東西,他們都不會輕易罷手的。這次,我清理了他們那麼多人,他們肯定不會沒反應,說不定會提前動手。我們也得提前做好打算才行。」
「的確如此。」杜連成點了點頭,隨即扭頭看向臧天游,「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嘛……」臧天游低頭看了眼案几上的酒罈,忽然笑了,「小師叔,您覺得姜遠這人怎麼樣?」
「姜遠?這名字有點耳熟……是打敗了你徒弟的那小子?」杜連成略微一想就想了起來,隨口評價道,「從他的行事來看,看似狂妄霸道,下手卻很有分寸,天賦據說也非常出眾,應該是個可塑之才。不過,據說這次的事情是由於他私下挪用珍貴材料引起的……」
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臧天游猛地擺了擺手,笑道:「煉器堂主事長老本就有調用內庫材料的權限。說是挪用,不過是因為他一次性取走的數量比較多而已。說真的,要是哪個長老能跟他一樣,用一份材料給我換三份回來,我巴不得他們多挪用幾次」
「說的也是。」杜連成失笑,「我畢竟沒有親眼見過他,僅憑傳聞下判斷未免有失偏頗。不過,你忽然提他幹什麼?」
「小師叔怕是還不知道。姜遠他……」臧天游拎起酒罈灌了一口,斟酌了一下措辭,才緩聲道,「他是定山老弟的兒子。」
「定山老弟……」杜連成下意識地低喃了一句,隨即陡然一驚,「你說的,難道是當年你認識的那位,大獠十大青年高手之一,有著玉龍公子之稱的姜定山姜公子?姜遠……難道是他和瓊華仙子的那個兒子?」
無怪乎他如此驚訝。當年,這位「玉龍公子」和「瓊華仙子」和戀情可以說是轟轟烈烈,甚至還運氣很好的生出了一個兒子。就連他這個在雲華宗潛修的人都清清楚楚。
只是,後來也不知發生了什麼,兩人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其中原因一直眾說紛紜,直到現在,這還是修行界中的一樁懸案。
臧天游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嘆了口氣,他微微點頭,道:「是。我當初收到師尊急招不得不回來,臨行前給定山老弟留了塊雲華令。姜遠帶著雲華令找上門來,長得又跟定山老弟有七八成相似,五官里也隱約有瓊華仙子的影子,身份確鑿無疑。」
「這就難怪了」杜連成微微頷首,語氣感慨,「當年的玉龍公子和瓊華仙子是何等的風姿卓絕,跟我等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的人物。姜遠既然是他們兩人的兒子,天資秉性自然差不了。」
「豈止是差不了?」臧天游搖了搖頭,神色感慨,「依我看,他比定山老弟當年只強不弱!只怕我們雲華宗這潭水太淺,就快裝不下他這頭潛龍了!」
「怎麼?」杜連成掃了他一眼,「難道還有別的事?」
「那小子……」臧天游忍不住又灌了一口酒,臉上不知不覺露出一抹笑意,「別看他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暗地裡可忙得很就我知道的,他麾下就有一個煉器大師,一個準煉丹大師,甚至還有一個經商的奇才。平秋坊最近風頭正勁的那家一品閣拍賣行,就是他的。當初那個鋪面的位置,還是我特意讓人去選的呢」
短短一年多的時間,一品閣的發展簡直讓他瞠目結舌。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又搖了搖頭,眼神感慨:「更別提他本人的實力了越級挑戰就跟玩似的!那手段,比當年擁有九龍策的定山老弟也是不遑多讓」
「照你這麼說,這小子確實了不得。」杜連成兩眼微眯,心底暗暗有些心驚,「他現在連二十都不滿,不出十年,大獠頂尖的年輕公子之中,必會有他一席之地。」
「是啊」
臧天游嘆息似的說了一句,隨即緩緩放下酒罈,神色陡然間嚴肅了起來,就連說話聲音都變得極為沉重,一字一句,仿佛重若千鈞。
「小師叔,我想把掌門金印託付給姜遠。」
聽到這話,杜連成心裡咯噔一下,猛地抬起了頭,語調沉重:「你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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