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神 第26章 別試探哥的扯淡水平

    「智慧財產權和版權收入只是人類社會和科技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這個論斷是顯而易見的——在沒有印刷術的時代,根據對古籍記載的考證,我們可以看到,無論中外的古人,都是沒有給文章創作者『版稅』的習慣的。

    一個兩漢魏晉南北朝的文人,寫了一本書,被別人抄錄,只要借走就能抄。賣書的人也從來只考慮紙張筆墨和抄寫的人工成本,不會考慮版稅支出。同時期的歐洲神父或者中東阿hong傳播經文、翻譯運動,也是一樣。

    總的來說,是因為在那些時代,完成知識傳播這項服務的全過程中,『創作』並不是最稀缺的一環,把一本書變成一萬本,複製的成本比創作高得多,所以創作成本被人忽略了。只有畢昇和古登堡之後,印刷術讓複製成本大幅下降,以至於創作變成了知識傳播過程中相對最稀缺的一環,人類的法律才發明出了『著作權』和『版稅』這些概念,以促進創作。

    未來,隨著垃圾信息的爆炸、部分諮詢的不值錢,乃至更可能是讀者越來越自戀、越來越因為網際網路的扁平化而不願意看權威、甚至是讀者和作者的混同。『創作』這個環節完全有可能重新變得『不再是知識從人腦到人腦的服務鏈』中最稀缺的一環,那麼對創作的法律保護基礎漸漸單薄,也是完全有可能的——馬克思告訴我們,一個人的價值,和他能提供的使用價值『幾乎』沒什麼關係,主要和這個人的稀缺性或者說不可替代性有關係。」

    馮見雄最後這段話很有鞭笞的力度,雖然他篡改了馬克思的原話。

    馬克思只說不稀缺的物下賤,卻沒說不稀缺的人不值錢。

    但馮見雄這麼一改,卻戰鬥力爆棚,很有大噴子的挑釁感。

    加上是交叉提問環節,每一次交替發言的機會都很珍貴,他也不怕對方把第三問浪費在糾正這幾個無傷大雅的字眼上——他知道正方辯手不會這麼幹的。

    如果是在自由辯論環節的話,他是絕對不會耍這種小辯論技巧的。

    滿場觀眾或報以掌聲,或細細咀嚼,反思他的話語,都覺得腦洞大開,如同看了一篇角度奇特的《魔鬼經濟學》。

    「哇~看起來反方二辯……嗯,馮見雄同學非常淵博呢,對於一個對方提出的事例分析型問題,都能如此旁徵博引,真是不簡單。我們也可以注意到,隨著網際網路諮詢傳播的進一步普及,現在的新生知識面真是一年比一年廣了。」校台女主播丁理慧也不失時機地穿插點評了幾句。

    觀眾的反應,讓正方提問者更加動搖了。

    他手上的問答提綱,根本組織不起前後呼應的節奏,只能是每個問題各自為戰。

    他一咬牙,決定鋌而走險一條道走到黑。

    把自己的最後一個提問機會,也用來賭對方的知識面、賭對方前一個回答中的個別反例。

    搞法律的人,擅長價值判斷。

    搞傳媒的人,擅長事實判斷。

    這個鐵律,是新傳院這邊輔導老師在賽前反覆灌輸給他們的。

    所以他們得到的指示,一直都是「如果構建理論體系打不過法學院的人,那就舉奇怪、歪門的事實反例,渾水摸魚。」

    「對方辯友剛才大談炎炎地武斷說『印刷術發明之前的古人,沒有版稅或者說稿費的概念』,那我倒是想請問對方辯友,北宋王安石在《臨川集》的序言中層提及幾件佚事,說早年有同僚求此書抄錄散播、欲贈『潤筆』,被其固辭。

    如今研究文藝復興史的很多史料也提到,早在古登堡發明西方近代印刷術之前,佛羅倫薩的美第奇家族領主,就有給諸如波提切利等為主的藝術家文集/畫集以稿費。對於這兩種『稿費』的存在,你又作何解釋?這不是明顯和你剛才的論斷相反麼?」

    面對賣弄見聞的豬隊友,新傳院的兩位牛逼選手臉色徹底黑了。

    劉瑾惠在內心吐槽道:「就算證明對方剛才的問題答錯了,又怎麼樣?這簡直是在為對方的辯題努力啊!這廝下次比賽絕對不能讓他上場了!如果我們贏了,還有下次的話。不過這個問題倒是很刁鑽,這些例子對方肯定沒聽說過,也不好辨析。罷了,就賺個印象分吧。」

    盧峰更是暗暗自忖:「果然這種只有知識廣博、理論體系卻不夠嚴密的雜家,根本不該放到辯論隊裡來。這種人只會在事實判斷上找別人沒聽說過的刁鑽角度進攻,一旦對方見識淵博,簡直就是送人頭啊!可惜,我們搞傳媒的,最多的就是這種人。」

    可惜,劉瑾惠和盧峰立刻就要失望了。

    因為他們連「即使證明對方答錯了,也於事無補」的機會都撈不到。


    馮見雄連比賽效果這種皮毛,都不想輸給對方。他就是這麼霸道。

    「你說那些錢是稿酬就是稿酬了?且不說這兩件事兒是不是真的——我們先假定你說的事兒是真的好了。貴族給藝術創作者以獎勵,那是自古就很流行的事情,但這個和稿酬無關。

    拜倫寫一首詩,愛丁堡公爵就賞他1000英鎊——當時在楓丹白露買一幢別墅只要160英鎊——但這錢是妥妥的藝術贊助,和稿費一毛錢關係都沒有,愛丁堡公爵從來沒想過出版拜倫的詩牟利。美第奇家族贊助文藝復興三傑,更不是為了出版。他們給波提切利的畫集酬金,就跟洛倫佐.美第奇花錢雇米開朗基羅給自己刻一個雕像用於收藏,是一個道理。

    至於中國古代的潤格、潤筆,那更不是稿費了,那是求『畫作、墨寶』時對製作書畫原件的勞動的報酬。換言之,買方給了錢,並不是要『著作權』只是要這件『真跡』本身——今天去蘇富比拍賣行買名畫的人,動輒掏幾千萬美元,難道他們看中的是畫作的『著作權』不成?當然不是!他們看上的是畫的原作的物權所有權!

    所以,綜上所述,對方辯友試圖舉的反例恰恰是一派胡言。他們連『稿費』是一種和出版物的複製、銷售捆綁起來的報酬這個基本概念都不清楚。」

    其實,馮見雄也不想這樣的。

    因為這三組問答,辯題已經歪樓到不知哪兒去了。

    但因為是對方主動提問,他也不得不回答。

    哪怕離題千里,主持人也只會怪正方問得不好。

    「開玩笑,真以為你們搞傳媒的,見識廣博,就可以打例子戰了?哥比你們多了15年見識,後世逼乎上賣弄見識的人見得多了,你們算哪根蔥?還有一大堆『知識付費』自媒體的狂轟濫炸,馬路上拉條狗都能大談特談《未來簡史》、《人類簡史》。一群連百度百科和百度知道都沒用過的人,跟哥打見識戰?這不是找死麼!」

    馮見雄如此不屑地想著。

    與此同時,看熱鬧的觀眾是不懂門道的,他們完全沒意識到雙方都跑題了——這個跑題要怪提問的一方,是他問得跑題,才導致答的人跟著跑題。

    吃瓜群眾只看到馮見雄啪啪啪打臉打得連環爽。

    某些新傳院的女生不知不覺就漸漸化身了迷妹:「這個法學院的二辯好淵博啊,怎麼什麼都知道?看來我們院這邊一定要調整戰術了,千萬不能再和對方比知識面、往槍口上撞了。」

    也有男生不無憂慮地竊竊私語:「剛才這三個問題,估計也是因為前面的問題沒達到目的,面子拉不下來,結果自己把自己套住了吧。」

    「太兇殘了,簡直就是直接掉進了插滿竹籤碎玻璃的陷阱,欲xian欲si。」

    場上的新傳院辯手們也都聽在耳中,臉色一個個都不太好看。相互交頭接耳關照了幾句。

    內容無非是「下一輪提問別問這個二辯了,盯著對面三辯問!」或者「把所有和對方拼例子、比史實見識的論據素材都下掉!不能再吃虧了。」

    開賽至今,一直坐在四辯冷板凳上打醬油的虞美琴,見了對面那隊如此臭臉,饒是她性情清冷高潔,也忍不住有些好笑。

    「交叉提問辯成這樣,也是簡直了——根本就是挖個坑,滿心期待馮同學往下跳。結果第一問馮同學果斷躲過去了,沒跳。對面就懷疑馮同學是碰運氣躲過去的,不是真的識破背後的陰謀,然後傻呵呵地用第二問確認『你是怎麼躲過去沒跳的』。

    結果連續三問就變師兄弟對練餵招了,活生生成了見雄的個人賣弄知識的表演時間……唉,這個新傳院二辯的臨場判斷力還能再逗逼一點麼?」

    其實,新傳院二辯也不是非常逗比,不然新傳院也不會讓他商場湊數。

    只是虞美琴的水平和要求更高,所以這種程度的誤判,在她眼裡已經屬於「逗逼」了,妥妥的。

    馮見雄本人,或許是此時此刻場上最冷靜的一個了。

    「我這三個問題的『表演時刻』是裝得很爽,但是肯定會帶來一個後遺症,那就是一會兒對方三辯提問的時候,肯定會挑選陳思聰這個魚腩,不會再碰我這個硬骨頭了。我必須用好我自己的三問,先把大局給徹底定下來。光賺外行眼中的場面分,再多也不是決定性的。」

    如此告誡自己一番,馮見雄徹底進入了空冥的狀態。

    他深吸一口氣,在主持人梁老師宣布交換提問方後,立刻開始了自己的犀利反擊。

    「我也請問對方二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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