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落在勃朗寧上,散發出烏黑冰冷的光澤。
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雖不認識勃朗寧,但是也從它小巧的外觀上看出端倪。
這東西可不像獵槍,隨處可見。
一個來自陝北的女互助組成員,為什麼隨身攜帶這玩意?
張雅芝也被嚇得呆在了原地,李愛國喊了兩聲,沒有一點回應。
「張雅芝同志!」
李愛國此時的表情,就跟要張雅芝生吞活剝一般。
張雅芝被嚇得從地上蹦跳起來。
沒有多想,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拿到籃子。
她飛速沖向火車。
速度之快,寬大的褲腿子,擰成了麻花。
李愛國趁著這個時間。
蹲下身,把張鴨蛋全身上下仔仔細細的搜了一遍,直到沒有發現別的兇器,才放下心。
他剛準備站起身,似乎想到了什麼,衝著張鴨蛋嘿嘿笑笑:「張開嘴。」
得到的回應,只有張鴨蛋憤怒的目光。
「還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李愛國伸出手,捏在張鴨蛋的下巴上,稍稍一用力,張鴨蛋吃疼之下,不由自主的張開了嘴巴。
「你要是不想下巴被我捏碎,就別動!」
李愛國伸出沾滿煤灰的手指頭,把她的牙齒後槽里摸了一遍。
確定裡面沒有藏著任何東西,這才徹底放下心。
抽出手指頭,在張鴨蛋的衣服上擦了擦,小聲嘟囔一句:「你嘴巴真臭!」,緩緩站起身。
張鴨蛋嘴巴喉嚨里被胡亂攪合了一通,胃中翻江倒海,此時正趴在地上嘔吐,聽到這話氣得渾身發抖。
可惡。
這個火車司機實在是太可惡了!
....
甬道距離火車也就一百多米的距離,轉過拐角到了。
張雅芝去得快,回來得也快。
眨眼功夫便帶著籃子狂奔回來。
「李司機,是,是這個嗎?」
張雅芝累得氣喘吁吁,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劉海黏濕在頭皮上。
「慢點,慢點,千萬別鬆手。」
李愛國緩步走過去,小心翼翼的從張雅芝手中接過提籃。
把提籃安全的放在地上。
才算是稍稍鬆了口氣,抬起胳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扭頭看向張鴨蛋。
張鴨蛋看到那提籃,心知完犢子了,臉色煞白起來。
發出了一聲憤怒的咆哮,然後她就像一頭矯健而又兇殘的獵豹,朝著李愛國撲了過來。
李愛國站起身衝著她就是一腳,把她再次踹倒在地。
確定了心中的懷疑,李愛國再也沒有顧及,這一腳使出十成力氣。
張鴨蛋飛上空中,重重的落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塵,空氣中響起骨骼斷裂聲。
張鴨蛋慘叫一聲,鼻涕和眼淚一瞬間全涌了出來,躺在地上再也沒辦法動彈,只能一臉不甘的瞪著李愛國。
「司機同志,你這是弄啥咧!」
周小米看到婆娘被打成這樣子,眼睛頓時紅了。
想衝過來,被聞訊趕過來的鐵道公安死死的按在地上。
周小米常年干農活,有把子力氣,兩個壯實的鐵道公安用盡全身力氣,才能按住他。
這時候,白車長也意識到問題有些不對。
「愛國同志,出什麼事了?」
李愛國指向鴨蛋籃子,神情警惕:「我懷疑裡面可能是違禁物。」
「嘶...」
此話一出。
白車長神情凝重起來。
後面跟上來的乘警組同志也都神情警惕。
丁秋楠一臉的茫然。
啥是違禁物?
大傢伙怎麼害怕成這個樣子?
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丁秋楠還是下意識的躲在到了磚砌的柱子後面,只露出一個小腦袋。
嗯,這姑娘倒是不傻。
王組長神情畏懼的看著那兩個提籃,深吸一口氣,躡手躡腳的走過去,輕輕掀開上面的稻草。
籃子裡的鴨蛋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青白的光芒。
籃子裡看上去都是鴨蛋,看不到違禁物的影子。
王組長並沒有大意,深吸一口氣,一個一個的捏起籃子裡的雞蛋。
他的動作極其輕微,就像是呵護剛出生的嬰兒似的。
旁邊的乘警屏住呼吸,湊過去輕輕的接過來。
一個...兩個...三個...
當一枚粘著鴨糞的鴨蛋被拿起來時,一團灰色的紙包映入眾人的眼帘。
紙包是牛糞紙,用細麻繩捆著,有電線跟一塊破舊鐵殼鬧鐘連在一起。
鬧鐘滴答滴答的聲響,從裡面傳出來,就如同炸雷一般,在每個人耳邊響起。
眾人瞳孔收縮。
所有人的心臟在這一刻,提到喉嚨眼。
本來喧鬧的站台上,一時間鴉雀無聲、針落有聲、萬籟俱寂。
張鴨蛋面如死灰,仰著臉看著甬道黑乎乎的頂棚,眼神中充滿了憤怒和不甘。
她花費了七八年時間功夫籌劃的事情,就這麼被破壞了。
周小米突然扯著嗓子喊了一聲:「俺家的鴨蛋呢?」。
這聲音就像一把大鐵錘,把幾乎冰封凝固的站台,敲了個粉碎。
人們這才重新活泛過來。
王組長忍不住吞咽口吐沫,花費了很大功夫才強迫自個鎮定下來,抬頭看看李愛國。
「愛國同志,這....」
「現在應該沒有危險。」
「你確定?」
「確定。」
在王組長驚疑的目光中,李愛國拿起稻草蓋在了提籃上,拎起提籃往鐵軌的遠處走去。
不管確定不確定,違禁物絕對不能放在站台上。
王組長是老經驗的乘警,這些年遇到的危險不計其數,身上的彈孔足有五個。
但是。
他還沒有見過有人能像李愛國如此鎮定。
李愛國的行為,點醒了王組長。
他扭頭朝車站派出所狂奔而去。
...
直到李愛國的身影沿著鐵軌走到了遠處,丁秋楠才算是從震驚中清醒過來。
那個身影在陽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的高大。
她眼眸中光華閃爍。
張雅芝呆愣在原地,指著李愛國的背影,擔憂的說道:「白車長,讓李愛國一個人去處置,太危險了!」
「噤聲!」
白車長瞪張雅芝一眼:「你身為乘務員,在入職的第一周,應該學習過如何處置現在這種情況。李愛國同志的做法,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可是,可是...太危險了。」張雅芝眼神中透露出關切,心中覺得堵得慌。
明明僅僅接觸過幾次,自個怎麼就那麼關心他呢?
「李愛國這是在拿自己的命,換取現場所有人的命。」白車長由衷讚嘆。
車站派出所的同志得知列車上發現了違禁物後,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立刻通知鐵道武裝部,讓他們派遣專家來處置。
然後十幾名同志衝到了現場,把現場裡里外外圍了個水泄不通。
在得知李愛國把違禁物帶到了遠處後,那些同志的臉上都浮現出一絲敬意。
所長讚嘆一句「這個火車司機好樣的!」,讓公安同志把周小米和張鴨蛋押回派出所。
這年代剛解放不久,鐵路上比較混亂,上面對於如何處理這種事,有一套既定的處置流程。
簡單來說,就是清查和保密。
清查是清查列車,確定所有的違禁物全部都被帶下了車。
保密是在事情的真相搞清楚前,對於這件事要嚴格保密,任何人不得隨意外泄。
白車長冷靜下來後,通過鐵道派出所的電話,跟機務段的邢留柱段長取得了聯繫。
確定上面的處置意見,她立刻展開了行動。
由於當時為了更快轉運病人,清空了甬道,甬道內沒有別的旅客,只有張雅芝和另外兩個年輕點的乘務員。
而且,從火車上也看不到甬道內發生的情況。
事情發生的很快,從李愛國把周鴨蛋拽下來,到李愛國帶著違禁物走到遠處,再到周鴨蛋被帶到派出所,整個過程只不過十多分鐘。
所以,保密工作的難度比較小。
白車長把在場的所有乘務員召集在一起。
命令他們對於今天發生的事情嚴格保密。
禁止告訴任何人。
包括親戚朋友,父母孩子。
「你們都學過保密規定,應該知道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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