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金銀大囧。
「榮哥兒,你怎麼也...」
少年傻柱眼底滿是清澈,還帶著一絲責怪,襯的何金銀都自覺面目可憎。
不待他辯解,何大清一彈菸蒂:「吃不窮、穿不窮,嫖空賭半一世窮。榮哥兒,既然家裡將你託付給我...」
「啪!」
何金銀面色嚴肅,掏出一卷銀元拍在桌上。
「傻柱,記得那張美刀麼?車行朋友有能兌美刀的門路,對方在十條胡同長包了一間別院...」
整整五十塊銀元,震懾力相當可觀。何金銀本就沒做虧心事,聽著他「九真一假」的解釋,眾人目光都定格在紅紙卷上。
傻柱雙手在新衣上擦了又擦,這才小心翼翼的剝開紅紙,一沓銀元頓時傾瀉而出。
「呀!」
何金銀眼珠一轉,輕輕捻起一枚,舉在小雨水面前。
不用他開口,小雨水躥下椅子、雙手作揖、彎腰就拜:「榮哥兒,妹妹給您道新禧!」
傻柱緊攔慢攔,還是沒攔住這個「小財迷」:「雨水,胡鬧!咱倆和榮哥兒是一輩兒...」
他嘟囔的工夫,那枚銀元已經到了小雨水手中。隨即又是一枚銀元,這回舉在傻柱面前。
「傻柱,不是我臭顯擺,也不是我自抬輩分!這錢...是替你大伯給的...」
傻柱當然明白這位「大伯」是誰,拿不定主意,下意識去看自己爹。見何大清只抽菸、不說話,一咬牙,索性拉起小雨水,兩人來到何金銀面前。按著妹子的腦袋,兩人就跪了下去。
「大伯!侄子何雨柱/侄女何雨水,給您老人家在天之靈,道聲新禧!」
何金銀也沒占便宜。兩人跪下時,他就已經側身束手閃到一旁。等他們拜完年,這才緊忙扶起。
傻柱瞅著手裡的銀元,臉上樂開了花:「榮哥兒...不,是大伯!大伯出手真爽利!」
何金銀沒再搭理如獲至寶的兩小隻,回身站在桌前,相隔一桌「年夜飯」,靜靜的看著何大清。
兩人誰也沒說話,氣氛逐漸古怪。就連喜氣洋洋的兩小隻也察覺出不對味,屋內逐漸安靜下來。
「咳嗯!」
一根煙抽完,何大清終於肯開腔:「到底是鄉下小子,不懂北平城的禮數!正月初一拜大年,哪有年三十晚上就灑錢的道理...」
看著傻柱和雨水眼巴巴的樣子,又強辯道:「即便是按著古禮,刻上『吉祥如意』、『福祿壽喜』、『長命百歲』的『壓祟錢』,也應當在除夕夜等小孩們睡下後,悄悄放在枕下...」
何金銀洒然一笑:「二叔,我不是和您爭這個!我是想告訴您,我確實趕在收工後去過十條胡同。不過那也是為了儘快將美刀換成銀元,好代父給弟弟妹妹補上這些年差的『壓歲錢』。」
他故意將「壓歲錢」三個字咬的極重,聽在何大清耳里,自然想起當初那可憐兮兮的二十枚銅子兒...
「原來是這樣啊,倒是二叔錯怪你。你也知道,我們飯莊子就在前門外煤市街,離著王廣福斜街、百順胡同、胭脂胡同、石頭胡同這個些烏煙瘴氣的地方本來就近,下工前正巧撞見你進去...」
「所以您也不是親眼得見,就平白污衊我...」
何大清乾巴巴的解釋道:「即便如此,那種地方伱就不該去!正所謂一滴精、十滴血,少年人還是要懂得節制...」
傻柱高興過頭,本著「拿人手短」,小聲嘟囔道:「爹,您還是先管好自己的褲腰帶再說...」
何大清抬手就打,嚇的傻柱躲到何金銀身後。只敢露出半個腦袋,用弱不可聞的聲音嘀咕道:「一罐枸杞倆月就用沒了...」
何金銀自然將這話聽的清楚,強忍下笑意,招呼傻柱和小雨水入座。畢竟是除夕夜,自己又確實姍姍來遲,沒必要糟踏好好的一頓年夜飯。
畢竟,來北平城將將一個月,這還是何金銀第一次沾葷腥...
何大清瞅著桌前談笑風生、說著洋人趣事的何金銀,捏了捏兜里那把散碎銅子兒,終究還是沒臉掏出來...
何金銀雖然沒收到「壓歲錢」,可也有「驚喜」。
傻柱興沖沖的從屋裡捧出一雙新鞋,遞給他:「三十兒晚上穿新鞋,能踩小人嘴,免得來年有人胡說八道!」
何金銀腳上這雙還是傻柱親娘一針一線給他納的,兩人一個十四、一個十六,他穿上竟然還挺合腳。何金銀一直將這件事記在心裡,沒成想現在又要白得一雙。
瞅著傻柱腳上那雙和新衣明顯不搭的舊鞋,何金銀又豈能猜不到,這十有八九又是傻柱將自己的新鞋「讓」了出來。
見他不收,傻柱擺出一副倔勁來,把鞋子往桌上一拍,徑直出了房門。
走前還不忘撂下一句:「明早兒咱吃餃子啊!」
除夕夜,北平城並不安靜。
夜深以後,城內響起密集的槍聲。不比前些天的零零碎碎,這次不僅綿延許久還不停歇,中間還夾雜著五顏六色的信號彈。
大院裡本已睡下的眾人紛紛被吵醒,何金銀也披著衣服站在廊下觀瞧。正趕上傻柱急匆匆跑到前院來:「榮哥兒、榮哥兒!不會又打起來了吧?我聽天橋說書的講過,這叫黃蓋騙曹操,該不會是...詐降?」
何大清難得摟著小雨水追上來,他眯著眼細聽了一陣,這才搖頭:「不是詐降,是炸營!今晚上之所以園子裡沒有開張做買賣,就是因為臨近天黑的時候,有愣頭青兵痞子在前門外扔手榴彈,槍口朝天放空槍,聽說還死了幾個過路的倒霉蛋兒...」
傻柱皺著眉頭:「不是都投降了嗎?這是...不服?」
何大清點點頭:「誰願意被當成棄子呢?」
「兵頭頭兒就不能管管?」
「幼稚!既然無法約束,還不如讓他們發泄出來,反正北平城馬上就不是他們的了,甭管攪成什麼樣的爛攤子,城外邊兒的都得捏著鼻子、乖乖給他們擦屁股!」
只有小雨水樂呵呵的指著天空:「榮哥兒,快看!紅紅綠綠的,真好玩兒!比小鞭響、比大炮仗亮!」
何金銀揣手望著時明時暗的天空,喃喃自語。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