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黃色的河水汩汩流淌在陰曹冥府和黃泉路之間,周遭色澤昏慘空濛,詭譎森森,空氣里仿佛淡沲了層迷茫的霧靄。
通往冥府的橋上立著一塊牌子,上寫:七尺忘川河,死魂過不得。
但腥風撲面河水裡,一個四歲大的小女孩正在裡面撒歡地奔跑。
驚得河裡的蟲蛇鐵狗全都不敢亂動。
波濤翻滾下,腥穢的河水飛濺,攪擾得河中的怪物苦不堪言。
銅蛇憤慨:「一千年了,自從茶茶來之後,我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了。」
鐵狗幽怨冷道:「你這算啥?看看萬里陰曹,有誰家還有富餘糧食?都被這小祖奶奶吃光了。」
一千年前,地藏王菩薩來地府視察工作,身邊就帶著這個奶團似的小姑娘。
茶茶頑皮得很,上來就敢揪閻王爺的鬍子。
但她的來歷跟地藏王卻沒說明,只託付地府一定要好好照顧茶茶,直到地藏王回來將她接走。
菩薩下旨,誰敢不聽?
茶茶就這樣在地府里住下了。
一住就是一千年。
她的身高在這段時間並沒發生太大變化,飯量卻是打著滾的往上翻。
早在三百年前,陰司的後勤部門就發現實在供應不起了,報告打了無數,閻王才下令減少給茶茶的食物提供。
茶茶發現地府給自己提供的飯量大減,也不哭也不鬧,自力更生,天天去各家各戶蹭飯。
一圈下來,閻羅殿門口突然就多了不計其數的上訪群眾。
這可把閻王爺給愁壞了。
此刻,閻王殿裡,他正跟崔判官,北陰大帝,鍾馗,牛頭馬面圍坐在一起開緊急會議。
商討如何應對因茶茶到來而引發的各種危機。
作為領導,閻王爺先發言:「我說,咱們可不能再讓事態惡化下去了,茶茶可比孫猴子難伺候多了。」
「得想辦法讓她走啊。」
鍾馗皺眉說:「可地藏王那邊我們該怎麼交代呢?」
崔判官冷哂:「你還沒看明白,這本身就是個陰謀嗎?」
見鍾馗恍惚,崔判官解釋說:「他把茶茶留在這兒一千年了,露過一次面兒嗎?很明顯,菩薩的企圖就是想嫁禍於人。」
一語驚醒夢中人,鍾馗馬上起來當年地藏王臨走時臉上行色匆匆,表情如釋負重。
如此說來,所謂的「禍」就是指茶茶啊。
不過,這個字她倒是當得起!
正在這時候,殿外忽然傳來一聲奶兮兮稚嫩的聲音。
「我餓啦!」
殿中群鬼如臨大敵,便見茶茶邁著小短腿飛快地跑了過來。
她抱著閻王的大腿順勢爬上來,眨著軟萌萌的天真大眼睛問:「什麼時候開飯啊?」
嚇得閻王一口千年老血差點沒吐出來。
「茶茶,你來地府已經一千多年了,有沒有想地藏王菩薩啊?」
茶茶誠實地搖了搖頭。
地藏王是誰?
是那個大耳垂的和尚嗎?
茶茶根本記不起來。
見一計不成,閻王又生一計。
他輕咳著說:「地府其實是給鬼住的地方。但你是人,住在這裡時間長了總不好,還是返回陽間吧!」
我是人?
茶茶立刻詫異莫名起來:「誰說我是人了?我也是鬼啊!你們不總說我是淘氣鬼嗎?」
閻王搖頭:「不,淘氣鬼並非真的鬼,你是人,是真真正正的人。是人就應該去人待的地方,不可以滯留在陰間。」
茶茶肉嘟嘟的小臉上滿是果決,搖頭說:「不,別人說我媽媽死了,我死後才能見到她。這裡就是給鬼住的地方,我不走,我要等媽媽。」
崔判官叫苦道:「可你都等一千年,你娘恐怕早就轉世投胎八百回了。」
北陰大帝跟著說:「對,她應該在陽間。」
聽了這話,茶茶清澈的眸光里充滿了期待:「是嗎?」
北陰大帝一臉堅定地欺騙她:「是的。」
聞言,旁邊幾個鬼心裡都一挑大拇哥,贊道:果然還是北陰大帝,真損啊!
茶茶突然充滿期待的臉上又失去了光彩,拍了拍肚子,扁嘴說:「可是到了陽間我還是會餓的啊!」
北陰大帝接著忽悠:「不一樣,不一樣。陽間可以打工賺錢,賺了錢就能買好多好吃的了。」
「而且陽世的生活可比我們下面豐富多了,那裡重視科技,不像陰間被法術桎梏,生產力起不來,根本養活不起你這種是吧?」
茶茶癟了癟嘴,耷拉下小腦袋說:「可我才四歲,也不會打工啊!」
判官幾鬼對視一眼,都覺茶茶的話有道理。
讓一個四歲的小孩去陽世自力更生確乎不太講鬼道。
看著茶茶無精打采的樣子,滿臉失望,就像只被拋棄的小狗,幾個老鬼免不得心生惻隱。
好歹也在一起生活了一千年,感情肯定是有的。
鍾馗把他們叫過來說:「不如咱們一人出一件法寶,給茶茶湊個百寶囊,她去了陽間也能靠捉鬼為生啊!」
茶茶豎起小耳朵,偷瞥了老鬼們兩眼。
從面色上就能看出來,其他幾個老鬼心都在滴血。
牛頭哀聲說道:「代價有點大吧?我和馬面都很窮」
閻王爺瞪向他說:「難道你不想讓她走嗎?她留下來你只會更窮!地府想要建設小康社會恐怕還要再等上一千年。」
牛頭咬了咬牙:「好吧,我答應。」
在相同的利益面前,幾個老鬼很快達成了破財消災的共識。
茶茶悄悄偷眼看著他們,臉上卻還是那副堅定又難過的表情。
百寶囊很快就做好了,被鍾馗含在手中,遞到茶茶麵前。
茶茶卻沒抬頭,噘著嘴,仍然一副傷心難過的樣子。
拿破荷包唬我,我才不上當呢!
鍾馗說:「你別看它小,那是因為它是法寶所以才輕,但裡面裝的可都是我們幾個老鬼數千年的心血,哪一件寶貝拿出來可都是冥界裡的驚世神器,驚世駭俗。」
茶茶耳朵一動,眼睛也驀然雪亮。
她拿過百寶囊,對著鍾馗燦爛一笑,趕緊又把百寶囊收好,繼續問:「幾位叔叔,你們知不知道,我媽媽現在會在哪兒呢?」
閻王說:「這這就要靠你自己尋找了。不過」
他跟著又嚴肅地警告說:「人怕鬼三分,鬼忌人七分,就是因為人比鬼壞。陽間不比我們陰曹地府,有能看破鬼魂心思的法寶,是以人類多殺多爭,多欺騙多偽善。」
「你去了人間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要被人類的偽善所欺騙。特別是一個叫徐吟風的,極壞極壞,你一定要離他遠遠的。」
閻王爺湊近一張大黑臉,語氣森寒地叮囑茶茶。
這表情堪稱童年陰影,讓茶茶印象深刻,連忙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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