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佟貴妃卻緊緊拽住了靳水月的胳膊,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急。
可靳水月不可能不急啊,那是一條人命呢。
她並不是那種爛好心的人,可石氏和她無冤無仇,方才也不曾陷害她,如今石氏被太子妃如此逼迫,完全成了太子妃報復她的犧牲品,靳水月真有些可憐石氏,可憐她腹中的孩子。
可是佟貴妃卻死死拉住了她,靳水月根本掙脫不了,最後只能咳嗽了一聲。
寢殿內的聲音一下子就停了下來。
佟貴妃見此輕輕嘆息了一聲,放開了靳水月。
「誰在外頭……。」太子妃的聲音從珠簾後頭傳來。
靳水月上前掀開了珠簾走了進去。
石氏此刻正癱倒在地上,太子妃的貼身丫鬟香草手裡的碗已經空了,地上灑的藥並不多。
靳水月的心一下子就涼了。
「你……。」太子妃看著靳水月,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當她看見佟貴妃也走進來時,臉色頓時就有些蒼白了。
石氏癱軟在地上捂著嘴哭了起來,十分的悽慘,一碗落胎藥幾乎都被灌下去了,她的孩子……就要保不住了。
「來人啦,立即去請太醫過來,務必要保住石答應的胎,至於太子妃……如此蛇蠍心腸,還真是可怕,不過……你好歹是太子的嫡妻,本宮也不好處置你,來人啦……將太子妃禁足在承乾宮的偏殿,不許任何人見她,一切等皇上回來處置吧。」佟貴妃沉聲吩咐道。
她雖然性子溫和,但是多年來和敏貴妃一起打理後宮,也是今非昔比了。
「是。」跟在佟貴妃身後的太監立即應了一聲,便要讓人來帶走太子妃。
「娘娘……。」太子妃看著佟佳氏,想要辯駁。
「人贓並獲,你還有什麼可說的?本宮聽得一清二楚,這藥也是你吩咐人灌下去的,難道還想狡辯?本宮可不想聽你狡辯,把她帶下去。」佟貴妃沉聲說道,一點兒情面都不留。
太子妃面如死灰,但是此刻她也無從辯解,只好跟著幾個太監去了,免得人家來拖拽她,她還丟不起那個人。
不知是不是墮胎藥的藥效上來了,石答應額頭上滿是汗水,臉色蒼白的可怕。
她腹中的孩子已經有六個月大了。
靳水月看著她那樣的痛苦,很想伸出手去把她扶起來,佟貴妃卻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搖了搖頭。
「石答應,原本本宮可以早一些進來,或許就阻止了太子妃給你灌下湯藥,可即便這次阻止了,下次呢?在這宮裡,要生存下來,要保護自己的孩子,還得靠你自己,你太軟弱了,又有軟肋捏在旁人手中,本宮救得了你一次,卻也救不了你第二次,宮裡每年死的女人,死的孩子實在是太多了,要死還是要活,就要看你自己的了。」佟貴妃說到此拉著靳水月往外走去。
出了鍾粹宮,靳水月覺得自己的腳步還有些虛浮,那可是一個孩子啊,就這樣沒有了,她只覺得心涼,連手心都有冷汗了。
「水月,本宮知道你現在有點接受不了,但宮中便是如此,見多了,也就習慣了,方才是太后娘娘讓本宮跟著你的,就是怕你吃虧,水月……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也很善良,自然……本宮知道你也不是一味心軟,該決斷時,絕不手軟。」佟貴妃說到此微微一頓後,低聲道:「本宮知道石氏和她的孩子是無辜,可正如本宮所說,她那樣的軟弱,即便孩子生下來,也是保不住的,還不如趁早點醒了她,或許她日後在這宮裡還有一條活路,更何況……她和她的孩子是太子妃手裡的一把利劍。」
「水月明白了,多謝娘娘教誨。」靳水月輕輕點了點頭。
石氏和她的孩子,的確是太子妃的一把利劍,還是太子妃今兒個順手要來對付她的利劍,若不是太后讓佟貴妃過來,還不知事情會演變到何種地步。
「宮裡歷來如此,莫說宮裡,大家族裡也是爭鬥不斷,後宅,從來都是沒有硝煙的戰場,如今胤禛身邊女人不多,倒也還算安穩,但你也得防備著些。」佟貴妃握著靳水月的手說道。
在佟貴妃心裡,四阿哥是她姐姐的養子,也是她的侄兒,她對四阿哥一直很好,靳水月也是她很喜歡的孩子,如今兩人成了親,佟貴妃自然高興,身為長輩的她,方才見靳水月想要救石答應,一方面覺得這孩子是個真性情的好孩子,一方面又怕她吃虧。
「是。」靳水月深吸一口氣,應了一聲,她知道,佟貴妃是為了她好,才提醒她的。
來到這個世界這麼多年了,宮裡、府里混著,靳水月當然知道很多東西都不是表面上那樣的美好,她早就有心理準備,平日裡也見了一些腌臢事兒,可是方才那一幕還是讓她很震驚,也很傷懷。
「太子妃一直與你為敵,如今她倒是無從抵賴,就看皇上回來如何處置了。」佟貴妃低聲說道。
靳水月聞言心裡反而沒有戰勝太子妃的痛快,印象最深刻的還是石氏躺在地上痛苦無助的樣子。
回到寧壽宮時,太后正拿著放大鏡在看書,見靳水月進來了,便放下了書,輕輕招了招手道:「過來替哀家念這本書,哀家這眼神不好,都有些看不清了,拿著你給的這放大鏡,雖然能看,卻也有些費勁呢。」
「嗯。」靳水月聞言輕輕點了點頭,過去拿起了書。
是一本佛經,太后喜歡禮佛,亦或者說,在這古代,稍稍上了點年紀的人,都喜歡禮佛,也算是一種精神寄託。
「該說的話,想必佟貴妃已經和你說了,宮裡也好,貝勒府也罷,弱者是無法生存的,你可以心善,但是一切都要在你的掌握之中時,才可以如此。」太后看著靳水月,輕聲說道。
「是。」靳水月聞言應了一聲,這些道理她自然是懂的,只是面對這些血淋淋的東西,她還是難以適應。
經文本就有些深奧難懂,靳水月也不是特別明白,只是小聲念著,而太后,則是拿著佛珠閉上了眼睛。
靳水月知道,太后喜歡禮佛,但並不是這個時辰,她老人家應該是在為那個尚未出生便死去的孩子超度吧。
當日夜裡,靳水月留在了宮裡,第二日一早,才用了早膳,她就出宮了。
原本今兒個說好要和太后、佟貴妃一塊出宮去百花園遊玩的,可晨起時,太后說改日再去,靳水月也就應下來,定在三日之後了。
「郡主,咱們回貝勒府嗎?」妙穗看著正在發呆的自家主子問道。
「不了,回靳府吧。」靳水月輕輕搖搖頭道。
因為四阿哥要出京去喀爾喀的緣故,靳水月差不多有半個月沒有回靳府了。
倒是她家母親胡氏,去貝勒府瞧了她幾次。
「母親,我回來了……。」輕車熟路進了蘭香院,靳水月還沒有到自家父親和母親的屋裡,就忍不住大聲喊了起來。
胡氏正在屋裡給自家小外孫弘毅做衣裳,聽到小女兒的聲音後,立即放下了繡簍子打開帘子出來了。
「水月。」胡氏看著女兒,臉上滿是笑容。
「母親。」靳水月衝過去緊緊抱住了自家母親,聞著那股子熟悉的香味,只覺得整個人都靜了下來,心情也莫名的好起來了。
「怎麼了?被欺負了?」胡氏敏銳的察覺到了自家女兒有些不對勁。
「沒什麼。」靳水月輕輕搖了搖頭,靠在胡氏肩膀上笑道:「我餓了。」
「還沒有用早膳嗎?」胡氏有些詫異的問道。
「方才在宮裡和太后娘娘一塊吃過了,只是太早沒什麼胃口,吃的不多。」靳水月嬌聲說道。
「都嫁人了還撒嬌。」胡氏捏了捏女兒的小鼻子,對身邊的丫鬟吩咐道:「去瞧瞧還有什麼吃的,拿些過來。」
「是,二夫人。」丫鬟應了一聲,立即去了。
「母親……您身邊的大丫鬟呢?」靳水月見那丫鬟眼生的很,年紀還有點小,微微有些詫異的問道。
「那兩個丫頭都快二十了,我已經給她們說了親嫁出去了,就在前幾日,方才那個是點翠,才從人牙婆子那兒買來沒幾日,人倒是靈巧勤快。」
「哦。」靳水月聞言點了點頭。
「我看你身邊的巧穗和妙穗也差不多到了年紀了,你也得上心了,她們跟了你多年,得給她們找個好歸宿。」胡氏看著女兒笑道。
「那是自然的。」靳水月聞言點了點頭,當即對身邊的妙穗道:「妙穗,我把你許配給鄂輝,你覺得如何?」
「郡主。」妙穗聞言瞪大了眼睛,漲紅了臉,望著自家郡主,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靳水月知道,鄂輝和妙穗是互相傾心的,只是妙穗是丫鬟出身,比不得鄂輝是八旗子弟。
她私底下也打聽了,鄂輝的額娘不想讓他娶個丫鬟做正妻,哪怕這個丫鬟是主子身邊的丫鬟。
「巧穗,去把鄂輝叫進來。」靳水月臉上閃過一絲俏皮之色,今兒個這紅娘,她是當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