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左手叉腰,右手指著那兩人,道:「把車放下!」那兩人愣了一下,看了看這名少年,又轉頭看向胡姓青年,拿不準放還是不放,倒怔在那裡了。
這少年是誰啊,不是別人,正是朱蟬。打從剛才中年人摔倒在地,他就想上前幫忙,卻被行安給拽住了。搖手示意再等等看。朱蟬知道他是出於好意,強行忍住了。眼看著兩個人就要推走橘車,再也忍不住了,就大喊一聲,走出來攔住了那兩人。
胡姓青年怎麼也沒想到,在這地兒會有人出來攔他的路。抬頭一看,見是一個少年,雖然個頭不低,年齡不大,也就十六七歲。身上穿得衣服很普通,而且還是獸皮做成的。一看不是本地人,所以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在我們這個大陸,幾千年的過往的歷史上,從來就少不了匪、盜、寇、幫派、惡霸等等。尤其是趕上社會動盪,旱澇災荒,形形**的人,為了生存,上演著一出出弱肉強食的故事。當然不只是在我們的大陸,還有其他任何一塊陸地,有人的地方,這種事情就會不斷的、每天發生著。所以,為什麼會出現俠客這個職業呢?說穿了是大多數的弱勢群體,在面對威脅到自己生存的事情時,自己解決不了,而在心裡產生的一種美好的嚮往罷了。
在廬山這片地區,由於當時的交通條件,水路就成了重要的運輸通道。相應的就出現了各種各樣的控制、爭奪水道的勢力,如幫派,或者是把頭。誰能掌握水道,就等於掌握著財路——黃金。各個幫派之間,通過武力爭奪,各自控制著一片區域。雖然不是官府,卻代替了官府。在此行路、走貨、販賣的商人,都要向他們繳納一定的費用,以求得保護。官府收了他們的好處,睜隻眼,閉隻眼,無人過問。
眼前的胡姓青年,不是別人,就是這個碼頭這片真正的地頭蛇——胡家的三少爺胡慶祿。而且不是別人,正是雀靈書院的總管老胡的親侄子。
行安經常來此採買物品,對他當然不會陌生。而且,對他跟院裡千絲萬縷的關係,也了解的很清楚。雖然對他剛才的行為很是不齒,但實在不想管這個閒事,惹這個麻煩。所以,剛才伸手一把拉住朱蟬,不讓他強出頭。
朱蟬卻不管這些,而且他也不知道這些事情。在他眼裡,只知道人要講理,更不能恃強凌弱。
胡慶祿上下打量了朱蟬幾眼,冷笑道:「哪裡來的野小子,該幹嘛幹嘛去。少管閒事!」
朱蟬道:「大白天的,你們想搶東西嗎?」
胡慶祿冷冷的道:「我們是買,你沒長耳朵嗎?剛才沒聽到?」
朱蟬道:「可他說了,不賣給你。」
「哈哈,」胡慶祿一陣大笑,「不賣,這可由不行他,大爺今天買定了。怎麼著,你是要替他打抱不平嗎?小子,我勸你做事情之前,先好好打聽打聽,江州胡家也是你能招惹的。」
朱蟬聽他說完,眨了眨眼睛,向四周看熱鬧的人看了一圈,一臉的惘然,張口道:「狐家,幹什麼的?不認識,沒聽說過。養狐狸的嘛!」他從小在山裡長大,當然不知道這兒的胡家是做什麼的。一聽到胡字,本能的想到深山裡的狐狸,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看熱鬧的人們一陣鬨笑。這小子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傻啊,連胡家這樣的人家都不知道,竟然冒出個養狐狸的。也有的人見他年齡不大,不由為他擔心,捏了把汗。
胡慶祿臉立時就綠了。他本來欺這少年年輕,想拿家族的名頭壓他一下,讓他忌憚,儘快把事了了。沒想到碰到個愣頭青,裝傻充愣的,反而被他嘲笑了一把。這下倒好,堂堂江州胡家成了養狐狸的了,要是傳出去不成了話柄了。但是再仔細看看,少年的臉上很平靜,倒沒有一點故意譏笑的意思。不由得心裡有點拿不準了。想了想,壓了壓怒氣,高聲道:「這位兄弟,看你不是本地人,想來對我們胡家也不了解,我也不來怪你。但今天這個事情,是我們的家事,還請不要插手,免得傷了和氣。」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也算是客氣了。
朱蟬道:「明明是你要強買人家的橘子,怎麼成了你們的家事了。別的事我不管,但他的橘子誰出的價格高就賣給誰,誰也不能搶。而且你剛才打的他不輕,你得賠償他醫藥錢。」
坐在地上的中年人,一直在聽他們說話。聽到這裡,連忙說道:「不用賠,不用賠,我只要能賣出橘子就成了。別的真的不用了。我……」話里明顯有些畏懼。
朱蟬打斷他的話,道:「他打傷了你,怎麼能不賠呢?」對著胡慶祿道:「這位大哥,兩件事情:一,你想買橘子,出的價格太低,你再加一些,怎麼也得跟別人一樣才行,這位大哥就賣給你;二,你剛才那一下打得太厲害了,你看他都成什麼樣了,還帶著個小孩子,你得賠償他醫藥費。」說完,瞪著一雙大眼看著胡慶祿,不再言語。
胡慶祿臉色越來越難看,眼看周圍聚得人越來越多,如果這時出手教訓少年一頓,被人傳出去,江州胡家為了這點橘子錢大打出手,確實丟不起這個人。
想到這兒,只能先忍下這口氣,回頭再找這小子麻煩。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塊散碎銀子,走過去扔在中年人老胡身上,冷冷的道:「老胡,這些銀子拿去抓點藥。橘子價格我再給你加一成,不能再多了,你看怎麼樣?」
老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撿起那塊散碎銀子,入手就能掂出來,怎麼也得有一兩多,有點不敢相信。抬頭看著胡慶祿怯怯的回道:「好的,胡少爺。謝謝胡少爺。」
胡慶祿看都不看他一眼,抱拳對朱蟬道:「這位兄弟是哪兒人,住在什麼地方啊,改日胡某上門拜訪。」
朱蟬道:「我就是這兒人,住在西面山上。你要找我,到山上來找我就行。」
胡慶祿盯著他的雙眼,實在看不出一點說謊的意思,當下心中也就信了。拱了拱手,道聲:「後會有期。」轉身揚長而去。
他身後那兩人推著車子,還是那人回頭衝著老胡喊:「老胡,你在這兒歇一會兒,待會能走路了,到櫃檯上來找我。」
老胡答應著:「多謝胡大哥了。」看著那兩人走遠,一隻手撐在地上,對兒子說道:「大牛,扶爹一把。」孩子站起來,兩隻小手抱著他的腰,用力拉他。本來力氣不大,但是一下勒在了他的肋骨上。老胡不由低哼了一聲。朱蟬趕緊過去,伸手把他攙起來。
老胡對孩子說道:「大牛,給恩公跪下,替爹磕幾個頭。」孩子答應一聲,就要下跪。
朱蟬一把拉住,說道:「不用了,不用了,這點小事不值得。你的傷怎麼樣,能走嗎?」
老胡試了一試,雖然能走,但是卻痛得厲害。還是對朱蟬說道:「沒事,能走回家。今日多虧了恩公了,要不然,我們爺倆……哎!」說完嘆了口氣。他只是一個普通農民,碰到這樣的事情,能怎麼辦呢?今日有朱蟬幫忙,算是處理的比較滿意,可以後呢,誰知道胡家會不會再找自己的麻煩呢。
朱蟬想是也猜到了這一點了,於是對他說道:「沒事,我是臨江禪院的弟子,叫朱蟬,有什麼事情你來找我,我替你解決。」
老胡一聽,頓時露出喜色,說道:「那太好了,朱兄弟,我們就住在獅子山下,離得禪院很近的。」
「是嗎,」朱蟬喜道,「那太好了。這樣我們一塊回去吧,正好你搭著我們的馬車走。」說完回頭去找行安,找了一圈卻沒看到人。走到剛才兩人立腳處的一處攤位前,問道:「老人家,剛才跟我一塊的那位師父呢?」攤主打量他一眼,道:「噢,他走了,臨走時讓我轉告你一聲,到糧店去找他。」朱蟬連聲道謝。
朱蟬來老胡向前,攙起他道:「走吧,我先幫你去把錢取出。然後咱們一塊去糧店找我師兄。」老胡答應一聲,在朱蟬扶持下蹣跚著向胡家門店走去。費了好一會兒才到,找到了那兩人中胡姓中年人,拿出了錢。出了六,他那架木車就放在門口。朱蟬扶著老胡坐上去,推起木車向糧店走去。小孩子胡大牛跟在一旁,扶著老胡。
一邊走,朱蟬邊問:「胡大哥,我看你們都姓胡,應該是一家人啊。怎麼他們這麼對待你啊?」
老胡嘆了口氣道:「都是姓胡的,可他們是有錢人家,我是窮人,這有什麼辦法啊。都是命啊!如果今天賣不出錢,就買不到足夠的糧食,進了冬天后,又沒什麼吃的,根本挨不到明年春天啊。」
「噢,原來是這樣啊,我說呢。」朱蟬恍然大悟。
邊說邊走,已經看到糧店門面了。行安正站在門口看著夥計往車上搬糧食,清點數目。
朱蟬對老胡說道:「那是我師兄行安,待會我跟他說一下,你跟大牛就坐在糧車上就行。」正說著,從對面方向走過來幾個人。為首的一個身材很魁梧,一臉的絡腮鬍子,雙手抱臂,胳膊上裸露著肌肉,看上去十分結實。他們從對面走來,看也不看他們三人一眼,慢慢走近。
車上的老胡臉色大變,直瞪瞪的看著那個大個子,連話都忘說了。朱蟬在後推車,看不到他的臉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眼瞅著大漢走到車前,正想開口贊一聲「好結實」,忽然,大漢轉身向著木車一腳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