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分裂 第四百五十五章：談笑間
「不可思議......」
高階聖騎士格爾賓輕輕拍了拍自己那匹矮腳馬的脖頸，一邊安撫著有些炸毛的坐騎一邊眺望著遠處那綿延不絕的火光，想了幾秒鐘又咂著嘴補充了一句：「喪心病狂。」
旁邊騎在座狼小白背上的墨檀笑了笑，略顯疲態的臉頰被火光映襯得忽明忽暗，過了好一會兒才聳肩道：「只是在限定情況下的特殊手段而已，如果敵人不只有突變者這種無法對空的低階不死生物，或者稍微有一些智力的話，基洛夫就是個單純的活靶子，畢竟它只是完全用來投機取巧的產物而已。」
「呵呵，就是感嘆兩句，還沒開始誇你呢，不用提前謙虛。」
格爾賓笑呵呵地擺了擺手，注視著剛剛完成了一個批次的轟炸、正在加速往砂瓦城長橋前另一片怪物密集區域駛去的【基洛夫號】，感嘆道：「而且就算是投機取巧的產物，這東西也太犯規了點，那些『日用百貨』的威力竟然比火炮還要強大，就光是剛才那一輪攻擊，戰果應該就比得上我們之前的一次集群衝鋒了。」
墨檀神情變得有些複雜，輕嘆道：「其實我之前考慮過要不要讓【基洛夫號】先在山道那邊配合一下第三階段，但不穩定因素終究還是太多了......」
「嗯？」
格爾賓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嘴角泛起了一抹意義不明的笑容，微微頷首道：「確實，如果先讓那個東西在霍迪爾山道轟幾遍的話，第三階段的損失確實可能會下降不少，至少聖騎團和截擊團的戰損能下降許多，怎麼，感覺有點兒後悔了？」
墨檀搖了搖頭：「不，儘管事實就像您說的那樣，但如果再來一遍的話，我依然不會讓【基洛夫號】提前參戰的。」
格爾賓挑了挑眉：「理由是？」
「我們需要的是勝利。」
墨檀抬頭看著遠處已經開始第二次轟炸的飛艇，緩緩地說道：「而基洛夫特攻隊出現在第三階段會帶來太多變數，它或許會讓山體崩塌導致戰場被截斷，或許會被我們自己人的魔法或箭雨從天上打下來，還有可能因為在那裡投放了太多炸彈而無法在第四階段取得預定戰果，我無法保證所有人都能完美地服從命令，尤其是當戰友們成片死去的時候，哪怕換做我是【基洛夫號】的船員，可能都會多扔十幾二十箱下去，所以如果想要得到最切實穩定的勝利，基洛夫就不能出現在第三階段的戰場上。」
「哪怕這些顧慮都只是假設？」
格爾賓眯起雙眼，頗為強勢地緊逼道：「哪怕我們有可能在第三階段少死許多人？哪怕就算【基洛夫號】提前參戰也有很大可能完成第四階段的任務？」
墨檀平靜地格爾賓對視著，慢慢點了點頭：「是的，因為我必須對所有人負責，無論是生還者，還是戰死者。」
儘管他的回答有些抽象，但格爾賓卻是欣慰地點了點頭，然後起身站在馬背上伸手拍了拍墨檀的肩膀：「弗爾曼是不是曾經試圖把你挖來我們公正教派？」
墨檀愣了一下，反應了半秒才訕訕地點頭道：「是有這麼回事。」
「我也希望你加入我們。」
格爾賓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嚴肅，沉聲道：「據我所知，你只是曙光教派的淺信徒，同為聖教聯合的神邸，如果你加入公正教派的話，女神大人是不會懲戒你的，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
墨檀回想了一下自己與那位女神大人兩次接觸的經歷，又衡量了一下被挖角後對方降神罰劈自己的可能性，立刻跟個撥浪鼓似的搖起了頭。
「我是認真的，黑梵牧師。」
格爾賓依然沒有放棄，只是淡淡地說道：「我知道就算你現在只是個普通牧師，回到光之都後也一定會成為曙光教派重點培養的對象，畢竟......咳，這話由我來說可能有些不合適，畢竟曙光的年青一代普遍有些孱弱，所以憑你的功績，再加上跟兩位聖女殿下的關係，那邊不可能不重視你，但我還是要說......公正教派更加適合你。」
墨檀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為什麼這麼說？」
「很簡單，儘管有著夏蓮殿下這種比較......嗯，特殊的例子，但曙光教派總體還是更加傾向於神術領域的，尤其是在救死扶傷方面，無論是啥都能客串的太陽教派還是我們公正教派都跟他們比不了，看看晨忘語殿下，她僅僅只是一個見習聖女，在驅散瘟疫方面都比十個弗爾曼綁在一起要強，這就是曙光教派的特點，強大的神術、強大的輔助能力。」
格爾賓一本正經地分析著，然後話鋒一轉，對墨檀聳肩道：「但這並不是你的特點，在我看來，黑梵牧師你在神術領域的造詣......怎麼說呢，嗯，不是那麼的有天分......好吧，其實就是很平庸，非常平庸。」
說完之後，他看似坦然地注視面前這位身為聯合部隊最高指揮官的年輕人，卻沒有在對方的臉上找到半點不快或強裝出來的大度，這位黑梵牧師的表情風輕雲淡，甚至還微微點了點頭，仿佛自己剛才只是表達了某種類似於『一天有二十四小時』、『人被殺就會死』的觀點。
這讓格爾賓有些發懵，儘管他很清楚自己說的是事實，但卻完全沒想過面前這個再怎麼說也是個年輕人的指揮官能全盤接受，要知道人家現在就算只是個普通牧師，也是個挽狂瀾於既倒、帶人拯救了大半個米莎郡的普通牧師，就算性格再怎麼佛，也不應該像現在這樣......
「我知道啊。」
墨檀揉了揉鼻尖，點頭道：「『我』本來就是一個很平庸的人啊。」
「不，你一點兒都不平庸，我剛才只是說你在神術方面的天賦有點兒不那麼盡人意而已。」
格爾賓乾笑了一聲，把自己之前準備的那些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拋到了一邊，無奈地在情緒還沒醞釀好的時候說出了總結：「我個人覺得，比起曙光教派，公正教派的側重方向更適合你，我們經常跟戰爭打交道，能讓你盡情展現自己的才華，相信我，只要加入公正教派，用不了幾年的功夫，你就能揚名大陸！」
墨檀撓了撓臉頰，訕笑道：「其實我並不是很想揚名整個大陸，普普通通的過日子挺好的。」
「對吧！所以你只要加......呃？」
格爾賓的傳銷延遲了一秒鐘才戛然而止，然後不可思議地看著墨檀：「你說啥？」
「呃，我說就這樣普普通通的就挺好。」
「你不想揚名立萬嗎？」
「不是很想......」
「你不想向世人證明自己嗎？」
「也不是很想......」
「你不想把握青春，成就一番偉業嗎？」
「還不是很想......」
「你的野心呢？！」
格爾賓都快抓狂了，吹鬍子瞪眼地問道：「你不該甘於平凡啊！」
墨檀連連擺手：「不不不，我甘於，我甘於的。」
這絕對是他的真心話，每每在當前人格想到自己另外兩個狀態下的波瀾壯闊、與眾不同、豐功偉績時，現在身為『黑梵』的他都覺得特別心累，只想沒災沒禍地混吃等死。
或許任何一個正常的年輕人都不會這麼想，但『絕對中立』人格下的墨檀雖然沒有被歲月磨平稜角，卻被自己另外三分之二的人生給盤圓了。
簡單來說就是，他覺得自己已經夠波瀾壯闊、夠能折騰、夠不讓人省心的了，格爾賓說的那些事就算自己不想經歷都不行，所以為啥不抓緊時間佛一佛呢。
是紫羅蘭帝國那邊的局面不夠亂了？還是天啟之光的牌面不夠大了？
一想到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墨檀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滿心只想踏踏實實地當一個吃瓜群眾，要是語宸能跟著一起吃那就更好不過了。
自己的人生已經相當帶勁兒了好不好！
而我們的格爾賓騎士，已經徹底風中凌亂了......
「黑梵牧師！」
他嘗試著最後的掙扎，抱著最後一絲期望說道：「教皇冕下一定會很重視你的，只要你願意加入公正教派，可以直接從比我高一階的大主教做起，甚至會給你配一支小規模騎士團，外加神眷者待遇，地位絕對不比忘語殿下要差！我知道你們算是兩情相悅，但人家可是個聖女，哪怕只是新晉的見習聖女，在本教派內的地位肯定也要比你高很多，這個問題是不是很現實！」
墨檀愣了一下，然後長長地舒了口氣，莞爾道：「格爾賓大人您這話算是說我心坎里去了，要知道我當年最大的夢想之一......」
格爾賓的眼睛亮了起來，暗罵自己怎麼不早把能和忘語殿下抬出來。
然後......
墨檀咂了咂嘴：「我當年最大的夢想之一，就是吃軟飯啊。」
哐！
一個高階聖騎士就這麼從自己的戰馬上摔了下去，灰頭土臉地趴在地上抬頭瞪著墨檀，臉上儘是『你特麼在逗我』的表情。
「開個玩笑~」
墨檀眨了眨眼，聳肩道：「歸根結底，其實還是我不願意改變自己的信仰，哪怕女神大人並不介意，我也不願意離開曙光教派。」
【算@#你識相。】
「？」
墨檀嘴角的笑容頓時就僵硬了，然後極力催眠自己剛才那是幻聽。
說實話，如果他是無罪之界土生土長的本地NPC，或許真的會被格爾賓剛才那句話所動搖，為了與某人處於同一層面而選擇加入公正教派。
吃軟飯什麼的......這話墨檀確實說過，但並不是他在當前這個狀態下說的，當不得真。
然而無論墨檀還是語宸都並非這個世界的土著，儘管前者已經隱約察覺到無罪之界或許並不只是一款單純的遊戲那麼簡單，但畢竟維度的差距擺在那裡，他自然不需要太介意自己在遊戲裡的身份地位。
總而言之，格爾賓從一開始就沒有能夠說服墨檀的籌碼，挖角失敗也是情理之中。
「哈哈，好吧，反正聖教聯合是一家，以後有什麼事的話就打個招呼，我在公正教派那邊還是稍微有點影響力的，只要不是什麼作奸犯科......嗯，只要不是什麼殺人放火的事，咱們都好商量。」
格爾賓見墨檀的態度堅定，也就沒再繼續挖下去，隨口開了個挺認真的玩笑後便轉移了話題，他看著遠處天空中那依然不斷往突變者頭上傾瀉正義的【基洛夫號】，忽然向墨檀問道：「你說，如果這場災難真有一個元兇的話，會不會已經離開這裡了呢？」
因為【尋找瘟疫之源】的區域世界任務並沒有失敗，之前在論壇上類比並諮詢過相似任務的墨檀有九成把握那個『禍根』還沒有離開米莎郡，但他卻並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判斷，而是不置可否地搖頭道：「我不清楚，格爾賓大人您也知道，我只是個沒什麼見識的普通牧師罷了。」
已經簡單調查過墨檀的格爾賓微微頷首，他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所以便直截了當地說道：「我覺得應該已經離開了，畢竟如果真有一個亡靈法師躲在幕後的話，現在對方只需要隨便派出一隻低階骨鷹或者石像鬼就足以將【基洛夫號】擊墜，完全沒有必要讓自己的大軍被炸成......炸成這幅慘狀......」
墨檀覺得這是很符合邏輯的分析，便十分贊同地點了點頭，然後開始思考在什麼情況下那個隱藏在米莎郡的『禍根』會坐看自己麾下的不死生物被成片殺掉，卻沒有任何作為。
對方已經達到了目的？還是有什麼能夠翻盤的底牌？或者乾脆根本就沒有關注這件事？要麼其實就是個單純的瘋子？
都有可能......也都不太可能......
「聽說你是從紫羅蘭那邊過來的。」
格爾賓沒注意到墨檀在走神，只是自顧自地感嘆道：「我老家也在那邊，這麼說咱倆其實還挺有緣分的哈。」
墨檀立刻從脫離了思考狀態，用力點頭道：「可不是麼，真是緣分吶~」
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背景是遠處那宛若鼓點兒般密集的轟鳴與綿延不絕的火光。
談笑間，一刻沒有停止輸出的【基洛夫號】已經清空了大半庫存，又讓一千多隻突變者灰飛煙滅。
第四百五十五章：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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