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分裂 第七百二十二章：論外末戀錄（II）
伴隨著驟然一沉的BGM，全息投影的場景再度變幻......
季曉島所扮演的那位『小歿』同學顯然並沒有放棄，在尋求班主任老師幫助無果的情況下，她開始有意識地收集各種情報，從通宵在圖書館調查這座陌生城市的歷史到臨時住所周圍的鄰里鄰居，不善與人交際的她通過自己的方式不斷努力著，然而，無論是客串市立圖書館管理員的學生會同學，還是扮演隔壁買菜老闆的校工伯伯，似乎每個人都不願就『望峰學院高中部三班』的事聊上太多，這一狀況讓小歿同學的調查幾乎在開始階段就陷入了僵局。
但她並沒有放棄，因為......
「這是不公平的。」
還是那間色調愈發昏沉的教室，少女一邊心不在焉地轉著筆，一邊轉頭看著那個獨自坐在角落凝望窗外的男生，空氣中迴蕩著她事先錄好的旁白——
「儘管我不知道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儘管我自認為自己並非一個喜歡刨根問底的好事者，儘管我關注你的理由早在不久前就消失殆盡，但是......」
「這種荒謬的事，這種並非自找，而是被外界強加於身的痛苦，並不應該讓你這種在被隔絕了那麼久之後，依然願意對別人抱有善意的人來承擔......」
小歿同學的目光明亮而堅定，輕輕攥緊了雙拳。
「就算你不願意也無所謂，就算被人說是多管閒事也無妨，既然我本就不是什麼討人喜歡的類型，那麼這種程度的任性也只是情理之中而已。」
......
BGM再一次變得輕鬆而歡快，就仿佛之前那些讓人壓抑的一切都只是幻影或夢境般從未切實存在過，學校內的種種場景再次恢復了朝氣蓬勃、青春洋溢的氛圍，唯一的不同，則是原本從未真正出現在這些場景中的季曉島，也就是小歿同學不知何時融入了進去，雖然氣質依然清冷，卻依然慢慢融進了集體，成為那些笑臉中的一員。
她開始和幾個女生一起去食堂吃飯......
她開始輔導同一學習小組的成員功課......
她開始在閒暇時間與大家一起坐在馬路邊聊天......
她開始面色僵硬地在『新朋友』們的建議下去聽原本不屑於顧的流行音樂......
原本的『怪人』小歿同學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雖然不愛說話，但卻能與每個人都相處得很好的安靜女生，在這串不間斷轉場的最後幾幕中，她甚至已經有了幾個『閨蜜』與『追求者』。
而徹底融入了這個班級的小歿同學則像其他人一樣，徹底無視了角落中那個始終都在充當背景板的男生。
一切看上去都那么正常，甚至正常到讓人想打哈欠，畢竟在具備全息投影的舞台上，這些過於普通的日常場景就算一開始能給人以觸動，卻也會更快的讓觀眾變得疲勞。
不過在場的每個人還真就沒感覺到無聊，因為他們始終都忘不了最初的那一幕，忘不了那血紅的新月、蒼白的少女、鋒利的柴刀......
終於，片刻之後，季曉島的第一人稱旁白再次響起——
「我成功地變成了這個班級的一份子，並在這個過程中逐漸發現自己過去所置身的世界好像有些過於蒼白了......」
「雖然最初是抱著目的才與大家打好關係，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竟然逐漸變得樂在其中，很多事情在參與進去之後才發現它們其實並不無聊......」
「這是一段難得『正常』的日子，我不再是那個與環境格格不入的怪人，我有了朋友、愛好甚至喜歡的事物，宛若一場朦朧而幸福的夢境......」
「我震驚的發現，其實自己並不是什麼『怪人』，只是一個單純因為性格與心理原因把自己鎖在匣中的普通人而已，而現在，匣子打開了......」
「只可惜，那只是外面的一切，卻是一個看似溫暖幸福，事實上卻更加冰冷殘忍的錯覺......」
......
場景定格在某個午後的公園，地點是顏色鮮艷亮麗的鞦韆旁，人物是小歿同學和她的同班好友。
「總算習慣轉學後的生活咯？」
臉上綴著少許雀斑的女生掩嘴輕笑，轉頭坐在鞦韆旁翻書的小歿同學眨了眨眼：「當時你剛轉來的時候我們都很在意呢，雖然很多人都覺得你又奇怪又不合群，不過現在能跟大家好好相處真是太好啦。」
小歿同學微微頷首：「嗯......最近受大家的照顧越來越多了......」
「嘿嘿，應該說是你照顧我們才對，尤其是輔導功課什麼的~」
少女走到小歿同學旁邊坐下，吐了吐舌頭：「畢竟咱們學校對升學率抓的很嚴嘛，雖然課外活動很多，但功課和考試的壓力真心太大了，嗚，要是沒有你的話，我絕對會在上個月的小測後被叫家長的！」
小歿同學笑了笑，搖頭道：「我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與此同時，她的畫外音再次響起——
「很普通的對話，很平常的客氣，但卻並不作偽，彼此之間都是真心實意的感激之情，這種感覺一點都不壞......」
「但恰恰正是這種讓人感到舒適的、懶洋洋的日常，卻依然滲著一股讓我發冷的寒意......」
「那個每個人都能看到，並被每個人刻意忽略的角落，從未出現在任何一個話題中......」
「我很喜歡你，所以下面的問題，我真心希望你能給我一個錯誤的答案......」
旁白與BGM一起隱去了。
短暫地沉默後，小歿同學轉頭看向正抱著參考書發愁的好友，輕聲問道：「對了，杏，咱們班一共有多少人來著？」
「誒？不是吧，要是幾個月前也就罷了，現在你還不知道班裡有多少人嗎？」
被稱作杏的少女眨了眨眼，然後攤手道：「當然是......呃......」
她突然卡了一下，頓了半秒才繼續把話說完：「二十個人。」
「二十個人麼......」
小歿同學抿了抿嘴，輕聲道：「那，我數數看好了，從第一排第一列的珊珊開始，一個，然後第二排第一列的方正，兩個，第三排......」
杏好奇地看著她。
一分鐘後......
「第四排第四列的你，十九個，然後是......」
小歿同學在這裡停頓了一下，然後似是漫不經心地問道：「嗯，第四排第五列......那個人是誰來著？點名的時候我似乎沒聽他應過。」
下一秒，叫做杏的少女面色忽然變得慘白，然後有些僵硬地別過頭去：「小......小歿你在說什麼啊，那種事......嗚......不，你剛才其實並沒有說什麼，對吧？」
小歿默默地搖了搖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杏。
「對，對哦......你是轉校生，已經從來沒在這座城市呆過......」
杏目光閃爍地移開了視線，低聲道：「那個，有些事你可能並不了解，但......但那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所以......」
小歿同學輕輕握住了對方的手，柔聲問道：「我們......是很好的朋友吧？」
「但那......」
「我只是不喜歡一個人被蒙在鼓裡的感覺，尤其是已經與大家熟識的現在......」
「小歿，我......」
兩人的說話聲越來越小，而舞台也逐漸陷入了一片黑暗中，直到宛若鐘錶般滴答滴答響個不停的BGM播放了整整一分鐘後才重新亮起。
舞台被全息投影重塑成了一間簡單的臥室，窗邊有一套目測是剛才黑場時搬上來的，貨真價實的桌椅，小歿同學正坐在堆滿了大量手寫資料的木桌前，呆呆地看著半張泛黃的報紙......
掛在最上邊的標題十分醒目（全息投影分屏特寫）——【望峰中學因不明原因爆發火災，一名學生被害，原因亟待調查】
日期是二十年前的某一天......
「在改變方式後的第三個月，調查終於有了實質上的進展。」
提前錄好的旁白響起，而小歿同學則定定地看著面前那張保持，雙手攥得很緊。
「常去的那家咖啡店老闆過去曾經是這座城市某家報社的主編，這三十年來始終對當初那件讓他丟掉飯碗的事件耿耿於懷......」
「他給了我這張一共只印了三千份，卻在尚未發刊時就被某方面施壓銷毀掉了九成的報紙，並將他當年的調查結果分享給我......」
「如果不是想辦法偽造了他的體檢結果，讓他誤以為自己已經沒幾年好活了，恐怕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告訴我吧......」
「結合從杏口中打探出來的消息，我總算勉強還原了那場事件的全貌。」
「說來遺憾，那只是一件爛俗而迷信的靈異故事罷了......」
「XX09年1月3日晚，望峰中學第六十六屆高一三班學生在教學樓天台進行鬼故事會，僅一人未到，同日二十一點，因取暖方式不當，火災爆發，一片混亂中，天台的門被不小心反鎖，總計十九名學生被困，並因天台堆放著大量監考設備的原因，無法發出求救型號。
同日晚二十二點三十分，那位唯一沒有到場的男生接到了同學家長電話，被詢問同學去向，因事先答應隱瞞消息的原因，無法用電話聯繫到同學的他便找藉口出門返回學校，並在保安隊離開聚餐、校工睡著的情況下成為了第一目擊者。
可能是害怕同學被追責，男生並沒有在第一時間選擇報火警或叫醒校工，而是衝進了教學樓，直奔天台。
十分鐘後，當男生打開天台大門的時候，因為身處室外且火勢蔓延速度較慢的原因，除了幾個被輕度灼傷的學生之外其他人均毫髮無傷，然而就在大家一窩蜂地往外逃竄時，開門的男生卻被擠下了樓梯，頭部撞到台階陷入昏迷。
然而陷入慌亂狀態的其餘十九位學生卻並未對那位平時就沒什麼存在感的男生施以援手，再加上後者當時的出血量頗大、生死不知，害怕承擔責任的學生甚至沒有一個人嘗試報警，而是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將其留在原地。
兩小時後，當火勢已經擴散到讓人無法忽略的地步時，驚醒的校工才慌慌張張地報了火警。
但為時已晚，那個原本能被救出的男生早已在昏迷中被燒成了焦炭。
翌日，在某學生家長與校方的聯合施壓下，這件事的真相併未曝光，對外說明也僅僅只是一場普通的火災而已，而那位男生死亡的原因也被說成了回學校取東西時的不幸偶然。
而當時那十九名學生也都被統一了口風，每人都被偽造了一套用來應付取證的說辭與不在場證明。
哪怕給我消息的那個主編依然查到了事情真相，卻依然沒有機會將其報道出去，甚至為此丟掉了工作。
然後......
XX09年4月3日，火災事件的三個月後，原高一三班總計十九個學生竟然均在一周內死亡，儘管時間、地點與形式都截然不同，而且均是意外，但這件事依然被人與之前那場火災聯繫在一起。
在那之後，直至XX14年為止，望峰中學高中部三班的學生都會在高中三年內總計死亡19個人，死因皆是意外，而無論是取消三班這個班級，亦或是同年三班的人數未到19人，這份宛若詛咒的現象都會擴散到整個學部，直至死滿19人為止，從第六十七屆學生開始，每三年19人。
不過因為這所升學率極高的學校後台極硬，所以那五年間隨時都有可能颳起的輿論風暴竟然都不可思議地被壓了下去，直至XX15年，依然惶惶不可終日的校方終於找到了應對措施......
即是從第七十一屆學生開始，每隔兩屆都擴招一次『高一三班』，並將這個班級的人數始終維持在二十人，並將一個生日與當年那位被燒死的男生完全相同的人招收進該班。
在那之後，那份怨念也好、詛咒也罷，就會被視那個人為替身，而只要保證在那之後無論是同學還是老師都將其視為『不存在』，並時刻注意不與其產生任何交互，那麼接下來的三年就不會有任何犧牲者出現。」
小歿同學放下報紙，起身走到了窗邊，背對著觀眾。
聲線清冷無比的畫外音再次響起......
「而三年之後，那位被所有人視作『不存在』的替身，則註定會在新一屆高一三班建成前死於一場火災，絕無倖免的可能。」
第七百二十二章：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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