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分裂 第八十章：帝國雙雄

    酒會的氣氛在皇帝陛下結束了進餐後來到了一個高潮，不少貴族們開始在侍者臨時清理出來的一方舞池中翩遷起舞，其餘人則紛紛於大廳兩側落座，彼此之間的話題也從逐漸變得風花雪月了起來，畢竟所謂的『正事』是永遠談不完的，而那些複雜的利益交換也並不適合在這個場合聊上太多~

    墨和季曉島兩人依然坐在之前的位置上，在這期間並沒有哪位年輕人過來邀請他們其中的哪一位共舞一曲，顯然加洛斯公爵之前的話還是頗具分量的。

    大公此時依然呆在威廉身邊，那些地位偏低的貴族這會兒已經紛紛散去，只剩下這位皇帝的幾個心腹還有數位頗具權勢的大貴族，儘管在談笑著，但幾人此時的神色卻並不輕鬆，絕大多數人都有意無意的注意著那個方向，沒有誰會真的相信這次酒宴只是一次突發奇想，大家都在觀望並等待著……

    但是墨並沒有去留意那邊，他只是慵懶地靠在座位上搖晃著手中那杯嫣紅的酒液，一副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的模樣。

    事實上，他的確沒有必要去關心，因為加洛斯很快就會將現在這一番討論的內容原封不動地轉述給自己，而且他也大致猜得出來那些人目前正在商討的內容，那並非墨今晚前來這裡赴宴的理由……

    他只是來等人的，等兩個人。

    一個需要被殺死的人，和一個再合適不過的執行者。

    ……

    十分鐘後

    「安靜一下，女士們先生們。」威廉身邊的宮廷法師微笑著通過一個擴音小魔法說道：「我們的陛下有話要說。」

    來了！

    在座的所有人都同時為面色一肅，原本充滿了歡聲笑語的大廳瞬間寂靜了下來，每個人都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很抱歉在這個時候打斷諸位~」這位平易近人的皇帝舉杯笑了笑，隨後沖大廳的某個方向眨了眨眼睛：「尤其是小波克，我想你應該馬上就能把愛瑪小姐約到後花園裡去了。」

    某個年輕的伯爵繼承人立刻站起來對威廉微微俯身：「萬分感謝，我的陛下，有您這句話，我感覺自己已經成功一大半了~」

    坐在他身邊的一位貴族女孩用小摺扇掩住了臉，害羞地別過了頭去。

    周圍響起了一片善意地鬨笑聲。

    「加油，年輕人。」威廉沖他比了個大拇指，隨後站起身來沖眾人舉杯道：「讓我們乾杯，為沙文。」

    「為沙文！」所有人全部站直了身體，微笑著重複道，隨後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威廉點了點頭，慢慢坐回到座位上，隨後從口袋中拿出了一顆質地極好的珍珠，忽然開口問道：「大家知道這顆珍珠是產自哪裡的麼？」

    很多人臉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如果將這個問題放在一周之前的話可能還真沒有幾個人能猜出來，畢竟沙文帝國能夠出產珍珠的地方少說也得有十好幾個，但是在此時此刻，答案應該只有一個可能……

    沒有人說話，大多數人都垂下了頭，臉上掛上了不知是真是假的悲傷。

    幾秒種後，一個有些陌生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凝彩珠。」戴著面具的新晉男爵輕聲說道：「班瑟城最負盛名的特產之一，通體純白，經過特殊手法處理後能保存至少五種顏色，具有一定元素傳導能力，無論是用於觀賞還是作為初級魔法捲軸的素材都是很好的選擇。」

    在座的眾人頓時一片譁然，沒有人不知道不久前發生的班瑟城慘案，也沒有人會天真到以為威廉陛下手中的珍珠有可能出自其它地方，但是也幾乎沒有誰知道那顆珠子到底叫什麼，有什麼用，能幹點啥……

    這位罪爵卻是知道！

    不但知道，他還敢在不知道皇帝陛下意圖的時候說出來。

    「沒錯，班瑟城的凝彩珠，自從我成為皇帝以來，出口到各大法師公會以及北大陸的凝彩珠每年至少能給帝國帶來三百萬金幣的利潤，但現在，班瑟城卻已經不復存在了。」威廉深深地嘆了口氣，隨後看向角落中那位面生的年輕人：「罪爵？」

    墨輕輕點了點頭。

    「你很了解凝彩珠麼？」威廉饒有興趣地向他問道：「雖然懂得這方面知識的人並不少，但那也大多都是商人或專業人士。」

    幾個巨賈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他們還真沒有了解的那麼多，充其量也只是知道一顆大概值多少錢而已。

    「我之前也並不了解它，陛下……」墨嘴角泛起了一絲苦笑：「只是在班瑟城進行調查的時候無意間記下來了而已，儘管對調查進展並沒有什麼幫助，不過我還是希望自己能夠從多種角度去記住那座曾經繁華而美麗的城市。」

    他語氣中那發自內心的悲哀讓很多原本對班瑟城慘案不甚在意的人觸動頗深，甚至有些慚愧……

    「親愛的巴特，你一定是沉醉在對魔法的研究與探尋中太久，腦袋都有些僵了，竟然賜了男爵給他。」威廉沖身側的加洛斯大公爵挑了挑眉，隨後轉頭深深地看了墨一眼，微笑道：「至少也應該添上世襲兩個字才對。」

    墨平靜地沖面前這位皇帝行了一禮：「多謝陛下。」

    這份榮辱不驚的態度也讓旁人為之動容，也許一個小小的世襲男爵在這裡大多數人眼中都算不上什麼，但對於一個祖輩曾經犯下過錯的新晉貴族來說，『世襲』這兩個字的分量絕對不可謂不沉重。

    如果男爵相當於你租的某間三室一廳，那麼當它前面加上世襲之後，這套房子就等於完全是你的了。

    貌似待遇差別不大，但意義上卻已經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我相信班瑟城的悲劇並不是天災。」威廉待墨重新坐回去之後轉過頭沖所有人沉聲道：「沙文帝國從未做過任何天怒神憤之事，大家必須把這件事重視起來，三萬七千條帝國子民的生命絕非兒戲，我一定要將其徹查到底，法拉大師的看法也是如此，諸位務必不要抱著與己無關的兒戲心態，未知的黑暗即將來臨，我們必須做好準備！」

    這位在大部分時間都像一位商人而並非帝王的中年男子站起身來，臉上儘是一片肅然之色，沉聲道：「調查團暫時撤離班瑟城，即日起包括王都在內所有城市全部戒嚴，暫時終止一切境外貿易行動，商人們在這段時間的損失由帝國承擔，加洛斯大公……」

    「在！」加洛斯公爵肅然起身。

    「讓提爾的人全部撤回來，集結你的颶風法師團，等待法拉大師的消息。」

    「是！」

    「佛賽大公。」

    「在！」

    「通知輝夜教派，我們需要更多高階神職人員的支持。」

    「是！」

    「阿瑟會長。」

    「在…在！」

    「通知所有大規模商會和財團，我不希望在戒嚴時間內看到一片混亂的市場以及哄抬的物價，誰都別想打什么小算盤，要知道你們的皇帝同樣是個精明的商人。」

    「一定！」

    「然後……」威廉微微皺眉，看向了自己左手邊的位置。

    一陣勁風拂過。

    「抱歉，我遲到了。」一位高大的老騎士出現在了大廳中央，他身穿一套厚重而精美的黑色甲冑，背後寬大的黑色披風上繡著一柄暗金長劍，老者鬚髮皆白卻依然神采奕奕，只見他在威廉面前單膝跪地，沉聲道：「沙皇之劍騎士團已經整頓完畢，隨時可以出發。」

    墨原本一直低垂的眸子忽然亮了起來，他終於等到了面前這個人。

    沙皇之劍騎士團團長、沙文帝國元帥——加拉哈特?瓦爾德施泰因！

    他曾經是一個卑賤的半獸人流民，卻在機緣巧合下被威廉的爺爺，也就是沙文帝國的上上任皇帝救下，成為了一個自由人。

    後來加拉哈特加入了帝國騎士團，並在當年無數次對抗海盜與敵國的戰爭中立下了大量功勳，二十年後已經坐到了騎士團團長的位置。

    加拉哈特忠誠而勇敢，而老皇帝對加拉哈特信任有加，並在臨死前將他封為沙文第一任元帥，授其世襲公爵之位。

    威廉幾乎可以說是他看著長大的。

    可以說在沙文帝國中，除了地位最高的皇帝之外，其次就是這位三朝元老以及神秘而強大的護國法神法拉了。

    而最威廉最信任的人，也同樣是他們。

    儘管年事已高，但這位大領主級騎士卻依然是帝國的絕對武力，加拉哈特與他的騎士團也絕對是西南大陸的諸多勢力最不願意面對的存在之一。

    「起來吧，加拉哈特爺爺。」威廉親昵地笑了笑：「您來了我就放心多了。」

    「是，陛下。」加拉哈特中氣十足地點了點頭，在一陣鏗鏘之聲中站起身來：「我與騎士團中的那些好小伙子們已經準備好了。」

    威廉點了點頭：「現在就等法拉大師那邊的消息了，我們的大占星師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您到時候可以與他一起行動，在確保自身安全的情況下儘快將這場危機解決。」

    「好的。」身材高大的老元帥微微一笑：「希望法拉那個老傢伙能把這件事兒弄明白，您的沙皇之劍永遠無所畏懼，只要我們知道敵人是誰以及他在哪兒~」

    一道銀色的光幕忽然出現在了加拉哈特身旁，臉上略有倦容的法拉苦笑著走了出來，先是沖威廉躬了躬身，隨後瞪了一眼旁邊的老騎士：「我唯獨不想被你這頭老獅子說成『老傢伙』啊。」

    在座的眾人都有些懵，要知道護國法神和大元帥這一對平均年齡極高的帝國雙雄現在已經很少出現公共場合了，可見皇帝陛下對班瑟城這件事到底有多麼的用心。

    「他胸口的那枚水晶……」季曉島湊到墨的耳邊悄聲道：「與之前你發動『那個』時碎掉的那枚一模一樣。」

    後者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並沒有說什麼，隨後對目光剛好望向這邊的法拉露出一個微笑。

    法拉也沖他點了點頭，隨後轉向威廉道：「陛下，我預見到了一股恐怖的黑暗力量，這絕非危言聳聽，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三天後可以立即與元帥帶人前往班瑟城展開大回溯法陣。」

    「我沒意見。」加拉哈爾聳了聳肩：「只要你那玩意兒靠譜就行。」

    法拉白了他一眼，隨後對威廉繼續道：「我希望可以得到一些施法材料用來布置大回溯術以及為戰士們附魔，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讓加洛斯公爵和他的颶風法師團與我們同行，大公之前就是搜查團的負責人，而法師團則可以讓我加快施法速度，並且在必要時刻與敵人戰鬥。」

    「沒問題，剛才我已經跟加洛斯交代過了。」威廉點頭道：「至於您需要的施法材料和騎士團這一路上的補給與必需品，只要是能夠買得到的，都不是問題。」

    加拉哈爾悠悠地嘆了口氣，嘟囔道：「要是當年你爹那個死摳門也有你這個覺悟，我們這幫子騎士能少住多少年破帳篷啊。」

    雖然是在嘟囔，帶奈何這位老騎士的嗓門著實是有些洪亮，大廳中頓時響起了一片咳嗽聲，所有人都賊尷尬的垂下了頭或者眨巴著眼睛左顧右盼了起來。

    「咳嗽啥？」元帥大人眼睛一瞪：「削你們昂！」

    頓時所有人都不敢出聲了……

    要知道這位要是真動起手來，就算是加洛斯那種級別的高階魔導師也是要被胖揍一頓的，除了法拉之外整個帝國絕對沒有一個人會是這位老騎士的對手。

    「如果可以的話……」

    就在這時，這一晚從頭到尾存在感一直頗高的罪爵站起了身來。

    「我希望能夠與法拉大師與元帥閣下一起前往班瑟城。」墨沖威廉施了一禮，隨後掀起了自己面具的一角，露出了後面一縷被黑暗籠罩的肌膚：「我受到了那片詛咒之地的污染，同時也是第一個在事發後踏足那裡的人，應該多少可以幫上些忙。」

    他的笑容很乾淨，聲音溫和而誠懇……

    但那隻被面具遮在後面的眼睛，卻充斥著無盡的邪惡與瘋狂……

    很單純，很乾淨的邪惡……

    很純粹，很溫和的瘋狂……

    第八十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