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後
遊戲時間PM22:47
學園都市,外環區,香榭大街9號
墨檀緩步走出了臥室,徑直走到他上次在學園都市停駐時特意置辦的吧檯前,沉默地給自己調了杯味道很沖但度數幾乎為零的玩意兒,一口飲盡。一窩蟻 m.yiwoyi.com
「先生!」
坐在壁爐前的科爾頓時站起身來,面色蒼白地看向墨檀:「莉茲小姐她……」
「她沒事,雖然跟你一樣出了點小……呵,出了點大問題,但我已經安撫過了,問題不大。」
墨檀不等科爾說完便抬手打斷了他,然後從行囊中取出了一瓶汽水丟給科爾:「喝點東西冷靜一下,順便整理一下思緒,看看能不能自己從『誤區』中走出來,別說話,別打擾我。」
雖然嘴角帶著弧度,行為也稱得上是『關切』,但無論是聲音還是情感都十分冰冷,那雙什麼時候都讓人覺得難以捉摸的眸子溢滿了陰鬱。
下意識地接住了被拋向自己的汽水,從未見過自家先生這般模樣的科爾·舒倫無聲地點了點頭,安靜地拔開了木塞,遵從著後者的命令一邊小口小口地喝著手中的飲料,一邊努力想要從自己剛剛渡過的一天中找到違和感。
用先生的話說,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種『誤區』,而這段時間一直在一起生活的莉潔特·血翼也遭遇到了同樣的問題。
但是……問題究竟出在哪裡呢?
還算英俊但分外蒼白的臉被火光映襯得忽明忽暗,被給予了信任卻搞砸了一切的年輕人下意識地扶住了自己的額頭,陷入了深深地思考。
他很聰明,雖然經常被先生說死腦筋和大局觀遠不如小艾這種話,這科爾·舒倫姑且還算是個聰明人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科爾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能夠很輕鬆地找到問題所在,畢竟從先生的態度來看,那應該是一件足夠明顯、足夠容易被發現的事。
但事實是,無論如何思考,都無法發現端倪所在。
違和感一點都感覺不到。
所謂的『誤區』更是讓科爾一頭霧水。
出現問題,犯下錯誤,其實並不可怕。
至少在先生沒有深究的情況下並不可怕,畢竟科爾對自己的認知很明確,也從來都不覺得自己能夠像先生一樣能夠從容面對一切情況,舉重若輕地向事情的發展撥向自己希望的走向。
自己成為不了先生這樣的人。
自己也成為了不了小艾這樣的人。
但此時此刻,在自己身上發生了就連先生都覺得困擾的事。
【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幫先生減輕負擔……】
用力攥緊了拳頭,科爾·舒倫暗暗下定了決心,然後便開始不知道第多少次去回溯自己這一天的經歷。
收效……甚微。
遵循先生的命令,自己早早便起床開始梳理那些有關於『默』的信息,為了扮演好這樣一個自己就連見都沒見過的人而努力。
再加上人際關係的處理,說話風格的演習,異世界知識的消化等相關事宜,科爾這段時間的生活節奏可以說是非常充實緊湊。
今天,是考試日。
起床之後沒過太久,已經完成了九成變裝的自己就收到先生派人送來的【百態】,做好了最初的準備工作。
同樣收到了東西,但內容卻是鮮花和零花錢的莉茲小姐心情不錯,沒過多久就出門逛街去了。
然後全都是沒必要刻意提及的預演,可能是因為精力過於集中的原因,時間過得很快。
雖然準備的不算萬全,也永遠不可能準備萬全,但科爾依然對自己充滿信心,或者說,他對相信著自己的先生充滿信心。
既然讓自己來做,那麼就說明自己有可能完成任務。
在這一前提下,只要自己把自己能做的事做到最好,就能成功!
對自己這段時間的努力予以肯定,科爾等待著『考驗』的來臨。
一定要拼盡全力完成任務。
他如此對自己打氣。
在等待的過程中,莉茲小姐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簡單打過招呼之後便回到了她的臥室,從那些堆放在大廳桌子上的商品來看,應該是收穫頗豐。
再然後,先生就回來了。
這就是科爾·舒倫今天的全部經歷。
完全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怎麼會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但是……先生是不會錯的。
所以,自己肯定遺漏了什麼、忽視了什麼。
【究竟是什麼?】
科爾·舒倫無意識地敲擊著自己的額頭,眼中滿是茫然。
而另一邊,倚在吧檯旁的墨檀,面色卻愈發陰沉了起來。
焦躁——
這種幾乎不可能會出現在『檀莫』這個角色身上的情緒,此時此刻幾乎完全吞沒了他。
局面失控了。
事情大條了。
老子玩脫了。
墨檀輕呼了一口氣,將手中這杯口感無限接近於『生命之水』,但酒精含量與涼白開不相伯仲的東西一飲而盡,低聲罵了一句草泥馬。
說實話,就算是此時此刻這個接受能力幾乎彪悍到沒有邊界,思維遠比尋常精神病人廣太多的他,都覺得有些發懵了。
一直到墨檀返回香榭街9號之前,事情似乎還在可控的範圍內,或者說是正在以完美到近乎於枯燥的形式發展著。
但是,科爾·舒倫那荒謬的證詞卻直接將這份完美破壞殆盡,給了毫無準備的墨檀沉重的一擊。
這個被自己訓練了很久,將要在今天扮演『默』的年輕人,根本就沒有去過那次聚餐……
他只是在這裡呆著,毫無自覺地等待著時間流逝,直到墨檀心血來潮地跑到這裡。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做。
但是墨檀之前身為『黑梵』時,所見到的那個『默』卻又貨真價實地存在著。
那個人完美地掩護住了自己的身份,在不久前那場還算盡興的聚餐中談笑風生,幫助墨檀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看起來似乎很美好。
就結果而言,更是不差。
可問題在於,那個人並不是科爾·舒倫!
他知道墨檀的計劃,他完美地做出了呼應,他一絲不苟地完成了任務,功成身退。
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墨檀的脊椎升起,飛快地蔓延到他的全身。
這是一場令人毛骨悚然的鬧劇。
強烈的危機感瘋狂地擴散著,在墨檀的思緒中瀰漫開來。
這是一場危機……
一場足以在『墨檀』這個人二十幾年的人生中位列前茅的危機……
誠然,此時此刻的他哪怕是對自己都不是很負責任,生命也好、自由也罷,都可以被他眼都不眨地當做遊戲的籌碼,但無論如何,這種完全無法把控局勢的感覺,哪怕是對現在的他來說都非常糟糕!
他可以不去做棋手,但他也難以容忍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一顆棋子。
而且還是連自己應該做什麼,被寄予了何種期望都不知道的棋子。
無盡的惡意在他眼中閃動,並在下一瞬被更加洶湧的瘋囂與癲狂吞沒殆盡。
這件事,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所以……
緩緩閉上雙眼,墨檀用恐怖的意志力強行壓制住自己那難以抑制地情緒,並在下一秒開始進行有條理的思考。
無謂的抗爭是沒有勝算的,歇斯底里的掙扎只會讓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
需要冷靜下來思考的不只是科爾,事實上,在墨檀看來,自己才是那個最有必要平復心境的人。
越是瘋狂的時候,越需要冷靜。
因為只有這份冷靜,才能徹底地貫徹那份瘋狂!
蠻橫地熄滅自己眼中那無機質的混亂之火,墨檀宛若冰冷的機械般,將盤踞在自己身邊那團名為未知的迷霧納入思緒,不帶絲毫情感地對其進行解析。
這個世界沒有天衣無縫的計劃,也不存在毫無破綻的布局。
身為『默』時進行戰鬥的自己做不到。
身為『黑梵』時靜立在沙盤前的自己做不到。
身為『檀莫』時醞釀著陰謀的自己自然也做不到。
印象中,上一個將所有籌碼押上賭桌,試圖將一起畢功於一役,盲目信任著自己的人名叫雙葉,那是一個無論是手段、心計、謀略都與自己不相上下的好對手。
然後那個被憤怒遮蔽了雙眼,看似冷靜卻完全沒給自己留有後路的四眼平板卻險些輸光了一切,如果不是自己和修這兩個變量適時出現,被殺光了全家的馬紹爾家族恐怕時至今日還堅挺的屹立著,在紫羅蘭帝國權力金字塔的最上層。
而現在的雙葉已經不會這樣了,所以自己才會這麼棘手。
思考——
思考——
思考——
一定會有破綻,一定會有疏漏,一定會有線索。
就算情報差已經被拉到了一個難以言喻的程度,但自己依然存在機會。
如果,這個堪稱無可挑剔的布局確實存在破綻,那麼自己絕對不會放過。
但是……
假設這是一個完美的計劃呢?
【那麼,這份完美本身,就是最大的漏洞!】
墨檀猛地睜開雙眼,嘴角揚起了一抹不羈的弧度,他再次想起了雙葉,想起了那個明明已經設定好了一切,卻因為第一張牌就被意料之外地兌掉而陷入全面被動的小丑。
沒錯,一個意外。
一個並不會被納入考量的意外。
比如說……
一件原本並不會發生的事。
「是我。」
墨檀慢慢站起身來,玩味地笑了起來:「並沒有在結束後回到【繁星】,而是心血來潮突然折返回這裡的我,就是這場意外的開端。」
「先生?」
剛剛為止還沉浸在思緒中的科爾愣了一下,猛地轉頭看向臉上掛回了那抹從容與淡然的墨檀。
「所以,你應該忘記的。」
墨檀瞥了科爾一眼,咧嘴道:「你應該忘記的,但是你卻沒有忘記,你依然記得,並將這份違和及時地傳達給了我。」
科爾一臉茫然。
「簡單來說,就是那個對你做了手腳的人,本應該在事情結束後將一切『復位』的,卻因為我心血來潮過來誇你的原因沒能達成這個目的。」
墨檀打了個響指,悠然道:「否則的話,對方完全沒必要做的這麼細緻,包括【百態】的傳遞在內,很顯然,那個扮演了試圖扮演『某人』的你的人,並不想讓我知道這件事,所以按照他原本的打算,恐怕會在我們在此碰面前…..比如今晚或明早回到這裡,為你植入一份虛假的記憶,讓你覺得,你今天確實去完成了任務,讓你告訴我,那個『默』就是你科爾·舒倫。」
科爾屏住了呼吸,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頭道:「雖然我依然意識不到自己被人做了什麼,但您應該是對的,先生。」
「沒辦法提前完成這些,是因為冒牌貨中的冒牌貨並不知道今晚具體會發生什麼,所以他必須在那場聚會結束後再折返一趟,才能保證並沒有親身經歷過那頓飯的你不在我面前露出破綻。」
墨檀笑了笑,隨即聲音驟然轉冷:「這份隱瞞,絕對不可能是沒有意義的,換而言之,之所以這麼大費周章,是因為對方知道如果被我發現了端倪,就一定會產生對他不利,或者會影響到原本計劃的情況……讓我想想……不,其實連想都不用想。」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科爾面前,猛地按住後者的腦袋,死死地盯著後者那雙充滿著茫然與困惑的雙眸,眼中的笑意更濃了:「我知道了,發生在你身上的事,在我的認知中其實並不是第一次。」
科爾當即就是一愣:「啊……」
「呵,雖然對你來說確實是第一次。」
墨檀輕笑著補充了一句,然後平靜地說道:「但某個傢伙曾經跟我提到過某種類似的情況,是一個有關於『悄悄消失的囚犯』的故事。」
「囚犯?」
「沒錯,一個身份高貴的囚犯,他的名字叫巴菲·馬紹爾。」
「是紫羅蘭的……」
「前大公爵之一,那個人曾經完成了一次堪稱離奇的越獄。」
「那是……」
「他消失了,在層層監控下消失了,而明明所有獄卒都發現了這個事實,卻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對,儘管他們依然忠誠,也很清楚自己的使命就是看守巴菲·馬紹爾。」
「???」
「我想到了一位素未謀面的老朋友~」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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