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想矇騙我,你前幾日還和俊哥見面了,快說,談什麼了?」這當然是武延宗提供給她的情報。
「公主殿下,真的沒什麼,」愛柔心裡的苦哪能和她說,只能獨自忍下:「只是,太子殿下把寫卻扇詩的差事推給我,實在不厚道,明明是來迎接我時用的小詞,卻還要我自己想,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這兩日,我都忙著婚禮典儀,自己的事情都顧不及,還要想好詞,真是愁人。」
為了安撫安樂,愛柔連忙擠了幾個笑臉,一個堂而皇之的謊話,也順嘴說出。
李裹兒一向不是個喜歡思考複雜問題的人,既然她說沒有,那就沒有吧。
雖是這樣想,她也看出愛柔這次說的是謊話,別的她說不準,可愛柔熟讀詩書,筆頭上的功夫,那在貴女之中都是數一數二的,怎麼會被幾句討吉利的卻扇詩難住,她愁眉不展,一定是因為別的事。
對於宗愛柔來講,在阿耶心意未定之前,她的心情都不會好。
她已經將老底交出,如果阿耶還是要選擇武三思,那她要如何向李俊交代?
她能夠感受到,阿耶是想要保住她和太子的關係的,可他卻遲遲沒有給她回音。想來,對於阿耶來講,這是一個相當難做的決定。
沒有辦法,只能等待。
兩人說說笑笑,一炷香的功夫,晉昌坊就到了。
今天原本是個大香火日,大慈恩寺賺香火錢的好機會,如今,這裡卻門庭冷落,連一個香客也看不到。
原因無他,安樂公主到訪,她怎能讓閒雜人等近身。
宗愛柔到底不比公主,她還是在長安里坊里長大的,沒有晉升太子妃之前,可以自如上街,沒有任何阻礙。
這大慈恩寺的法會她也參加過幾次,哪一次不是人聲鼎沸,人擠著人,人挨著人。照實說,她還是喜歡那樣的氣氛,像現在這樣把百姓都屏障在外面,倒確實是安靜了,可也失了那種熱鬧的氣氛。
不過,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安樂到底是公主之尊,輕縱行事,如果出了問題可就大大不妙。
然而,自從踏進寺廟的大門,她就有一種彆扭的感覺,似乎,這個地方,不是她們應該來的。
進入寺廟之前,她還在馬車上坐著,當車輪行進在晉昌坊的南北大街上的時候,她注意到,大慈恩寺對面的楚國寺,也是一片寧靜。
聯想到那一日和李俊的交談,那天,兩人就是在楚國寺旁的小道觀里呆了一個時辰。
今日一見,道觀里一切如故,老道拿著長把掃帚,站在門前,兩個小道士,給門前的土路上,潑灑涼水。
可以斷定,道觀里的運作一切正常,那楚國寺呢?
二位貴女進了寺門,照例和方丈寒暄一陣,這位方丈,法名靜理,年不過四十有餘,卻已經是長安城中有名的得道高僧,以往也經常進宮面聖,講解佛法。
愛柔是第一次見到方丈本人,倒是安樂,對他已經很熟悉了。
她只顧著激動的討論參拜,求籤的細節,根本無暇顧及其他。倒是宗愛柔,一直從旁觀察著,她總覺得,這位方丈年紀不大,臉色可真是夠陰沉的。
自從幾人安坐,他的臉色就一直是這副模樣,對安樂的回答也是選用一些聽著順耳的客氣話。這樣的感覺,讓愛柔很不舒服,她總覺得,方丈今日並不是很想接待她們。
她照例是上了三炷香,都是在安樂的拉扯安排下進行的,該彎腰的彎腰,給致辭的致辭。
愛柔舉著香燭,站在神像前,睜開一隻眼,偷看安樂,只見她舉著線香,眼睛閉的極緊,口中念念有詞,也許,那就是她的願望吧。
她這副樣子,還當真有幾分天真無暇,比之前初見的時候要可愛幾分,愛柔不自覺這樣想到。
香燒好了,香火錢裹兒也包了大大一份,方丈接過錢帛的時候,也沒見有多歡喜,這人架子可真是夠大的,愛柔不自覺這樣想到。
也許是求願急切,一向不允許別人輕視的李裹兒,這次居然沒有任何反應,實在令人開眼。
宗愛柔見狀,也不甘落後,她也不敢,畢竟現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在這方面總不能太摳門,讓人笑話。
香火錢給了夠夠的,香燭也用的是檔次最高的,靜理也依照尋常慣例,說了許多稱讚的話。
然而,當安樂公主上前,要求求籤的時候,他卻嚴肅拒絕,說什麼也不允許。
這讓安樂心裡很不痛快。
她難以想像,在這個皇城裡,居然還有她想干而幹不成的事情。
「方丈,你為什麼不讓我們求籤,據我所知,今天本來應該是大法會的日子吧,往常這個日子都應該有很多善男信女過來求籤,既然他們能求,為何我們不能求?」
這個時候,安樂的想法還比較簡單,只覺得方丈是講究太多,顧慮太多,或許怕抽到凶簽,不好交代。
遂又安慰道:「方丈,求籤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論是吉是凶,都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我也不會為難你,你不必擔心。」
她已是好話說盡,態度做到歷史最好,豈知,方丈就是咬緊了牙關,不鬆口。
真是奇也怪哉。
聽說這位方丈幾年以來,鎮守大慈恩寺,進項也不少,絕對算是長安城的豪富人士。從來也是善交際,好脾氣的,怎的這次還執拗了起來。
卻見他雙手合十,正色道:「公主殿下,殿下乃千金之體,天潢貴胄之軀,鄙寺佛簽只能測算凡人姻緣,事業,公主這樣的身份,鄙寺是不能算的。」
這真是一個低劣的謊言,只安樂知道的,她姑母太平公主就在這裡求了無數次簽,怎的,她就不是天家子孫了?可以毫無顧忌?
她將這些話,原封不動的都說給方丈聽,表情已經是顯見的難看,可方丈這次就好像是吃了秤砣一般,說什麼也不答應。
安樂氣鼓鼓的,一旁的宗愛柔雖沒說話,卻察覺到一絲異樣。
在她眼中,靜理的表情可不只是公事公辦那麼簡單,他十分謹慎,或者說的更嚴重些,是緊張。
好像如果讓安樂求了這支簽,他就要犯大忌諱一樣。
這實在是太不正常了,太詭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