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彥國派人去壽春通知王仲衡,讓他不要給任何人賣田,並且叫停其他人。文字谷 www.wenzigu.com
但皇城司的動作太快了,王仲衡和王叔洵已經被扔到皇城司監獄裡,翁彥國送出去的信卻還沒有到壽州城。
並且皇城司都審問了一遍了。
王仲衡此時張口閉口說都是翁彥國逼他幹的,真的全部都是翁彥國逼他幹的麼?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的能量能主導一盤大局,畢竟除掉身份地位,人和人在生理結構上沒有太大區別。
人不會千里傳音,不會意念控制,更不會說一遍話,其他人就對他死心塌地或者全部照做。
連皇帝也辦不到。
所以,王仲衡說都是翁彥國逼他做的,這話明顯就是在甩鍋自保。
不過是利益共同體而已,有錢拿的時候,大家一起。
暴露了,自然就各自甩鍋脫身。
不過,話說回來了,翁彥國身為淮南西路轉運使,民政、財政一把手,不管是不是他逼迫的,他只要參與進來,責任就是最大的。
至少趙寧是這麼認為的。
他的邏輯很簡單,權責統一。
你是一省最高領導,權力可以下放給你,但也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趙寧坐在那裡,看著王叔洵,問道:「是如何從中小戶手中買到的?」
「是通過村裡的保正和有權勢的人,他們對村里最了解,誰家有多少田他們清楚。」王叔洵一五一十地交代著,不敢有半點隱瞞。
「朕問的是如何從中小戶手中買到?」
「是強買,每畝給他們點錢,讓他們簽賣田契約,答應讓他們成為田新主人的佃戶。」
趙寧問道:「如果不賣呢?」
「不賣不賣的話」
「說!如果不賣會如何?」
「一般都會賣,不賣的話,那些人會去他們家裡強買,再不賣就打。」王叔洵說得顫顫驚驚。
趙寧心中感慨:古代皇權不下縣,更別說司法了。
古代社會是宗族社會,一般情況下,宗族法在國法之上,而保正和地方大戶,基本上掌握了輿論權和執法權,甚至有時候還掌握了審判權。
那些人真要強行買田,誰敢不賣就往死里打,打死了也就死了。
如果打死人事情鬧大,就找個替罪羊替罪。
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們的利益已經達成了,誰會在意下面泥腿子死活?
誰又會在意犯人是不是被人代替的?
這也是古代一直要擬制豪強的原因。
趙寧拿著手裡的招供書,繼續說道:「這些名單都是壽春參與買賣田產的?」
王叔洵說道:「是是,草民全部都說出來了,沒有一個人遺漏的,他們有的要麼是專門在下面收田,有的則是往上面找買主,還有的巴結官員,張羅關係。」
果然,做任何事,都要找到關鍵人。
誰是關鍵人?
翁彥國?
不不,一般上面的官員都負責維持全局,不讓朝廷下來查。
中層的官員則負責管理基層的狗腿子們,真正幹活的是狗腿子們。
而任何一場局中,都有這樣一個人物,這個人左右逢源,各方都吃得開。
王叔洵就是這樣一個人,這種人知道許多細節的東西。
翁彥國才不會過問下面是如何專賣田的,他只管朝廷最近對淮西的動向,以及下面定期給他上供了多少錢。
所以,你真要直接拿辦翁彥國,審問他,他對那些執行的事,肯定一問三不知。
趙寧目光又落回王仲衡身上,繼續問道:「所以去年的夏稅是他們故意隱瞞不交?」
「是轉運司衙門故意怠慢不收。」
「怠慢不收?」趙寧仔細確認道,「是真的沒有收?」
「是收了,只是具體收了多少,無人知曉。」
「你這個管田的通判也不知道?」
「都在翁彥國那裡,臣無權過問稅收。」
「那你的意思是,稅照收,但淮西轉運司衙門隱瞞了?」
「是,陛下聖明,臣不敢欺瞞。」王仲衡如實說著,「這也是戶部過去查稅、查田阻力大的原因。」
既然問到這個層面了,有些事也不是王仲衡都知道的了。
趙寧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朕最後問一個問題,淮西轉運司一些官員隱瞞稅收,提點刑獄司在做什麼?」
「他們」王仲衡微微一怔,似乎思考了一會兒,才嘆了口氣說道,「他們自然在做陛下的臣子,在淮西拿俸祿,做著官。」
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趙寧卻聽懂了。
提點刑獄司衙門是掌管地方司法的,也有檢查官員的責任。
但淮西這件事,提點刑獄司卻沒有任何反應。
這充分說明了一點:大宋朝的官員,人浮於事。
「陛下,該說的臣都說了,陛下饒臣一命。」
「你放心,你肯說出來,朕就不會殺你,這是朕立的規矩,朕不會破壞自己立的規矩。」
王仲衡和王叔洵哥倆長舒了一口氣。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趙寧也不再說什麼,走了出去。
二月余寒未消,遠處依稀傳來喧鬧的聲音,東京城的夜市才剛剛開始。
趙寧抬頭望著天上的群星,冷風吹在他的面頰上,雖然冷,他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舒坦。
「高俅。」
「臣在。」
「去把李青提到皇城司來,今晚要審出一個結果。」
「是,官家放心,李青一直在我們的監視中,臣這就派人去拿他。」
也沒有再多說,趙寧徑直回宮,回宮後對王懷吉說道:「通知明日早朝。」
「是。」
此時,高俅下面的人已經打探到李青剛到錢家。
「錢家?就是王宗濋扶持的那個錢家?」
「聽說還是榮國公的遠房親戚。」
「老子管他什麼遠房親戚,敢跟朝廷重犯往來,一起抓了!」
「那畢竟是王太尉的人,要不要打聲招呼?」
高俅呵呵笑道:「打個屁的招呼,抓來!本官今天要看看,敢跟朝廷要飯勾結的人,誰敢保!」
「是!」
皇城司班直立刻出動,趕往武成王廟附近。
此時李青剛到錢家不久。
「錢兄,我舅父到了京師,他是淮西轉運使,只要我們聯姻,以後買賣只會越做越大。」
錢喻清說道:「李兄,此事關乎重大,還需要我回老家與父母商議一番。」
「錢兄,我知道你們是杭州錢氏家族血脈,榮國公是你們的親戚,但你想想,這血脈已經很遠了,而我舅父是淮西轉運使,只要我們聯姻了,你們以後想在淮西做什麼,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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