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對朝堂的調整從來就沒有停止過,他一直都想要搞定的就是這幫清流。
他們整日裡對張居正亂攻擊,張居正都煩死他們了。
因為奪情的事情,這些人已經不敢正面沖張居正了。上一次被張居正搞得那麼慘,但不代表他們沒有辦法。人家可以從具體的事情上來沖張居正,這你總不能不讓吧?
比如張居正任命的某個官員貪污腐敗。
比如張居正任命的某個官員尸位素餐。
比如張居正任命的某個官員家裡面的孩子行為不點、家教無方。
反正這種大事沒有、小事不斷的行為,讓張居正很厭煩。
對於張居正來說,這些人已經到了不處理不行的地步了。
都察院的左都御史陳炌,就是張居正在這個時候提拔上來的。這個人就是張居正的死黨,兩人的具體關係大家不知道,但是都知道他們關係很好。
陳炌對張居正的頌揚那是不遺餘力的,不論是在外面還是在朝堂上,這人都是張居正堅定的支持者。自從他到了都察院之後,張居正就省了很多心。
顯然這陳炌也是一個能人,能把都察院調理的很明白,使得都察院上上下下都不再去攻擊張居正,甚至有轉而為張居正所用的趨勢。
當然了,也有頑固派,但是已經被張居正和陳炌聯手幹掉了。
不過也有人覺得,這麼幹似乎有些不妥當。這個人就是兵部尚書譚綸。
譚綸也是三朝老臣,跟過大明朝兩任皇帝,這已經是第三任了。
譚綸很清楚,皇帝的心思其實很難琢磨。現在看起來皇帝信任張居正,稱呼他為張先生。可是這種信任不一定能維持多久。
當年嘉靖皇帝信任的臣子還很多,甚至嚴嵩也很得嘉靖皇帝的信任。嚴嵩做了二十年的內閣首輔,也是權勢熏天。可結果呢?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張居正現在權勢熏天,甚至要強過嚴嵩。如熱火烹油,現在已經有夠熱了,還要不斷加柴、不斷加火,這遲早是要出事的。
當今皇帝已經成年了,雖然還沒有親政,但是你不能把他當小孩子看了。
譚綸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張居正,見他老神在在的坐著,心裏面有些不是滋味,不過還是選擇了閉嘴。
朱翊鈞看了一眼陳炌,臉上帶著笑容點了點頭,似乎很滿意他的說辭。
「陳愛卿說的有道理。這既然是一件好事,那就沒有不繼續下去的道理。朕準備好好的查一查大明的土地,繼續推進土地清查。」
朱翊鈞笑著說道:「不過朕也知道,治大國,如烹小鮮。朕要為天下百姓著想,所以如何小心都不過分。朕想再選一個地方用來試點,不知諸位愛卿有什麼想法?」
還選一個地方試點?
眾人不禁有些遲疑了。上次選山東的時候就是試點,這次為什麼還要再選?直接推全國不就行了嗎?
張居正緩緩的抬起了眼睛,也有些詫異。
皇帝沒有和他商量過這件事,怎麼突然間就把這事拋出來了?
張居正也有些不明白,不過他不想聽皇帝的。太慢了,還試點?試點什麼啊?
山東那邊已經成了,就直接上馬大干快干啊!
自己準備了這麼長時間,還慢慢來?哪有時間慢慢來?
大臣里有一個人站了出來,躬身說道:「陛下,山東這次土地清查已經暴露出了足夠的問題,朝廷也用了很多水磨功夫。臣以為,這就足夠了,實在沒必要再擇一地進行試點。」
「現在朝野上下都知道這是一件好事,很多沒有進行土地清查的省份的百姓也都在期待著,可以說嗷嗷待哺。臣覺得還是全國推行比較好,這樣能讓各地的百姓同沐天恩。」
朱翊鈞轉頭看過去,發現又是陳炌,神情就有些玩味了。
陳炌的這些話,朱翊鈞是一句都不相信。
什麼各省份的百姓全都很期待?
這話,你糊弄傻子還行。你親自去問問那些百姓,他們期待嗎?
他們會用大耳刮子抽你,誰期待了?誰期待了?
因為很多隱匿的土地,其實都是老百姓自己投獻的,當官的免稅也不是所有土地都能免,每個人都是有限額的。但是想要獲得免稅的人可很多,能怎麼辦?
只能是隱匿啊!這是一個牽扯到上上下下所有百姓的事。
即便是最普通的百姓,他也不願意讓你去清查土地。
我交田租才多少錢?
我交稅才多少錢?
如果你們清查土地之後收稅了,我怎麼辦?
根據東廠搞來情報,下面已經開始有流言了。很多人都在說,如果一旦土地清查完成,很多百姓就要交稅,還要交田租。對於百姓來說,這絕對是負擔大大的增加了。
交其中一個都已經活得夠難的了,還要交兩個?那不逼死人了?
在朱翊鈞看來,有人已經準備搞事情了。
這就是自己對歷史的改變,是海瑞去山東的結果之一。
因為這樣的改革更激烈、更徹底。
很多人願意接受張居正的改革,因為無所謂,還能趁機發一筆大財。所以他們願意支持,尤其是後續還有一條鞭法。
可問題是這次海瑞搞的是左手清查、右手清退。一條鞭法的影子還沒見到,土地已經先出去了。你搞得這麼徹底,我就要按這些地來交稅,這誰受得了?
好處沒撈著,損失他們快承受不住了。
這些人當中也有聰明人,自然看到了這麼大的壞處,於是就把這個壞處不斷擴大。
事實上,海瑞的左手清查右手清退,就是在解決這個問題。
投獻的人可以把自己的土地要回去。這樣一來,你只要交國稅就行了,不用交田租,不用交雙份。
如果沒有右手清退,只有左手清查,那麼基本就是貪污腐敗橫行,地方官員、胥吏士紳大發其財;普通百姓被壓榨,土地被兼併,結果很嚴重。
可是沒有人想讓海瑞這麼幹,已經有一股洶湧急流在暗戳戳的醞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