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作為大明曾經的國都、現在的二京之一,這裡一直都是繁華的代名詞。
再次走在南京的大街上,朱由校的情緒還是很複雜。
上次到南京來的時候,完全不是這種心情。不過這次更多的是輕鬆與愉快。
畢竟上次來的時候,還是來辦事的,心情根本就沒有現在這樣輕鬆,而是緊張和擔心頗多。
這次就不一樣了,放鬆了很多。
以一種平淡和遊玩的心情看待南京這座城市,讓朱由校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古老繁華的南京城真的很美、很漂亮。
走在玄武湖的邊上,踏著細雨紛飛,朱由校的心情很好。
此時的朱由校穿著一套長衫,打扮的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讀書人一樣,拋棄了身上的綾羅綢緞,穿上了棉衣長袍,看起來多了幾分秀氣。
手中的摺扇也沒有那麼名貴,畫的是普通的山水。
木簪子隨意的將頭髮別住,看起來多了幾分灑脫和不羈。
在他的身邊,田貴妃和袁貴妃陪同著,臉上帶著紗巾,讓人看不見面容。
魏朝一邊伺候著,其他的護衛則是分散在四周。
即便朱由校沒有穿得那麼富貴,但所有路人都知道他就是富貴。畢竟田貴妃和袁貴妃穿的很是華麗富貴,同時身邊帶著這麼多護衛,這不是一般人。
找了一個地方坐下,朱由校笑著問道:「有沒有覺得不好?」
「還是人多了一些。」田貴妃直接說道。
為人比較憨直的田貴妃,這一段時間和朱由校相處下來倒是真的敢說話了。
她以前不是不想說,而是見不到,也沒機會和皇帝說。
聽了這話之後,朱由校點了點頭說道:「下次讓他們清場。」
田貴妃嬌憨的點了點頭。
玄武湖其實就是一座皇家園林,能到這裡來的人本來就不多,普通百姓想進也進不來,能進來的都是南京的有頭有面的人物。
畢竟朱由校不在這裡,這裡也不能荒廢著。
田貴妃感覺有點不舒服,因為總有人朝這邊看。
袁貴妃倒是無所謂,坐在一邊伺候著朱由校。對於袁貴妃來說,陪著皇帝比較重要。
朱由校三人在石凳上坐著。
魏朝早就準備好了水和茶,沏好了茶水、擺好了點心。
朱由校和貴妃們一邊吹著清風,看著湖光山色,一邊喝著茶、吃著點心,頗為悠閒。
戚元功站在不遠處,目光不斷向四周掃射,手就從來沒有離開過腰間。那裡放著他的短槍,稍有意外的話,他就會把槍從裡面抽出來。
這個時候,戚元功猛然聽到右側有腳步聲,直接轉頭看過去。
來了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看起來模樣很憨厚。他個子不高,但不胖,顯得很清瘦。
戚元功沒有迎上去,因為男人身邊有一個人陪同,是他認識的,陪同的是魏朝的乾兒子。
戚元功知道來的這個男人是誰了。
他是李朝生,南京內務府的大總管。
戚元功對旁邊的人使了一個眼色。
兩個人朝著李朝生走了過去。
檢查、確認身份、搜身,這一套流程必不可少。
這裡不是皇宮,即便是皇宮皇帝召見,該有的流程也不能少。
李朝生倒也不意外,笑眯眯的配合檢查。
等待所有的檢查完畢之後,李朝生才被帶到朱由校的面前。
李朝生跪在地上低著頭,根本就不敢把頭抬起來。他生怕看到袁貴妃或者田貴妃,引起陛下的不滿;一旦引起陛下的不滿,那就完蛋了。
朱由校卻沒在意,擺了擺手說道:「起來回話吧。」
從地上站起身子之後,李朝生依舊是低著頭。
朱由校皺眉頭說道:「低著頭,脖子不疼嗎?抬起頭來。」
李朝生緩緩的抬起頭,鬆了一口氣。
兩位貴妃娘娘居然不在?
朱由校看李朝生鬆了一口氣的模樣,心裡明白他在想什麼。
周圍這一圈地方,朱由校也讓戚元功他們清出來了。在這一圈,除了他們之外,已經沒什麼人了。
袁貴妃和田貴妃自然就不好留下來聽朱由校談事,早就溜達去了。
「說說南京的情況怎麼樣吧?」朱由校看著李朝生,緩緩的問道。
雖然一路走走玩玩,到了南京更是享受了好幾天,可是該辦的正事還是要辦。
今天把李朝生走過來,朱由校就是想要問一問具體的情況如何。
「回陛下,南京這邊一切安穩。」李朝生連忙說道:「就是浙江那邊出了點問題。」
「什麼事?」朱由校沉著臉問道。
「浙江那邊很多田地都已經改稻為桑,這一次清查的過程當中發現了很多事情,土地兼併和投現那邊也很多。」李朝生小心翼翼的說道。
「不用試探。」朱由校擺了擺手說道:「就讓他們把地的事情查好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
「浙江那邊的事情,內務府也不是沒有上報過,朕的心裏面很清楚。」
這幾年大明沿海的貿易可以說是越演越烈。除了大明之外,所有人都想和大明做生意。
外海上的貿易從來都沒有停過,以前是走私。隆慶年間有了市舶司之後,就更泛濫了。朝廷允許出海貿易,但問題在於出海貿易不交稅。
這兩年在朱由校的鼓勵下,商業大繁榮,大明朝的物產也豐富了很多,對外貿易自然就更加火熱起來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錢財源源不斷地流淌了進來。
這幾年朱由校曾經看過,白銀增加了不少。雖然還沒有明顯的貶值,但是已經有這個趨勢了。
朱由校的內務府都已經收集了一大批白銀了。等到拿下了倭國之後,朱由校就準備正式將白銀納入貨幣體系。
浙江那邊的事情,朱由校心裏面很清楚。
為了對外貿易賣絲綢,浙江的商人把土地改成了桑田,不再種水稻了。這樣的做法是為了增加他們自己的經濟收入,但實際上破壞的卻是整個國家的利益。
做生意不交稅就不說了,任何時代老百姓沒飯吃都是不行的。大面積的土地被改成了桑田,不再種植水稻。
後世還要守住18億畝耕地的紅線,何況是現在?
只不過有些事情沒有辦法,不能逆轉。
朱由校看著身邊的李朝生問道:「有人讓你問?」
李朝生連忙搖頭說道:「臣只是有一些擔心,魏公公在那邊似乎有所動作。」
魏忠賢嗎?
這倒是朱由校沒有想到。難道說他在那邊發現了什麼東西?這才跑到了浙江去?
魏忠賢在浙江這件事情,朱由校到了南京之後就知道了。
上一次揚州之行,徽商被收拾了一頓,浙商也被波及了,更主要的是徽商和晉商。
這一波魏忠賢難道要對付他們?
朱由校問道:「他在做什麼?」
「回陛下,魏公公在查浙江有多少桑田、這些桑田都是屬於誰家的,還有就是這些桑田以前都是種的什麼、有多少人在織布、又有多少工坊。」
李朝生連忙說道:「陛下,臣以為浙江不宜輕動,否則容易引起亂子。」
「你知道浙江這兩年的糧食都是從哪裡買去的嗎?」朱由校看著李朝生問道:「可是從周邊幾省?」
「啟稟陛下,基本出自湖廣。」李朝生連忙說道。
朱由校點了點頭。
「湖廣熟,天下足」,這個說法雖然誇張了,但是湖廣的糧食產業非常發達,產量也非常高。隨著新式稻種的推廣,這裡又增產了。
加上玉米、土豆、番薯,這幾年大明的糧食其實很夠用,唯一的問題就是不平衡。
有的地方受災乾旱,糧食靠運輸就很麻煩。山西和陝西那邊這兩年就已經有這種情況了。
雖然早有準備,但是應對起來還是有點棘手。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人分流,一部分招到京城做工,一部分分流到張家口,還有一部分被分流到草原上做生意,這樣來減輕朝廷的壓力。
浙江這邊靠著湖廣,吃糧食自然是沒問題。自己雖然不種地,但是也不缺。
朱由校總覺得魏忠賢查這些東西似乎與改稻為桑沒什麼關係。李朝生這麼說,估計也是在擔心。
想必除了李朝生之外,浙江那邊的商人也在擔心。他們擔心自家生意出問題。
這幾年絲綢生意可是賺了大錢,隨著各種掛著皇家旗號的門店的出現,這奢侈品都快建立起來了,那價格都是翻著翻的往上漲,頂級的材料價格就更貴了。
養蠶繅絲,桑葉是關鍵。沒有好的桑葉就沒有好的蠶,就沒有好的絲。稍稍有一些波動,那都會出事。
「陛下,自從魏公公到了浙江之後,這市面上的生絲和絲綢都應聲而漲。再這麼下去的話,恐怕要出事啊!」李朝生有些擔心的說道。
朱由校點點頭說道:「朕去浙江看一看。」
李朝生聽了這話之後,微微一愣,表情一點都沒有緩和,反而更擔心了。
陛下竟然要去浙江?
一個魏公公還不夠嗎?陛下居然還要親自去?
這下完了!
這消息要傳出去之後,這生絲還不翻著翻著往上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