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不是這樣的人!」
「不一定,他可是那種什麼招都用的出的人。●⌒場面上的事比較複雜,我也不跟你講了,先寫信。」
「呵呵……」沈憫芮苦笑道,「到頭來,還是逃不出命呀。是不是在所有男人眼裡,我就是一個東西。」
「徐先生不好說,在戚將軍眼裡該是這樣的。」
「哦?」
「我在杭州與戚將軍談過。你以後也不要再惦記他了。」楊長帆終於吁了口氣,「這次若能平安歸來,你留在楊府也好,想去別處也好,你自己做主。」
「好麼,又讓我自己做主了。」沈憫芮眼睛一眯,「就數你清高。」
「是膽小。」
「哈哈哈……」沈憫芮掩面癲笑,「我看我也不要去什麼日本了,杭州城外不是有個尼姑庵麼,反正我過的也是尼姑的日子,胡總督再厲害,能使喚尼姑麼?」
楊長帆看著沈憫芮,本能告訴他,這不是說笑。
「你沒這覺悟。」楊長帆正色道,「而且我也不會允許你去當尼姑。」
「關你什麼事?」
「你命太苦。」楊長帆壓著嗓子道,「若真要當尼姑,我倒也……倒也不妨委身於你……讓你過上舒服女人的日子。」
「你……」沈憫芮聞言喉嚨一陣乾澀,扭過頭去紅著臉道,「你這會兒……這會兒又不膽小了?」
「好了……咱們這些嘰嘰歪歪的事後面再說。先寫信,莫驚到翹兒。」
「你可……你可是真的不膽小了,切莫欺我。」沈憫芮羞低著頭說道,「我平生被欺慣了,倒也不少這一次……」
「憫芮啊。」楊長帆深深嘆道,「雖然咱們最初的路不在一起,但最後的路,要一起走了,咱們屬於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了,這情分還不夠?」
「誰跟你殉情!」沈憫芮頭一扭,俏罵一句,這才提筆寫信。
沈憫芮翹兒終是說通,楊長帆也儘量落實一個多月的職責,多陪家人,伴父母,與楊長貴言傳身教,向他講述戰場的險惡。
……
九月十五,子時,楊長帆與特七劃著扁舟默默入灣。杭州灣口,正泊著一艘不大的福船,船頭點著紅燈籠。
行至船旁,繩梯已經放了下來,楊長帆與特七登梯上船,一光頭等候已久。
「終於等到楊公子了……」
幾個月沒見,趙光頭鬍子又長了一些,眼神中也布滿了滄桑,看來他真的一直沒有回去,在此等待楊長帆的消息。
「這個。」楊長帆從懷中掏出兩紙信封,「一封是毛海峰的,一封是我的。」
趙光頭恭敬接來信件,小心藏好,關切問道:「毛公子可好?」
「他過的可是帝王般的生活,比你我過得都好。」
趙光頭搖頭道:「咱們這行當,沒別的,雖風裡來血里去,卻好在自在。」
旁邊特七聽著不對,手已經摸向腰間:「這人,倭寇?」
「倭寇。」楊長帆點頭道。
「十兩?」特七本能問道。
「……」
趙光頭見特七要掏刀,挺胸抬頭往前一迎:「要命,楊公子來取便是!」
特七眼睛一亮,他娘的殺了這麼多倭,還沒見過這麼主動的!
楊長帆趕緊攔住特七:「這光頭還不是殺的時候。」
趙光頭隨即笑道:「這位朋友,不要急。」
特七越來越覺得,倭寇腦子都有問題,要麼切自己肚子,要麼求著人抹自己脖子。
楊長帆哄好了特七後才說道:「信中的內容,我提前告知你一下。」
「請說。」
「我要去日本了,要去很久。」
「……」趙光頭心思一動,這不是去找死麼?
「我希望在日本的時候,你來貼身保護我。」楊長帆凝視著趙光頭說道,「我平安歸來之日,就是毛海峰自由之時。」
趙光頭瞳色驟亮:「明白了!一定轉告船主!」
「相反,如果我有所不測,毛海峰也休想活到下個月。」
「……明白。」
「另外,這些事只在我和船主之間,不得向外透露。」
「自然,船主知其中利害。」
縱橫東海護身符,便是汪直的庇護。
現下的東海,大明使節的身份可並不好用,葡萄牙商人和日本浪人都不是講規矩的人,好在,他們都敬畏汪直。
幾天後,總督府回信,允了楊長帆的請求,十一月出發即可。其實本身他也沒法這麼快成行,朝廷還要賦予楊長帆「訓倭使節」的身份,來來去去也要一個月時間。
只有一點,到底還是來了。
胡宗憲特批楊長貴入杭州府學學習,另親筆寫了一封信與楊壽全,大抵意思是你的兩個兒子都是人才,大兒子遠行,小兒子來杭州讀書,你不妨也搬來杭州,這邊房子都給你準備好了。
此舉意欲明確,楊長帆到底是個人才,又精通火器製造,老遠去日本,為保其無二心,你的家人我就收下了。這也是很正常的手段,能不去北京而是去杭州已經是恩典了。
對於家人來說,搬去杭州倒也無妨,本身會稽的田已經被海瑞收得七七八八,呆在這裡也沒什麼意思,杭州不僅繁華舒適,關鍵的好處是楊長貴上學近。
但這事,還是要等翹兒產後再操辦。
……
十月初九,一聲嬰兒的啼哭響徹瀝海。
楊長帆身在房中,看著一個腦袋瓜一點一點鑽出來,最終被接生婆順溜一提,架著腋下高高抬起。
「恭喜老爺少爺!!」接生婆已極大的音量喊道,「帶把兒的!!!!」
楊長帆可沒功夫看孩子,雖然想看,但他知道最辛苦的是他娘。
他這便陪到翹兒身旁,握著她的手道:「辛苦了。」
翹兒無力地看著接生婆摘下胎膜剪斷臍帶,握著楊長帆的手,留下一股熱淚。
「你……多看他幾眼,多抱抱他……」
「是……」楊長帆也有些哽咽,「只是名字……我實在想不出。」
「我想了。」翹兒摸著楊長帆的臉道,「楊必歸。」
「好,就叫必歸,必須……必定,歸來。」
楊必歸出生後,全家都在極力觀察。之所以是觀察而不是呵護,主要是因為楊長帆的黑歷史,他曾經有一些先天疾病,要確保楊必歸沒有。
至少在楊長帆走的時候,楊必歸是個十分健康的新生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