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電光火石間,突發狀況,具是反應不及,待回過神來,賊人已不知所蹤。筆硯閣 m.biyange.net
眾人不知所措,蔡琰已是嚎啕大哭,盧珏一旁安慰。蔡琬也是眼窩兒淺的不停抹淚。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遭賊啦,有人搶馬啦?」老劉頭倒是機警的很,忙把金餅往懷裡藏,卻是一把被羊安抓住。
「你莫走,還我錢來。」
「羊家三郎,這可不關老朽的事,這買賣已成,馬我也給了。」老劉頭掙脫不得,忙解釋起來。
「這話可不對,錢我自然給了,此間正在你懷中,鄰里街坊具可都看到的,至於這馬,馬在何處?我可沒收你什麼馬。」羊安雖心裡有鬼,卻說的理直氣壯,兩人各執一詞,互不相讓。
市集東口的當值縣吏方才見兩人兩馬馳過,此時不遠又聚起數人,還不停傳來爭吵聲,便探個究竟。
其中年長的黑臉縣吏見是羊安,忙衝上前來勸解道:「三郎,你且鬆手,莫要傷了人,莫要傷了人。」他在縣中為吏數年,這平陽城裡的人家自瞭然於心,同時去松兩人的手。
年輕的瘦高縣吏自然也是認得羊安,豪門士族他吃罪不起,此時見同僚打了圓場,又鬆了兩人的手,便說道:「老劉頭,方才此間發生何事,你且慢慢說來。」
那老劉頭見縣吏如此說,緩了口氣,便把剛才之事娓娓道來。他說的聲情並茂,圍觀之人具是被他吸引,羊安亦驚訝於他的口才,若非民不與官斗的思想根深蒂固,今日若與他爭吵下去自己未必能討到好,還好自己志不在此。
待了解來龍去脈之後,那瘦高縣吏又恭敬的問羊安:「三郎,那老劉頭陳述可實?」
羊安故作憤憤然道:「正是如此。」
他話音未落,便聽老劉頭喃喃道:「說來也怪,這賊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他欲言又止,看似自言自語,實則話中有話,若有所指。
卻見羊安突然發作,怒道:「你莫要血口噴人,我今日出門乃是帶兩位師姐逛市集的,又豈會知你在此間賣馬?我若欲搶馬,又何必帶著女眷?又何必先付馬錢?這天下還有自己搶自己的事嘛?」
「啊呀,不好,小師弟,你方才說漏嘴了。」蔡琰年歲雖小,但才思敏捷。她見羊安口誤,忙一手拉他衣襟,一手擋嘴,似要說悄悄話。但那聲兒清脆甜糯,引得圍觀眾人具是一陣鬨笑,搞得羊安好不尷尬。
那老劉頭見也是見縫插針:「羊三郎,這可是你自個兒說的,馬是你的。」
「三郎,你看這事兒?」那黑臉縣吏小心問道。
羊安見自己目的已經達到,不欲再糾纏下去,便大袖一甩道:「罷了,此時就此作罷,算我倒霉。」
兩個縣吏見羊安服軟,都鬆了口氣,那瘦高縣吏又和老劉頭確認:「這盜馬的賊人乃是一男一女,高約六、七尺間,被盜棗紅馬一匹,栗馬一匹,可是如此?」
「正是!」
「三郎?」
「正是!」
「此事待某呈於縣衙,必全力緝捕,也好給三郎個交待。」
「如此,便有勞兩位了。」說完羊安拱了拱手,便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片刻,圍觀眾人皆做鳥獸散。
待入了城,羊安支了盧珏帶蔡家兩位小姐回家,自與陳辰去找城中鐵匠。胡鐵匠此時正在打鐵,見羊安登門,忙喚旁人幫手,便回了屋裡。片刻迴轉,手中又多了一卷竹簡。
「胡鐵匠,前幾日托你的事可有著落?」羊安搶先問道。
「三郎,說來慚愧,簡中所畫之物,我這怕是做不成,需有鐵官高爐或可製成。況且朝廷有鹽鐵管制,此物恐非農用之物,即便器物齊全,也是萬萬不敢私自打造,羊公子不若去鐵官營問問。」說著他將手中竹簡遞與羊安。
羊安接過竹簡,心裡有些失落,便又問道:「可知就近鐵官營在何處?」
「若近的,便在奉高縣城附近,若遠的,廬江、河東具有。」
「如此,先謝過了。」
「三郎客氣了,至於這釘子嘛,你看。」只見胡鐵匠從護具兜里掏出一枚鐵釘。
羊安拿起鐵釘,放在眼前仔細打量,胡鐵匠便在旁侃侃而談:「此物倒是不難,用廢鐵打制便可,只是頗費些功夫,打造這一枚便需兩個時辰,如果要按相同大小形狀,則還需至鐵官營。說起來,春秋時便用青銅,配以模具熔鑄此物,不過多為釘棺之用,價格頗為不菲,不知三郎要此物做何用處。」
羊安自來到這個時代後,便大概的知道漢代有鹽鐵管制,卻沒想到這麼嚴格,看來自己想要的馬蹄鐵,馬鞍,馬鐙還得再等等。他更沒想到製作這固定馬掌的鐵釘竟也如此不易。心中嘆息一聲「穿越小說誤我啊!」想到此處,也不拖沓,從腰間解下錢袋,扔於胡鐵匠便走,只留下一句:「謝了胡鐵匠,告辭。」羊安可哪裡知道,小小一枚鐵釘,前世一直到解放前,都是需要進口的。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今日市集之事,定然也是被羊儒知曉了。羊安此時正跪在書房之中,羊儒背手而立,手中還拿著戒尺,蔡邕坐於右首。
半響,羊儒終於擠出幾個字來:「今日之事,你可知錯?」
「孫兒知錯,甘願受罰。」
「你可知錯在哪?」
「子曰:孝子之事親,居則致其敬,養則致其樂,今日祖父因孫兒生氣,那無論如何便是孫兒的錯,此為孝。」
蔡邕攆著鬍鬚,滿意的點著頭,聽聞羊安今日買馬便是為討自家女兒歡心,此時又以孝為先,胸中頗是滿意。
「還有呢?」
「孫兒不該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與小民拉扯爭論,敗壞門風,有辱斯文。」對於這樣的問答羊安早就習以為常,除了學問,其他事情,他都可以服軟。男人嘛,能屈能伸,龍門能跳,狗洞能鑽,有時候服個軟,退一步,便能省去很多麻煩,或許還能進三步,得到的比失去的更多,這又何樂而不為?
「你既知錯,明日自去盧全領罰,退下吧。」見羊安認錯服軟,羊儒的怒氣也漸漸平息。
「是祖父大人。」
陳辰早在門外等候,待二人回屋,陳辰點了燈,羊安坐定。見陳辰欲言又止,便笑著問道:「你可是想知道為何我欲送馬給大兄,卻又如此大費周章?」
「三郎明鑑。」平日玩耍時,各人具以外號相稱,私底下,陳辰仍喚羊安三郎,以示尊重。
「我且問你,這平陽城能買這兩馬的人家幾何?」
「不過羊、鮑二家。」
「不錯,便是這偌大的泰山郡,也不過數十家。若我今日公然買馬贈予大兄,若他日東窗事發,官府追查起來......」
「三郎是怕,牽扯到父母家人。」
羊安滿意的點頭,說到:「果然知我者貓兒,此間我等父母高堂具在,若我等事發自是免不了牢獄之災,萬一波家人,將來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三郎高義,請受辰一拜。」他說的自然是為幫臧霸而甘願冒險。
羊安又豈會不知,當下虛扶一把道:「欸,你我情同手足,你大兄,便是我大兄,貓兒又何故如此?」
「如此說來,這馬攤在市集東口,左近便有縣吏值守,這馬又綁在樹上,若當時強搶,慌亂之下只怕孫康、尹禮難以成事。」
羊安見自己拋磚引玉,陳辰便能舉一反三,心中高心:「不錯,所以我便先付了馬資,引老劉頭松馬。如此,若事不成,馬資已付,馬便是我的,以嬉鬧搪塞便是,又有何人追究?」
「如今,馬雖是少爺買的,卻被當街奪走,得少爺這一鬧,便是人盡皆知,若有個萬一,將來都是人證,也可撇清我等關係。」
「哈哈哈,貓兒,你果然也是不凡。不錯,不錯,全讓你說著了。」
「三郎謬讚了,得益於三郎拖延,孫康、尹禮自可安然逃離,又讓孫觀、吳敦候於遠處清理馬掌印,如此便是萬無一失。只是辰有一事不明,為何讓孫觀通知大伙兒不讓昌豨知曉?」
「豬兒此人雖重情義,卻性反覆,又好言。平素與鉅平于禁相熟,那于禁乃鮑家座上之客。聽聞鮑信為人忠勇信直,比我祖父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若他知曉,我等還能安生?」
陳辰聽聞,似有所思。
羊安又問到:「大兄那邊可好?」
「少爺準備的盤纏都給了大兄,信,大兄看完便燒毀了,其他眾人皆不知情。他讓我跟少爺道謝。倒是見了嫂嫂還是頗為不舍。」原來,白天陳辰帶盧珏離開,便是去和臧霸接頭的。
羊安行事一貫如此,凡事以密成,語以泄敗。但凡用人,只需各司其職,知其本分便可,不可使其知曉太多,如此,哪怕是一環出了問題,還有補救的方法,不至於影響全局的布置。
「便是捨不得也勸不動他啊。」羊安感嘆到。
「倒是三郎讓那孫觀準備無用的衣物,誰想那孫觀居然盜了他鄰居王寡婦家,當時也沒注意,今日白天才發現,男女各是一套衣物。」
「無妨,此時四下皆以為那盜馬賊是一對雌雄大盜,正好掩人耳目。」
「那王寡婦家,又怎會有男子的衣物?」見陳辰托著下巴自言自語做思考狀,羊安心中感嘆,終究還是孩子,如此八卦。
「哦對了,眾人不解,三郎何故讓孫觀準備那隻大鳥?」
「此物,山人自有妙用。」羊安故作神秘。
「對了,貓兒,今日還有件事兒。」羊安說著,從枕邊取了幾卷書簡。
「《中藥紀要》?」陳辰有點摸不著頭腦,「這是何用?」
羊安也不說話,只是轉身走向書桌提筆,陳辰會意,上水研墨。羊安便在空白的書簡上書寫演示。
「這樣呢?」
「原來如此......」陳辰若有所思,突然又驚喜道,「啊!」
羊安做了個慎言的手勢,說到:「此事便只你我二人知曉,不可告於他人,來,容我細細演示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