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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尼,西爪哇省首府,萬籠城。
一處地下聚居地內。
嘭——
許纖纖收回拳頭,看也不看猶如紙畫般印在牆壁上的屍首,轉身往外走去,在她的身後,大量的死人橫七八豎的躺了一地,血水混合著內臟碎片,將這處毒梟的隱秘藏身所染成了鮮艷的深紅色。
「呼...」
她一邊慢悠悠的向上走,發出一聲充滿遺憾的嘆息聲,一邊點了根煙,余煙繚繞,縈繞在整個昏暗的空間中。
許纖纖正走到地面,出口處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女跑了過來,一臉興奮的看著手中的懷表,叫著:「纖纖姐,你比約定時間慢了五秒,我賭贏了!」
「恩,那這次任務就多分你一百萬吧。」
許纖纖渾然不在意,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往外走去。
對於她而言,並沒有將賭注的輸贏放在心上,仿佛這一百萬是路邊的幾分錢,即使丟失也不會彎腰去拾取一般。
並且還將手中沒有燃盡的菸頭,往身後的出入口扔去。
啪——
一點火光在空中划過弧線,精準的落在地底下那早已鋪好的汽油上。
毀屍滅跡,是一個殺手的基本準則。
沒過多久,『轟隆』一聲乍起,沖天的火光和爆炸聲,直接將旁邊的少女嚇的一顫,連忙往許纖纖的身邊跑去,以此來獲得莫名的安全感。
其實爆炸是從內而外,從地下往地表,根本就沒有波及到她們,但聲勢卻十分的駭人。
許纖纖沒有理會少女的靠近,只是自顧自的往前走著,她身材高挑,外表冷艷,本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但其氣質冰寒如霜,一臉生人勿近的模樣。
不過她身旁的少女名叫洛映雪,是與她協作了六七年的老搭檔,並沒有受到這種冰霜氣質的影響。
洛映雪此時笑嘻嘻的跟在許纖纖身後,拿著老舊的翻蓋機看著屏幕里的信息,有些興奮的說道:「這次任務圓滿完成,我們能夠去度假了...我準備去巴黎轉轉,上次看中的幾款愛馬仕限量版包包,我早就想買...」
許纖纖繼續走著,沒有理會身後少女的喋喋不休,但她即將走到路口前方時,卻突地停了下來。
背後的洛映月「砰」的一下撞到她的背,不由捂著通紅的小鼻子,不滿的嘟囔道:「幹嘛走一半就停下呀?當地警方估計快要趕來了,我們得早點離開,免得惹禍上身,後患無窮……」
爆炸引起的沖天火光,周圍數百米都清晰可見,遠處還有汽車沒有休止的鳴笛聲,可以預見到很快就會有大批量的警力將此地包圍。
「是誰?」
許纖纖沒有理會洛映月的抱怨,而是往陰暗的角落裡一掃,目光竟然明亮一片,猶如耀斑,照耀的整個小巷猛地一亮。
虛室生白。
這並非幻象或者障眼法,而是極高的精神境界所致。
很多外行將這種情況理解為『虛室生電』,實際上這並非前人創造,而是後人加以編輯,古人只言過『虛室生白』,最早出自於《莊子·人間世》,與虛室生電只有一字之差,但本質卻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虛室生白並不局限於武學境界,更是一種涵蓋萬物的精神境界。要做到這一點,必須精神清澈明朗,心無任何雜念,格物自知,道理自生,智慧常駐。
於空虛無垠的內心中,迸發出智慧的火花。
這目光並非武學強大導致的電光,而是智慧之光,而目是心靈之窗,鏈接內心與外界的最大橋樑,而智慧之光就是從這窗戶、這橋樑之中迸射出來。
所以才導致了小巷內被瞬間照亮的情況。
即使是黑暗,也無法遮蔽智慧的火光。
「虛室生白,明心見性,智慧自生...」被目光所照耀的角落位置,一個黑色人影緩緩顯出了身形,一個穿著勁裝的中年男子,慢悠悠的走了出來,「許纖纖,你果是得了空淨大師的真傳,雖說現在天意變化,武道之力復甦,但不過區區數年時間,精神境界就已經堪破先天之道,可惜你已墮入魔道,弒師殺兄,因果糾纏,肉身難以突破至真正先天。」
天意自五年前已有變化,氣感復甦,大批曾經被局限於方寸間的武道家們紛紛突破。
見到有外人出現,許纖纖身後的洛映雪嚇了一跳,連忙捂住喋喋不休的嘴,識趣的往後悄咪咪的退去。
這中年男子看上去就不是好惹的,她可沒必要呆在這裡當累贅。
「因果業報,只是佛門說法,我並不信這些。」許纖纖沒有在意洛映雪的小動作,而是看著這個中年男子,也不急著動手,只是緩緩說道:「我之道,在於以殺截道,因可殺之,果可殺之,業報可殺之,世間萬物,無物不可殺。」
「肉身是囚牢,精神是枷鎖,我殺他們,是給他們從囚牢枷鎖中解脫,這是一大幸事。」
她微微吐了口氣,氣息在空氣中並不散開,而是凝聚成一朵蓮花,栩栩如生。
舌綻蓮花。
只有凝聚道意的先天境界,才能展現的力量,這同樣說明許纖纖的道路堅不可摧,沒有絲毫動搖。
「既是如此,你何不自殺,從這囚牢枷鎖中解脫,豈不美哉?」
中年男子眉頭一皺,即使是心靈強大如他,也依然被這喪心病狂的話語微震到。
他見過不少墮入魔道的武者,但至少還保留著人性,不論是惡念還是善念,都是人的一部分精神體現。
但面前這個冷艷御姐口中,說著如此殘忍血腥的話語,但目光卻是清澈如許,不見絲毫黑暗污穢,反而一片赤誠,奪奪耀目,這是毫無保留的赤誠之心。
赤誠之心,即出生嬰兒般晶瑩剔透的內心,毫無保留,不帶任何邪惡。
但也沒有任何善念。
無善無惡,一視同仁。
「釋門尚且有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更何況是我呢?我甘願棲身於囚牢,披於鐵鏈枷鎖,解救被困鎖在牢籠的世人。」
許纖纖說話之間,露出幾分悲憫之色,如玉手指翩翩而出,居然有兩把鋒利匕首從袖底探出,直直的往中年男子刺去。
「你也一樣,困於這囚牢枷鎖之中,就請引頸就戮,從這肉身中脫離出去吧!」
悍然動手,但卻並非雷霆一擊。
而仿佛是春雨綿綿,潤物細無聲,她腳步如蓮,身姿如幽魂,在夜色下近乎化作了一體。
「狂妄!就你也配自比地藏菩薩?我錢無先今天就替空淨大師,報這殺身弒師之仇。」
中年男子冷冷一笑,他一身武道早已臻至化境,再進一步就是由後天返先天,凝練丹氣,光澄澄,黃爍爍,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論精神境界,他不如許纖纖,但論起武道殺伐,卻是不遑多讓。
他面對春雨綿綿般陰毒的刺殺,只是怒目圓瞪,作金剛像,深深呼吸一口氣,然後猛地一吐:「吼!」
這就是作獅子吼,清嘯之下,猶如迅雷疾瀉聲聞數里,令敵肝膽俱裂,心驚膽戰,震懾人心。獅子能夠威服眾獸一般,而菩薩則能夠調伏一切眾生。
在獅子吼的衝擊下,許纖纖的刺殺猛地一頓,兩把鋒利匕首化作的雨花四濺而散,落在錢無先身上星星點點,居然只破了一些衣角,並未真正落在對方身上。
冷艷御姐攻勢受阻,錢無先立馬就抓住這個破綻,一把精鐵大刀不知從哪裡拔出,直接就落在了他的手中。
刀出,在夜色里划過一道明亮的弧線。
刀氣四溢,到處儘是寒霜,這九環大刀沉重猶如一座大鼎,砸的空氣中嗡嗡作響,聲聲悶雷在大刀中滾滾而出。
鼎乃天下重器,上承天命,下承國運,橫掃天下,則為定鼎。而這蓄勢一刀,就有著掃清八荒,定鼎一切,鎮壓邪魔之勢。
「定鼎中原!」
錢無先竟然要以無匹之巨力,生生將面前這個魔道武者鎮死在刀下。
而許纖纖面對這定鼎一刀,在這生死危機之前,神色絲毫不見慌張,體內骨骼猛地收縮,身子突然一矮,變得極為纖細起來,在無匹的刀光下猶如纖纖柳絮,無根之浮萍。
刀劈了下來,卻並沒有劈到許纖纖身上,相反在即將落下之前,猛烈的刀風,居然反向將猶如無根浮萍般的許纖纖吹走,仿佛她整個人沒有絲毫重量一般,無處著力,無處下手。
對於錢無先而言,就好比全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拳未至,棉花卻被拳風吹飛,這是對感官極為惡劣的感受。
橫掃天下,定鼎中原,自然是定在大地之上,但地上空無一物,只有無根浮萍飄揚,這鼎同樣就落在了空處。
對方的無根浮萍中,還帶著強烈的精神衝擊。對方武道同樣只是化境,未到先天,但其精神卻已提前進入先天之境,能趨吉避凶,化險為夷,甚至反過來對他造成精神影響。
錢無先強壓下這種精神,他早有準備,刀在落下瞬間後,又順勢變化,這時候刀光變得綿軟無力,不復之前無匹重壓,但卻猶如繩索長鞭,肆意扭曲,試圖將那朵飄揚的無根浮萍給糾纏捆住,無法再次飄散。
「法網恢恢!」
刀光鋪天蓋地,猶如天羅地網,全數將許纖纖的身影籠罩進去。
對於這天羅地網,許纖纖繼續後退,身形隨之更加縮小,宛若一條細小的游魚,試圖從這天羅地網之中鑽出去。
但刀光更加密集,越發緊縮了起來。
與此同時,小巷側邊又是一道劍光乍起,轉瞬間跨過了十數米的距離,就直接往許纖纖後退的位置刺去。
快!快!快!
這一劍玄之又玄,恰到好處,如虛空躍遷,了無痕跡。又如荊軻刺秦,圖窮匕見,以己血祭天,不達目的誓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