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老頭和薛瘸子姍姍來遲,並且還帶著一幫大聲嬉鬧的村民跟孩子,此前大夥為了慶祝清河村勇捉凶匪,在村道上擺了流水席,不成想村內最具威望的李老爺子沒到場,且最大功臣也沒來,於是紛紛跟隨鍾薛二人登門而來。
面對眾人邀請,李老頭再三推辭,最後不得不讓兩個兒子過去作陪,自己則以行動不便為藉口婉拒了大夥的好意。
這下可害苦了苟樂,所有注意力立馬轉到他身上,村中王二挺著小身板過來拽他的胳膊,直往外拉:「苟老弟,不來就是不給我王二面子!你這個大功臣不來,我們大夥喝的也沒勁啊!」
此言一出,四下皆是附和之聲,苟樂萬般無奈下唯有搬出李老頭,道:「諸位!等會還要和李老伯商量要事,苟樂今日實在去不成,各位伯伯嬸嬸,哥哥嫂子莫要見怪,苟樂給大家賠不是了。」
李老頭一搬出來,眾人哪裡還敢起鬨,都知道虎豹騎的百夫長李老爺子要收青年為徒,當即只得再度轉移目標,拽著李家兄弟笑鬧出了院子。
小孩子們注意力不在這上面,一雙雙小眼珠盯著孤零零擺在桌上的兔子肉,都有些納悶,怎麼滿滿一大碗肉沒人動?
豬蛋見李猴手裡抓著個金黃色的東西,小眼珠疑惑的轉了轉,稚聲問道:「小猴,你家怎麼不吃兔子肉。咦,這是啥,好吃嗎?」
小手一抹嘴角粘著的玉米粒,直接推入口中,吧唧吧唧的嚼著,看到小夥伴們直勾勾鎖定桌上那碗兔肉,小臉上浮現得意之色:「這是玉米,苟樂叔叔拿來的,可好吃了,比兔子肉還好吃,甜甜的!你們肯定沒吃過。」
「甜的!」豬蛋最喜甜食,伸手就要抓根玉米,李猴頓時不幹了,小手護住盛放玉米的瓷碗,急道:「你幹什麼,這是我家的玉米,想吃自己去買!」
豬蛋氣不過,想他是清河村的孩子王,但在李老頭面前可不敢放肆。
老頭平日除了對自己孫子有笑臉之外,哪怕對兒子兒媳都板著面孔,因此村里小孩都怕他,其中自然也包括豬蛋。
「有什麼啊,回去就叫爹買給我吃。」豬蛋小聲嘀咕著,視線轉移到兔子肉上。
見孩子們都盯著兔子肉看,沈從芸微微笑著把碗端到木凳上,小孩們轟亂上前,不多時,一個個舉著肉塊嬉笑跑出院外。
眼看無肉不歡的小猴子似乎對眾孩童搶肉的舉動渾不在意,薛瘸子笑道:「今天小東西這麼老實,放以前還不早就變成護食的小狗了。準是你小子又弄出新玩意了吧?這黃的是個啥?」
村民走後,鍾萬關和薛瘸子落座,長輩聊天,男人又出去喝酒,李家兩位女眷便拉著小魚去了偏屋說話。
苟樂介紹了新帶來的三樣作物,薛瘸子嘗了嘗,滿口贊色:「味道不錯,茄子配蒜末,我說你小子從哪鼓搗出來這麼多新玩意的。」
「難怪吃的這小東西都顧不上盯著肉。」鍾萬關指了指李猴,夾一筷子土豆,辣味在口腔融化,對從未品嘗過這種滋味的他來說十分過癮。
「晚輩的岳父大人外出與番邦通商時買回來的菜種,魚兒就順手拿了一些出來……」苟樂含糊著忽悠三老,感受到三道目光緊緊注視自己,心中發慌,趕緊轉移話題:「薛伯,鍾伯,再嘗嘗這玉米,甚是甘甜。」
此言一出,李猴猛地跳起,將盛有最後兩根玉米的糙碗抓到身前。
「爺爺,您吃,要不薛爺爺跟鍾爺爺都吃沒了。」李猴遞給李老頭一根玉米,旋即拿起碗中最後一根,頭也不回跑出院子,想來是去尋小夥伴們玩耍了。
「還是自家孫子孝順啊,哈哈。」李老頭滿懷得意,一口咬在玉米上,一向不愛吃甜的他似乎這一刻改變了口味。
鍾薛二人相視一笑,後者反指苟樂:「玉米沒品嘗到,你小子明日還需再拿幾根來才是。」
苟樂無奈苦笑:「李伯爺孫演了場好戲,最後掃尾都落在晚輩頭上,這有些不公吧。」
「誰讓你最小吶,等什麼時候你小子也成老頭了,照樣能對其他後生倚老賣老。」鍾萬關輕笑,隨即掏出一個布袋,遞給苟樂:「官府一共給了一百四十兩,大家都分過錢了,這是你的四十兩。」
苟樂沒接,從袋子裡拿出五兩銀子,剩下的原封退回:「二十七家才拿100兩,這錢晚輩如何敢拿?煩勞鍾老伯明日再把這三十五兩分給大家吧。」
鍾萬關似乎完全弄懂了苟樂的脾氣,見狀也不推讓,收回銀子後臉上浮現出一絲嚴肅:「苟樂,你婆娘的事都辦好了,從今以後你們夫妻二人就是咱們清河村的人了,誰都不會質疑。」
苟樂明白鍾萬關此時徹底接納了自己,心裡高興,這段日子村里大夥雖說對自己十分客氣,卻總覺得互相之間少點什麼,後來明白了,少了一種信任感,自己始終是外人,很難百分百融入村子之中。
經過昨夜,這種隔閡似乎頃刻崩塌,從前面大家對他的熱絡程度,以及現在鍾萬關態度轉變來看,苟樂跟小魚已經被清河村眾人真正接受為了村中一員,而且還是那種土生土長的一員。
「太好了,我跟魚兒就想老老實實,平平凡凡的生活一輩子,能紮根咱們清河村是最好的結果。」
李老頭一聽皺起眉頭:「你小子不想從軍?」
聽到這話,苟樂愣住了,略微沉吟,回道:「李伯,晚輩只想學門一技之長,並不想從軍,讓您失望了。」
李老頭緊皺眉頭,他本意是傳給苟樂一身本事,讓後者繼承衣缽繼續報效大魏,萬萬沒想到對方根本不願征戰沙場。
「李老哥,各有各的想法,這種事強求不來,順其自然吧。」氣氛一時有些尷尬,薛瘸子開口打破凝固,幫苟樂說起話來。
苟樂投去個感謝的目光,心想關鍵時刻還得看薛老伯,旋即凝視李老頭,後者眉頭漸漸舒緩,片刻後嘆道:「也罷,老夫不勉強你,但入了老夫的門就要用心練習,你可不要抱著消遣的心態,如果敢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老夫必不容你!」
老頭轉瞬爆發出的煞氣直把苟樂震懾的大氣不敢喘,看得出老人很有原則,生怕苟樂抱著娛樂心態學武,故而提前把醜話說好。
苟樂再三保證,一定好好學習,爭取百分百完成老師的指標云云。
李振岳這才勉強點點頭,沉吟半響,道:「明日開始,晚飯過後來找老夫。」
「李伯,您還沒說究竟要教晚輩學什麼呢。」苟樂滿頭霧水,問道。
「白日看你小子揮耍大刀,老夫覺得不太適合,勿要多問,明晚只需獨身前來,老夫自有決斷。」
還獨身前來,這話聽著咋這麼像鴻門宴?苟樂以為老頭想趁月黑風高教訓自己一頓,顫顫巍巍應下的同時,心裡想著是不是把薛瘸子一併喊上,到時真要挨打還能靠前者攔上一攔。
酒過三巡,幾人喝得痛快,辣菜加野味,下酒那是極好,苟樂啃咬一塊兔子肉,肉質緊嫩,以前在地球極難吃到。
忽然心念一動,放下筷子,疑惑問道:「三位伯伯,晚輩尚有一事不明,看今天大夥似乎都從縣城買了野兔野雞,咱們清河村後面就有一片山群,為什麼不上山捕捉呢?須知靠山吃山,斷沒有白白浪費大山的道理啊。」
話音落下,薛瘸子一聲輕嘆:「哎,你小子又哪裡知道這裡面的事。」
見提起這事李老頭面容嚴肅,薛瘸子滿目愁容,苟樂更加好奇,鍾萬關微微搖頭,飲下杯酒,緩緩道出個中緣由。
清河村後面的山群喚作【羆嶺】,山中多有羆熊,羆就是現代所說的棕熊,也可叫人熊,因其五官似人,脖子很長,後腿能站立,故稱人熊。
羆膘肥體壯,皮糙肉厚,即使放在現代槍法精湛,火器犀利的獵人也不敢貿然招惹。
清河村靠清水河生存,獵戶本就不多,除去李家兄弟少有驍勇之輩。
近幾年也不是沒人打過山裡的主意,奈何力量有限,前後得有七八個青壯都死在了山中人熊等猛獸口下,羆嶺不僅存有棕熊一種猛獸,各種豺狼虎豹數不勝數,更兼有幾百斤重的大野豬王,這畜生可不是一般人能降服得了的。
因此清河村的村民只能守著這麼一座天然寶庫卻無可奈何,箇中苦楚外人極難了解。
李老頭則感到憋屈,想他當年縱橫沙場,手底下斬過的敵國精銳不計其數,到老竟然拿一座山嶺無可奈何。
老夫若不是廢了這雙腿,豈會容那些畜生耀武揚威!
李老頭心中不甘,兒子不爭氣,資質有限,連帶領村民縱橫山林都不行,倒是面前的小子,白天那股氣力著實不凡,於是由怒轉喜,笑眯眯道:「老夫那倆個兒子不爭氣,至今只能拉開二石弓,對羆和野豬難造大創。如果你小子能拉開三石以上的硬弓,縱橫區區山野不在話下。。」
苟樂不知道一石是多少斤,只是聽老頭的語氣能開二石弓似乎並不露臉,想想李家兄弟五大三粗的身子,不由暗自咂舌,古代人身體素質是真好。
幸虧有外掛在身,開個三石應該沒啥大問題吧…
胡思亂想中,酒席結束,揮別李老頭一家,先送鍾萬關回家,旋即又把薛瘸子送到家門口,臨走前拿出三兩銀子:「薛伯,這三兩您拿著,權當晚輩孝敬您的。」
薛瘸子看都不看,笑道:「怎麼,想用這三兩抵押老頭那十畝田地的租金?你想的還挺美,趁早收走,別拿出來礙眼。」
「還有,你那十畝田地不用給七成,每年上交三成足以。」
薛瘸子今天品嘗過茄子,土豆和玉米,心知這三樣作物必定價值不凡,最主要的是除了苟樂外其他人壓根沒地方栽培,奇貨可居大抵如此。
明白薛老頭不願多占自己便宜,苟樂頓顯無奈,老頭脾氣跟他一樣,屬牛的,認定一個方向誰也拉不回來,當下不急著反駁,決定等以後好好彌補老頭。
回家的路上,還可看見各家各戶亮著燭火,歡聲笑語從中隱約傳出。
剿滅了附近一股凶匪,又得了朝廷的賞金,村民們自然高興,路過一家窗下,只聽裡面傳出熟悉的小孩嗓音:「爹,我想吃玉米,剛才小猴家就吃了,我找他要他不給!」
「不給咱就自己買去,啥玩意?玉米?行,明天爹就帶你去縣城市集。」
小魚聽得捂嘴憋笑,挎著苟樂的胳膊,道:「老公,明天給豬蛋家送點玉米吧,省得他們跑個空。」
「總送不是個事啊。」苟樂微微搖頭。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帶領全村發家致富才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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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一石弓=現在一百磅,是我自己編的,勿要對比歷朝歷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