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回,又是一年辛夷盛開。
赤紅的衣裙迎風飛舞,她眉間的最後一層薄霧,終於散去。
她是蘇辛夷。
蘇,是她義父的姓。
辛夷,是她取給自己的名字,也是她此生記憶里最深刻的花。
它的花瓣很柔軟的展開,很溫和的光澤,每一朵都很厚實的,很豐滿的,便是一撇落花,也有獨特的馨香,叫人舒服。
它開在春日裡,山吐晴嵐水放光,辛夷花白柳梢黃,她也是在這個季節里,在這大片的花樹下,遇見他,「洛偃」,「洛偃」,她呢喃著這個名字,狠狠地,恨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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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公主,你看吶,紙鳶飛得好高啊!」綠蕪笑著跑近,「果然還是公主厲害。」
「那自然,」尹染兒一臉嬌俏和得意的再放一截引線出來,抽動著叫它飛的再高點,「取剪子來,我要親自鉸斷它。」
初春二月,真是草長鶯飛的時候,墨朝兒女都會在這樣的季節里放飛紙鳶,叫它連著自己的愁思一路飛遠,祈求這一年的好意頭。
手中的線頭瞬間鉸斷,紙鳶乘風飛遠,眼望著它越來越小,小到就要看不見,默默念叨,「憂愁遠走,憂愁遠走。」
「公主有什麼好憂愁的,皇上和娘娘物色了好些朝中一等一的好男兒給公主挑選,公主已經是嫁杏有期了呢。」另一個小宮女紅拂收了她手裡的紙鳶線,「公主早早梳妝,等著晚上挑選駙馬爺吧。」
「才不要!」尹染兒憤恨的丟了剪刀,「本公主一定會自己挑一個如意郎君的,用不著父皇這麼費心安排。再說,朝中的男子一身的銅臭,打心眼裡看不上,為難我還要用心收拾。」
「染兒好大的脾氣喲,都是朕這個做父親的不是。」身後的木蘭亭里一聲朗笑,「若嬰,你瞧瞧咱們的女兒啊。」
「皇上驕縱的結果,可別怪在臣妾頭上。」回頭時,皇后一席廣袖流仙彩鳳裙,高高的髮髻上明珠璀璨,嗔怪的看著她胡鬧,可是臉上的笑意暖暖,哪有一點怪罪的意思。
「父皇,母后!」她歡笑著撲過去,「看到我放的紙鳶了嗎?飛的好高的。」
「看到了,看到了,我們染兒,也要同這紙鳶一般,咻——的就飛遠了。」皇后若嬰輕撫尹染兒的額發,「染兒離了爹娘,也千萬別委屈自己,有什麼不滿意的,回來讓你父皇為你做主。」
「是,有什麼不滿意的,父皇給你做主。」皇帝尹鉻捧腹大笑,「這天下的男兒,哪一個敢給我們公主氣受?」
尹染兒在他們含笑的眼眸下羞紅了雙頰,「你們只會欺負人。」
「瞧瞧,混世魔王可是害羞了。」皇后若嬰一聲嬌笑,倚在皇帝肩頭,「瞧咱們女兒。」
「夜宴可莫要遲到,前頭有你渃兒姐姐作例,莫叫朝臣恥笑。」尹鉻重重握住染兒的肩,「換身鮮亮的衣裳過來。」
「是。」染兒不論多麼不情願也只好微笑躬身送鑾駕過去,心裡卻不服氣的很。就是破衫襤褸,誰還敢嫌棄本公主?悶頭轉身,就看見不知誰家放的紙鳶跌下雲來,借著風力,筆直衝到她的眼前,只一步,就要砸在她吹彈可破的小臉上。躲閃不得,嚇傻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