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不好了!」言苒奔入殿門,「翊錦宮出事了!」
「什麼?」韋妃驚詫,「怎麼會?方才闔宮見禮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出了什麼事?」
「方才盧貴人來過了!她說小皇子的衣裳里不知為什麼會有蟲卵,那蟲子孵出來咬傷了小皇子的身子,性命堪憂啊!」言苒也是驚慌,「娘娘快查查大皇子吧,萬一也被人傷了呢。」
韋妃一顆心都為翊錦宮懸著,聽到言苒說到惜兒才驚覺自己的孩子也可能受害,忙著喊乳母過來,「快些,去查,惜兒的衣衫,一件件拆開來看,別叫人做了手腳。」
「娘娘放心,奴婢們一直驚醒著呢,不會有事的。」那幾個乳母福身退下,「奴婢們這就去查,也好安心。」
「仔細著,棉絮中也不能放過。」言苒還是不放心,自己就要跟著過去,卻被韋妃攔下,「言苒,這時候蘇修儀一定驚慌失措,本宮掌管六宮,該過去瞧瞧的,你快點為本宮梳洗收拾,叫宮轎在宮外等著,本宮即刻就去。」
「娘娘,該著急的是翊錦宮,您慌什麼?」言苒一臉無奈,「翊錦宮密不透風的,可不是不想叫咱們知道的意思?若是娘娘這時候過去了,人家往好了想,是咱們擔心小皇子的身子,往壞了想呢?還不是要疑心咱們居心叵測?監視翊錦宮一舉一動了?所以娘娘還是放心在宮裡等著,若是修儀娘娘真的扛不住,總有用得著咱們的時候。」
「那本宮難道就什麼都不做?就這麼幹巴巴的等著?」韋妃凝眉,翊錦宮出了這麼大是事,自己怎麼能不管不顧?若是叫鳴暉知道,還不是要怪自己沒有照顧好他的妹妹嗎?手指交疊,正是心亂如麻的時候,殿外卻吵嚷起來了。
「蘇大人,您不能進去——」
「蘇大人,韋妃娘娘正在議事,您不能進去!」
一眾宮女的攔阻,怎能叫盛怒的鳴暉停下腳步,她從前是什麼樣的人,他不是不知,只是這段日子以來,被他看到的,都是她的溫柔和無助,是她最脆弱的神經,所以才會心生憐憫,才會情不自禁!
可是,就是幾日的功夫,便已經叫她的本心顯露無疑!他不能忍,不能無動於衷!孩子還那么小,她怎麼忍心?她自己如今也是做了娘的人,她怎麼就能狠心對付旁人?
殿門虛掩,不待春兒上前阻擋,便被鳴暉一把推開,殿中的人被驚的不小,而韋妃的臉色,即刻便歡喜起來,「蘇大人,你來了!」
「韋妃娘娘看來氣色很好啊!」鳴暉一聲冷笑,「看來真是順心順意,心滿意足的很。」
「娘娘在此,大人不行禮也就罷了,這陰陽怪氣的,是給誰看?」言苒一臉憤恨,娘娘的心意她是知道的,好在蘇鳴暉幫著娘娘鬥倒了皇后,娘娘有他在,心裡總還能寬慰些,可是這個蘇鳴暉仗著娘娘的偏愛,這樣肆無忌憚,也實在是太過分了些!
「蘇大人,這是在溪風殿,不是太醫院,也不是翊錦宮!」她又一次警告。
鳴暉眼中的怒火已經在傾瀉,他對這個丫頭的行徑已經完全不放在眼裡,只是看著韋妃,「怎麼?這個宮裡如今是言苒姑娘的天下嗎?」
「言苒,你退下!」韋妃揮手叫言苒下去,她並不知,鳴暉的怒火究竟為何而來,好在,他還是來了,那日之後,她以為,再也無顏面對他了,這些日子的糾結忐忑,終究他還是放不下自己,還是來了,心中猶如百合開過,浸潤玩物,散著馨香。
「鳴暉,你終於來了,」韋妃歡笑著向著鳴暉行來,滿眼都是小女兒的嬌羞,還有些許的尷尬難堪,「我還以為,你不會再來見我了。」
「娘娘厚愛,臣愧不敢當!」鳴暉冷眼看她,不動聲色,「但是還請娘娘自持身份,臣的賤名,污了娘娘的耳朵。」
「怎麼了?一來了就氣勢洶洶的?」韋妃撫上他的肩頭,「瞧瞧,這落花殘葉,也不知道拂去?你這樣衝進來,可是要叫人疑心的。」
她以為,他不過是在外面受了氣,她以為,他的心中,這裡已經是可以傾吐,可以發泄的所在,這樣講來,自己也算的他的知己良人,她以為,只要她溫柔以待,他的苦楚終究還是可以撫平的。
可是鳴暉反手,便是一個響亮的耳光!
扇的她跌落在地,地轉天旋,心如死灰。
「韋紫決!你做的好事!」鳴暉手上,是那繡著金線的衣角,上面幼蟲的屍骸,還清晰可見,「韋妃娘娘,你還要做戲到幾時?娘娘的好謀略,好手段,我今日終於是領教了!果然呢,溫柔鄉,英雄冢!我蘇鳴暉敗給你了!我認!可是你不要對一個小孩子下手!你要斗跨我妹妹,斗跨我蘇鳴暉,我認!能不能求您,留點良心!」那一個巴掌打的吃力,鳴暉急得幾乎站立不穩,他手中,抓著那衣裳的衣角,劈手丟在地上,「娘娘,收好你的爪牙!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我蘇鳴暉隨時恭候!」
她哭了,他看著那兩行清淚滑落臉頰,看著她一如既往的脆弱可憐,可是今日,他再沒有一點心疼,這就是這個女人慣用的伎倆,就是這伎倆,叫他觸不及防!
「鳴暉,這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她不是想申辯什麼,她只求他,可以信自己,從愛上他的那一天,她再沒有要傷害誰的心,她只想做個小女子,安安靜靜,不爭不搶,守護現在的一切,就夠了。
「你還要演戲?」鳴暉真是不可置信,她的淚水怎麼就那麼真實?她的委屈怎麼就這麼惹人心疼?做戲做久了,還真是熟能生巧啊!
「不,我沒有,我怎麼會傷害辛夷,我知道她是你妹妹!我是知道的!」她好想放聲大哭,可是她不能,她好想有人可以為她見證,可是誰都不能,他的身影,這一刻再沒有溫潤如玉的模樣,竟然像極了陰冷的洛偃!他的眸子,這一刻透著刀鋒,冰冷的叫她害怕!
她自以為是的愛情,原來還是這麼不值一提!
怒極反笑,韋妃癱坐在地上,再不言語,只有她自己知道,寬大的宮服下面,她的身子,都在顫慄,都在疼痛,幾乎窒息!
鳴暉摔門而去,那殿門關合之間的光亮,刺痛了韋妃的眼睛,直直刺入她的心門,若不然,怎麼會泣血的這般疼!
她從小在軍旅中長大,從來在刀兵之間玩耍,習武上陣,磕磕碰碰不少,刀鋒舔血遍嘗,她也是流過血的人,那時候受的屈辱不少,她也是見識過心痛的人,可是從來沒有一刻,沒有一秒勝過今日,再銳利的刀鋒,也勝不過他冰冷的眼眸。
「娘娘,您是怎麼了?」言苒只聽到殿中仿佛是爭吵什麼,卻唯有鳴暉一人的呼喝,她早已經忍受不了,要衝進來一探究竟,好在此刻他走了,卻不想看到的,是這樣頹唐的主子。
「沒事,你去看惜兒吧,盯著點,別出了岔子!」韋妃勉強擠出笑臉,可惜了滿臉的淚水卻是怎麼樣也遮擋不住的,言苒知道主子的脾氣,只好含淚退出來,叮囑宮人,除非娘娘傳喚,別去攪擾,至於洛惜那邊,她是怎麼樣也不能去了,只能守在這兒,寸步不離。
「姐姐,娘娘這是怎麼了?怎麼如此蘇大人來一次,娘娘便把自己關在殿裡一次?真是叫奴婢摸不著頭腦呢。」春兒無奈嘟囔,眯縫著想從門縫裡看出一二。
「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就好了,主子的心思是你隨便猜的嗎?」言苒怒喝她,「這事情一點風聲也別走漏,若不然,便是娘娘不發話,我也拔了你們的舌頭!可記住了?」
看到言苒生氣,春兒嚇的吐吐舌頭,「奴婢不看不問就是了,這舌頭還是給奴婢留著吧!」她又討好的笑著,「這殿外還這樣冷,奴婢給姐姐捧個手爐去吧。」
「也罷了,你去小廚房裡盯著御廚做幾樣娘娘喜歡的菜,過會兒我進去看看,其他的,你一概不用管了。」言苒打發她們都下去,自己在殿門前無奈渡步,苦思冥想,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這幾日的事情,怎麼都這麼怪呢?
溪風殿宮燈一夜未亮,韋妃的眼前心中,皆是混沌,而翊錦宮的宮燈,卻是一夜未滅。這一夜,許多人,都未曾合眼。